第1章 小姨 抓虫
F州的秋天，天空有漂亮的F州蓝，阳光很灿烂，是个适合慢悠悠生活的城市。城市的旧花鸟市场拆了，改迁到政府规划的新住宅区，离市中心很远，规模还没发起来，租金便宜。倪嘉嘉用攒了两年的钱和死党沈妮凑了凑，在花鸟市场二楼租了个五十平米的铺位，搞了个花房卖多肉。
沈妮是个小网红，除了出钱之外，每天来这里只做一件，就是自拍。按她的话说她一网红发个微博广告都得赚个几千，这义务发照片做宣传那就是替花房做贡献，所以苦力活就甭找她。
“周末人多，你给我搭把手呗。”倪嘉嘉订的几棵花苗到货，她要把它们都种起来。
金九银十，九月可是最适合秋播的时节，现在种下去，到了春天这花房可漂亮了。
“免谈！挖土搬盆的事，别找我。”沈妮摇头，拒绝得干脆利落。
“什么挖土搬盆，这叫怡花弄草！”倪嘉嘉把花铲一竖，向沈妮抗议。
“瞧不出来，女汉子成了文艺女青年。”沈妮看着自己漂亮的光疗指甲，毫无手的意思。
倪嘉嘉手上抱着盆，拿脚踹踹她：“不帮忙就让道。”
沈妮跳离她身边，跺跺脚将蹭上的泥跺掉，又听倪嘉嘉在那边说：“大小姐，你嫌脏就站出去点，别辜负老天赐你的美貌，替我接几个客人进来！”
“要死！你把我当什么了？让我给你拉客？”沈妮柳眉一竖。
倪嘉嘉忙着把刚收到的花苗假植，头也不抬，正要怼她，却听门口风铃被撞响。
叮咚几声，木门被人推开。
客人上门了。
来的是个和倪嘉嘉年纪相仿的女孩，栗红的大波浪发，墨镜遮去半脸，黑色短T配着热裤，露出一双大长腿，身材很棒。
“看到没，用的是号色！”沈妮马上凑到倪嘉嘉身边咬耳朵。
倪嘉嘉横她一眼，心道这眼睛毒的……
“你们这有卖多肉拼盘？就上周那个网红……沈家小妮自拍发的那种，心形的！”女孩一进门就把墨镜拿下，露出大眼睛，配着锥子小脸，倒是个美人。
“有呀。”倪嘉嘉推了把沈妮，用眼神夸奖她，网红的广告颇为给力。
沈妮没空理倪嘉嘉，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来人的妆容上面了。
“心形拼盘用心形盆就行了，有木头、陶烧、水泥盆，款式也有好几种，你要挑一下吗？挑好盆后再选多肉，尽量挑同一科的多肉拼在一块，习性相近，浇水量和日照好控制。”倪嘉嘉拍拍手上的土，笑容满面。
“这么麻烦，你给我拿个木盆，最大的那种。多肉的话，你挑贵的、漂亮的就行。”女孩迈开腿进门，四处看看，漫不经心道，“这儿挺漂亮的。”
“妹子，你是新手吧？以前有养育过多肉么？”倪嘉嘉皱皱眉，转身到后面格架上取来最大的心形木盆问道。
“没有。”女孩拿起盆多肉在手上转转，“挺可爱的。”
“那是桃之卵老桩，诶，别用手掐！”倪嘉嘉眼见她的手往桃蛋肥厚圆润的叶片上掐，马上阻止，又道，“你没养过肉，刚上手买些普货好养活，我帮你挑几棵吧。”
女孩悻悻然扔下手里的多肉，不高兴道：“普货？普通货？不要，你就给我挑贵的。我要送人，拼漂亮点。”
倪嘉嘉拿了小竹篮，不再劝她，只道：“那行，我帮你挑了。”
女孩鼻子里“嗯”了声，转身看架上的小摆件。
倪嘉嘉挑了一会，篮子里很快放满多肉，那么大的心形木盆，起码要十二朵多肉，还不算护盆草。沈妮凑到她旁边，窸窣道：“肯定是送哪个男人的，装纯。”
“你管这么多干嘛？”倪嘉嘉将篮子拎到桌旁，准备上盆。
“她不是要贵货？你怎么全给她拿的便宜货？怎么，你替她省钱啊？”沈妮往篮里一看，就算她不认识多肉，也知道这几盆肉没一盆超过十块钱。
“少废话。”倪嘉嘉手肘撞撞她，小声道，“这人没养过肉，一上手就买贵货，那都是难伺候的主，分分钟被她糟蹋。我还是给她点皮实好养活的，可以撑久些。”
“那钱呢？按贵的给她算？”沈妮眼一亮，奸商上脑。
“哪能啊，还按正常价呀。”倪嘉嘉没打算坑人。
“你这不是把财神往外推？肉卖出去，你管是死是活，钱到手才最重要。”沈妮急了。
“那不成，我舍不得我的肉受苦。”倪嘉嘉说着话，手上已经麻利地给花盆铺好层陶粒，往上盖土。土的厚度差不多了，她把所有的肉从小黑方里倒出、去泥。
