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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那个人回来了


  时间追溯到半年前。

  夜很冷,风撩起了屋檐和树杈上的积雪,羽毛似的雪花扑簌簌地飞扬起来,绕了围墙一圈又一圈,划出了一条不规则的弧线。

  远处亮着几盏大红灯笼,痛苦地在风雪中摇曳着,放佛随时都会被吹落。

  整条小路上都闪着亮晶晶的光,就像一地的碎玻璃。

  那是被无数肮脏的鞋底压实的雪。

  小路一直延伸到尽头,它的旁边都是高高低低的房屋,有的窗户里透着昏暗的灯光,有的窗子黑着,像一只居心叵测的黑色的眼珠。

  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找到了这户人家。

  这里有两扇陈旧的大铁门,上面的红漆已经脱落了,长满了斑驳的铁锈,表面有着一个个圆鼓鼓的突起,很像爬满了脓包的一张老人脸。

  门上贴着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在风中呼啦啦地响着。

  围墙很高,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一个小孩拿着根糖葫芦跑到了围墙前,抬起头往上看了看,又跑开了。

  一个女人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黑紫色的冻梨,上头还蒙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在围墙前往腰里掖了掖棉袄,又紧了一下腰带,往前面走去了。

  一个从外乡来串亲戚的中年女人抖了抖肩上的雪,在围墙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大红的信封,打开它查了查里面粉红色的几张纸,又心满意足地放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封上了,揣回了口袋里,她也走开了。

  一辆车从围墙前面爬过,它开得很慢、很慢,驶过的地方留下了两行歪歪扭扭的辙印。

  围墙里很安静。

  我们又回到了西岭村。

  秦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土墙。

  他坐了起来,困惑地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有人吗?”秦刚试探着喊了一句。

  外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了一个老头。

  “醒啦?”他关切地问。

  “叔?”秦刚疑惑地挠着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老头一笑,脸上堆满了深褐色的褶子。

  “我这是在您家?”秦刚睁大了眼。

  “是啊。”老头坐在了炕沿上。

  火炕烧得烫人,秦刚也坐到了炕沿上,两只腿垂了下来。

  “我怎么会来这里了?”他望着墙上的毛主席像问老头。

  老头叹了一口气:“唉,你这孩子,一个人倒在了村口,要不是我把你接回来了,你说说,现在你不得冻死啦?”

  秦刚还是呆呆地望着那幅画像,表情木然。

  “想啥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老头问。

  “叔,我想她。”秦刚说。

  “谁?”老头问。

  “琦彤。”秦刚回答。

  “她死了。”老头说。

  秦刚转过了头,他看着老头,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啥?”

  “她死了。”老头下了炕,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现在,让我们来仔细看看面前的这个人,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眼窝深陷,表情呆滞,他的一只手在额头上来回搓着,他的手指很长、手掌宽阔,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生着坚硬的老茧,他的脑袋后面扁平,后颈上有一颗很大很黑的痣,上面还长了一根长毛,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看上去就很有力量,徒手劈西瓜应该不在话下,他的腿也很长,腿上都是发达的肌肉,只要他稍微一抬脚,腿上的肌肉就一跳一跳的,线条很完美。

  如果你不记得他是谁了,请仔细回忆我们开篇时碰到的那个人。

  他曾经是个健美教练。

  他深深地爱着余琦彤,直到现在。

  他和你一样,他和你又不一样。

  他有脸、有手、有脚、有身躯,他又什么都没有。

  他可能随时出现在你身边,而你却丝毫察觉不到。

  你不记得他了,他却还记得你,只要你活着,他就能随时找到你。

  曾经,他以为他活着的意义就在于和余琦彤相遇、相识、相知,可现在,这个他深爱的女人居然死了。

  秦刚不相信,他要自己去看看,可是他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屋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的手脚都冻伤了,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截肢了,更别想去找她了。”

  秦刚又重新躺下了,他好像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人脸笑了一下。

  刚才的那个老头披了件军绿色的棉袄出了门。

  他的手里握了一把长柄铁锹,月光投射在上面,在雪地里闪着凛冽的寒光。

  秦刚听说西岭村出了一桩大事。

  村委书记被杀了,抛尸荒野,他的脑袋被掏空了,从正面看就好像在安详地做着美梦,可一旦把人翻过来,就看到了那血淋林的真面目。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一天,村民们就找来了村头,大家的意见是报警,可是唯独村头不同意,他义正词严地说:“一直以来村子里的事情都是我做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管,交给那些警察,最后肯定会不了了之。”

  村委书记的老婆哭得稀里哗啦,她见到书记尸体的第二天就病倒了,第三天居然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地哭。

  秦刚醒来的这天正是出事的第六天。

  他的脚很疼,貌似之前走过了很远的路,一直未曾歇过。

  家里陆续来了很多人,就在秦刚隔壁的那间屋子里,好像是在开会,七嘴八舌的,很吵。

  “村头儿啊,都过去好几天了,要不还是报警吧,不能老这么拖着呀。”一个中年女人不满地说。

  “就是啊,我们是依着您才没报警的,您不是说几天就能查清楚吗,这都多少天了。”响起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不会是信口开河,心里压根就没谱吧。”一个男人说。

  终于,一个老头哈哈的笑声传来了:“你们急什么,我就是等着,等到今天,才好问问是谁杀了人。”

  “什么意思?等什么啊?”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书记的头七啊,等他回来我问问他是谁杀了他不就好了嘛。”说完,又是一阵干枯的笑声。

  大家又吵吵闹闹地议论开了:“村头儿,这人死了,怎么问啊?您不会是要问鬼吧?”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书记是横死,万一死不瞑目赖着不走了咱们不是要遭殃了?”

  “书记会不会今晚回来把害死他的人亲手杀了呀?”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鬼,我就不信了,这东西真的存在!”

  “村头儿,您倒是说说清楚啊,这人和鬼可怎么对话啊。”

  秦刚在隔壁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村头儿说话了:“有我在,你们就别担心了,明天一早我就告诉你们凶手是谁。”

  “您什么意思啊。”

  “我把他叫来,问问他,不就行了。”

  “叫到咱们村子里来吗?”

  村头儿笑得更大声了:“我要是把书记请到你家去,你还要请他吃个饭是怎么着?”

  那个人没再答茬。

  “听说过异术么?我叫他来他不得不来,我让他走他必须得走,你们都想得太复杂了,这才多大个事儿啊,都回去吧,回去吧。”村头儿说。

  “可是就凭您一个人的说法这也……”一个年轻人说。

  “不可信?”村头儿听出了那人的意思,打断了他。

  “那这样吧,你留下来,你们都留下来,亲耳听听书记是咋说的,怎么样啊。”

  房间里鸦雀无声。

  “我信得过村头儿,要不是您呐,我老婆的命早就没了,我先回去了啊。”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那我也先走了,小孩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啊。”一个女人说。

  “就是就是,你能不能闭会嘴!唉,你们听我说啊,前两天我碰到了邻村的老张,他来咱们村买我的豆腐,我就跟他说,你猜为什么我做的豆腐这么嫩,那是因为啊……”他压低了声音,“那是因为,我做豆腐用的石膏啊,都是从医院垃圾堆翻回来的,那里头都是蛆呀虫子呀,所以才又嫩又香,结果那个老张哎,哇的一下就吐啦。”说完他就一个人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钱大山,这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正经点。”一个女人没好气地说,听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很亲近。

  村头儿发话了:“行了,你们想见见书记的就留下,想回家睡觉的就回家,明天一早,我肯定把凶手揪出来。”

  没过多久,隔壁就安静了。

  有人推门走进了秦刚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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