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甜心
周六一大早就开始下雨，雨珠打在花房的阳光板上劈啪作响，阳光板上还有层遮阳布并没铺开，所以天才亮花房里也跟着透亮起来。倪嘉嘉盖着件长风衣外套躺在狭窄的折叠沙发上睡得正香，雨声和光线都吵不到她。昨晚赶设计图赶到凌晨五点，她才刚睡下不久，这会雷打不动。
花房外的风铃响过几茬，也没能将她吵醒。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和沈妮去吃自助，六十八元的自助竟然有六百八的品质，她吃得不愿醒来。
吃着吃着，她忽嗅到股蛋挞香，甜甜的奶香像要游进她身上的每个毛孔，她抛下手上巴掌大的生蚝、手臂长的蟹角，去找蛋挞，可那香味忽远忽近，像长脚般，每每她觉得自己就要抓住，那香味就跑了。
倪嘉嘉恼了，放弃她六百八的自助，强迫自己睁眼，这一睁眼吓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时间早就过了花市开市时间，花房的多肉棚里已涌进一拔客人，她从小房间的大玻璃窗望出去只看到满满的人头。
昨晚没锁门？
不可能啊？
她记得是自己亲手锁的门。
这些人怎么进来的？
倪嘉嘉揉着眼站起正要出去，看到小房间景象时却停止脚步。长桌上的东西被归置一新，她的电脑挪到边角，零零碎碎的东西整好，连昨晚她熬夜喝咖啡的杯子、吃的泡面，都已清理干净。桌子正中只整齐摆着杯咖啡，一块草莓慕斯，以及把她从睡梦拉出来的罪魁祸首——一盒蛋挞。
再一转身，她又瞧见窗台下的桌上摆着小型的咖啡壶，煮过的咖啡渣已经被人倒出，装在小木盒里，她鼻子再动动，蛋挞的奶香淡了，咖啡的醇香却装满整个房间。
早上有人进来过？难不成沈妮转性子了？这么体贴？
倪嘉嘉放下心，给自己倒杯水站到门边慢慢喝着，正要叫沈妮，冷不丁看到人群中任昕的脑袋，她给惊得连水都忘了要喝。
“这是蓝石莲，那个是鲁氏石莲，虽然都叫石莲，不过颜色和形态都不一样。这两种都皮实，现在这季节，少水多太阳，很容易出状态。”
“多肉土的要求？多肉要用颗粒土，透水性强，不闷根，你要是不会配，可以买我们店里配好的土，都是进口颗粒。如果你买了盆和肉，我免费给您移盆，土都省了。”
任昕站在多肉桌前，笑得眼睛弯弯。
“你这老板，挺会做生意的。”有人夸他一句，将挑好的多肉递给他算钱。
“店里多肉价格都是成本，没法再便宜了，我给你送个盆，或者送个小插件吧。”对方要优惠，任昕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直接上手打包，又给送了赠品。
那人没讲成价，拿了赠品倒也高兴。
欢欢喜喜送走了这拔客人，任昕才转身要进屋。
“咦？嘉嘉姨，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他看到倚在门边将一切收入眼中的倪嘉嘉。
“再睡下去，怕你把我店都赔光了。”倪嘉嘉夸张道。
“有吗？我以为我替你赚了好几笔生意。”任昕说着和她一起进了小房间。
刚进屋任昕就到桌前把咖啡端走：“咖啡冷了，我给你重新煮一杯，你等一会。”
早上他来的时候，她还睡着，他不忍心叫醒她，便先煮了咖啡，可谁知咖啡都放到冰冷，她还没醒。
“我差点以为自己得了个田螺姑娘。”倪嘉嘉拉开柜子去翻洗漱用品，一边打趣他。
“哦？那你看到田螺姑娘现形，考虑考虑娶回家吧，发家致富就靠我了。”
任昕耍起嘴皮子就没怕过人，倪嘉嘉早就习惯，只瞪着他道：“谁给你的钥匙？这么早过来？”
“沈妮姐说周末这里忙，她又没空搭把手，叫我来帮帮忙。”任昕倒好咖啡豆，正卖力摇着转柄研磨咖啡。
“沈妮姐？你管我叫姨，管她叫姐？这合适吗？”倪嘉嘉捧着口杯牙刷，肩上还搭条毛巾，走到他身边问他。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要不……我管你叫嘉嘉姐？不然叫嘉嘉也挺好的。”任昕冲她眨眼一笑。