“又不是从你身上割肉！”沈妮瞧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恨不得狠掐她的脸，这人到底会不会做生意，真是死脑筋！
倪嘉嘉不理她，认真拼盆，沈妮气得坐到角落的木秋千上自拍。花房里安静极了，只有倪嘉嘉捣弄花土的沙沙声。
叮咚——
风铃声忽又传来。
正在四处张望的女孩像被惊醒的猫，转眼跑到倪嘉嘉身边，从她手里夺走了上土的勺子。
倪嘉嘉莫名非常，正纳闷着，就见门口进来反戴棒球帽、戴着墨镜的高个儿男人。
男人进门就把棒球帽摘下，一边抬手拔拔发，把被压得有些平的头发整得蓬松有型。他头发有些卷，发型是刻意打理过的，像网上的明星街拍，有点美人尖，可惜眼睛被墨镜挡着看不清，但鼻子很挺，嘴唇棱角分明，身材颀长像衣架子，倪嘉嘉猜他肯定是个颜值颇高的骚包男。
他整好头发，不摘墨镜，目光藏在深茶的镜片下巡视花房，一眼先瞧见那女孩。
“你怎么在这？”他开口，疑惑的语气，声音挺好听，充满活力。
“你可算来了，我都到好久了。你看，我挑的多肉，亲手拼的盆，一会拼好送你做乔迁礼。”甜腻腻的声音响起，女孩像瞬间变个人般，乖巧甜美。
倪嘉嘉转头和沈妮对视一视，沈妮毫不客气地作了个嘴形——“作”。
“我不会养这些。”那男人开口，并不领情。
“我会呀，有空了我就去给你浇浇水。”女孩笑出两酒窝。
倪嘉嘉又转头，朝沈妮暗暗竖起大拇指，意思要她学着点。要是沈妮有这样的手段，怕是早就追到她的白马王子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说这店是你小姨开的？我网上查了下，这间店的主人可是个没啥名气的小网红。”她抬抬下巴，转头看了眼沈妮。
沈妮炸毛，刚要发作，就被倪嘉嘉的眼神给按住。来者是客，她不能随便发脾气。
“这跟你什么关系？你不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男人对她有些冷。
女孩想把几簇薄雪种到盆里，摆弄了几番都没成功，就把东西一甩，不悦道：“我来看看不成吗？看你是来看望你小姨，还是来找小网红。你小姨呢？你不是说她周末会在这里，叫出来我见见。”
“我小姨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赵玫芸，你烦不烦哪，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你怎么还缠上我了！”那男人揉揉眉心，有些苦恼。
“什么小姨？这里哪有你小姨，你分明就是来见这小狐狸精！”女孩俏脸一沉，抬手就把倪嘉嘉种了一半的多肉给砸到地上。
砰——
沙石四散，种好的多肉叶片折断不少。
倪嘉嘉呆住，沈妮炸毛：“你说谁小狐狸精呢？怎么进门就骂人？就你这脾气，难怪人家不喜欢你！活该！”
“你……你还说你们不是一伙的？还说来看小姨？”女孩吸吸鼻子，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TM就是来看我小姨的！”男人气极爆了粗口，把墨镜一摘，露出双桃花眼。
沈妮瞧得眼一亮。
果然颜值够高，难怪女孩要缠着他，不过估计脾气也不大好。
“我小姨就在你边上蹲着。”男人又开口。
花房里的人目光就都集中到正蹲在地上捡多肉的倪嘉嘉身上。
只有她一个人是蹲着。
“帅哥，你开玩笑吧？”沈妮挑眉，想甩妹子不是这么甩的吧！倪嘉嘉就算比他大，可也只是一两岁的差距，哪能当他的小姨？小姨子还差不多。
那人一个箭步冲到桌前，俯身把倪嘉嘉拉起，低吼：“倪嘉嘉，你给我说句话。”
倪嘉嘉手里的多肉又“哗啦”一下全掉了。
“任……昕？”
四年没见，她都快忘记她有个只小自己两岁的外甥。
一丢丢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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