“没大没小！”倪嘉嘉狠狠拍了他的背一掌，去了洗手间。
花房的洗手间很小，只有一个面盆与一个马桶。
倪嘉嘉边挤牙膏边看面盆上的镜子。镜里是个油光满面、头发蓬乱的女人，把她看得彻底醒来，用手狠狠在镜面擦了两把。
不是吧……刚才任昕瞧见的就是这样的她？
说好的年轻知性的小阿姨形象，去哪里了？
她很快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这里没装热水器，她没洗澡，还熬了一宿，衣服也没换，昨天流了身汗，也不知道身上有没味儿。
如此想着，她咬着牙刷举起双手，左右嗅嗅自己，倒没闻到什么怪味。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非常介意。
介意得她都不想迈出洗手间。
说来也怪，她并非特别注重形象的人，尤其在花房整天和泥巴打交道，但是一想到外面那人是任昕，她就难以接受自己邋遢的模样了。虽然小时候两人混在一块，再邋遢的样子彼此也都见过，可自从有男女之别的意识后，她就不愿意再给他看自己的丑模样。
牙刷过两遍，手臂小腿都用冷水冲过，脸也洗了三遍，头发梳顺扎起，她再看镜里的自己，总算顺眼了些，这才出了洗手间。
大号什么的，忍忍吧。
她在洗手间里耗了许久，任昕已经煮好新的咖啡。
“早上刚烤的蛋挞，三种口味，嘉喜姨试试。”任昕将咖啡端到桌上，自卖自夸起来，“可惜冷了，不过任昕出品，冷的也保证好吃。还有这款草莓甜心，是我的新作，嘉嘉姨是第一个尝的人，快告诉我口感如何？”
倪嘉嘉离他远远地坐了，探手端来咖啡，闷声不吭。
任昕说了半晌见她没反应，觉得怪，就坐到她身边去，岂料屁/股才挨凳，倪嘉嘉就跟触电一样往旁边挪开。任昕更奇怪了，再她身边挨去，她还挪地。最后挪到角落，她索性捧着咖啡站起，绕到桌子另一边坐下，道：“你坐好，别靠近我。”
“为什么？”任昕莫名非常。
倪嘉嘉一点都不想他今天靠近自己方圆一米以内。
靠那么近，她脸上的黑眼圈、小痘子，还有有些油的头发，就无所遁形了。
“把钥匙给我。沈妮就是自己懒不想出力，所以才诓你来着，你别信她。”倪嘉嘉没法回答他，只能伸手问他要钥匙。
这样的清晨多来几次，她心脏非崩坏不可。
“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你帮我翻新旧屋，还不收设计和监理费，我过来给你打打小工互相帮忙，也算是用体力支付报酬。”任昕早想好说法，哪容她推却。
“咱们是亲戚，帮你是情份，哪还要报酬。”倪嘉嘉挖了勺草莓甜心送入口中。
“对啊，咱们是亲戚，那我帮你，你也没必要客气。”任昕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喝着。
“你这人……你很闲么，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你不是说回来考察市场，我都没见你干正事过。”倪嘉嘉开口正训着，舌尖的蛋糕像冰淇淋般化开，丝滑顺口，草莓满口生香，她蓦地睁大眼，什么都忘了，“好吃。”
“我做正事了呀。这蛋糕就是呀。除了考察市场，下个月还有个国际甜品赛在F州举行，我报名了，这不是正研究新甜品吗？快尝尝味道如何？”任昕笑着问她。
“好吃……”倪嘉嘉一勺接一勺，早把要说的东西抛到九霄云外。
这款蛋糕甜而不腻，充满草莓的香和甜，微带些酸，里边夹着新鲜草莓碎，再往里挖下去竟是酒心，淡淡的酒香绕喉不散，果然能甜到心里。
“你喜欢就好，以后每款新品，我都先给你试试。”她吃得高兴，任昕看得更开心。
“好好好。”倪嘉嘉的心被甜品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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