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画舫小雅（一）
“阮姐姐！是阮姐姐吗！”
杭州的夜色在星星点点的灯笼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朦胧，柳树的枝条在微微河风中轻轻摇动，岸边上画舫的轮廓若隐若现。阮栖梧闻声望去，便看见一个模糊的小身影自画舫上跑下来。
“凌安吗，你慢点。”
阮栖梧话音刚落，沈凌安就已经跑到她面前了。
“真的是阮姐姐啊！阮姐姐是来找凌安玩的吗，凌安还以为姐姐不理凌安了……”沈凌安扁了扁嘴，用委屈的眼神看着阮栖梧。
“我……没有啊，我记着凌安的。”
“那姐姐就跟凌安上去吧！”
“这……”阮栖梧抬头看了眼阮绿梧，没有看到沈凌安眼里闪过的一抹狡黠。
“对啊，天这么暗，两位妹妹可以一同去画舫上玩，结束之后，我定会送你们回去与先生解释清楚。”李天啸也笑着说道。
姐姐没说话，但是看姐姐的神色，是不反对的，并且可以说是有点乐意，有点期待。阮栖梧在心里叹了口气。再看看沈凌安用一双写满期待的眼睛看着她，以及李啸云，虽然脸色略带红晕，但眼神及其坚定。微微点了点头。沈凌安三两步就把她拉到了画舫上。
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里面传出阵阵琴声。走近了才发现连彩灯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翠绿衣裙的侍女，引着几人进入了画舫内部。
“啸云，你可算是来了，罚酒罚酒！”
阮家两姐妹还没来得及打量舫内布置，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只见这人锦衣白袍，看起来比李啸云年纪还要略小一些，长了一双桃花眼，手里拿着一把闭合的折扇。
看到这把折扇，阮栖梧差点笑出声来，假咳了一声以做掩饰。
“慕容兄，沈兄，以及各位小姐姑娘，不好意思，李某路上遇到故人，所以来晚了。”李啸云对着屋内众人抱拳，以示歉意。
拿着折扇在手里一拍一拍地走到几人年前的慕容轩上下打量了几眼阮氏姐妹。对着阮绿梧面上春风化雨一笑，说道：“这两位姑娘想必就是啸云的故人吧。”
虽说看起来小，可心理年龄怎么也快奔三了，阮栖梧想着，虽然姐姐年纪小，没看出来，可是她绝对没看错。这个男人那春风一笑，眼里却带着兴味。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哼！
阮绿梧将手相叠放在左下方，略弯腰低头，对着慕容轩行了个礼。“奴家姓阮，这位是小妹。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忘各位海涵。”
“哈哈，欢迎欢迎！在下慕容轩，两位阮妹妹请！”慕容轩微笑着引阮绿梧入座。并不是他忽略了阮栖梧，而是阮栖梧身边还挂着一个沈凌安呢。
直到阮栖梧被沈凌安拖到了房屋中间的桌子旁坐下，她才有机会打量这画舫内的人。离她不远的地方坐着沈三，也是，沈三若是没来，沈凌安是定不会来的。沈凌安就坐在和沈三中间，阮绿梧随后很矜持地坐在了她的左手边。慕容轩则在他们对面，李啸云直接在他旁边落座。他们后面都有衣着轻飘的侍女候着，也许是因为计划里有沈凌安，也许是因为他们年龄偏小，所以才没让侍女衣着暴露。她的斜前方珠帘后面还有三个看起来十四岁左右的女伶人在或弹琴，或琵琶，还有一个乐器长得与现代的竖琴挺像的……
“凌安，那是什么啊？”阮栖梧扬了扬下巴示意。
“姐姐是说那几个人吗？哼，不知道。”
“我是想问那个乐器。”阮栖梧哭笑不得，捏了一下这小丫头的鼻子，“想什么呢～”
“我……我也不知道嘛～”
阮栖梧抚额，这小丫头是在卖萌吗！嘟着个小嘴，还故意瞪大眼睛看着她。
“这是箜篌。”沈三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底下有专门固定的东西。”
《李凭箜篌引》的箜篌？！说的就是这个啊，阮栖梧闭着眼睛仔细倾听这画舫上淡淡的乐音，分辨出箜篌的声音，确实比现代的竖琴要低沉稳重许多。
这时又有四男两女上进来了。经慕容轩介绍，其中有四个男的是顺远镖局的年轻一代的精英，另外两个女孩阮栖梧两姐妹见过，就是前几天在百家酒楼外碰见的杭州府尹的女儿和她的贴身丫鬟。
“小女子柳心莲，见过各位。”作为杭州府尹的女儿，自是不用行礼的，但是她知道有位自长安而来的沈公子，以及他的妹妹。就连慕容轩也坐的旁边，那么上位坐的那人一定是沈公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却是早早的就知道，当今皇上姓沈。所以侧身行了一礼。
“心莲妹妹不必拘束，来坐轩哥哥旁边！”顺远镖局的人很爽快的就坐在了李啸云下手方向，四人一坐下，距离阮绿梧就只有一个空位了。这里除了沈家两兄妹，其余的人都知道柳心莲是杭州府尹的女儿，坐下位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慕容家与柳家也算是世交，慕容轩与柳心莲也是自小相识，慕容轩右手边坐的李啸云，左手边还有空位。这样一来，柳心莲就坐在了慕容轩和沈三中间。
“好！现在人也差不多都到了，今日是端午佳节，先是有远道而来的友人，而后又有啸云所向披靡拿得头筹。不管咱们以前认识不认识，现在，喝了手里这杯，以后大家都是朋友！”见人都齐了，作为东道主的慕容轩起身为今晚的聚会做开场。
众人举杯。由于大家年龄都偏小，所以女孩们都是以茶代酒。
丝竹之声扩大，舞女们自门外莲步进入舫内，翩跹起舞，画舫也随之慢慢向湖中划去。所幸慕容轩考虑了在场都是年幼之人，跳舞的姑娘们都身着白纱却不透明，舞姿也很轻柔曼妙，仿佛一群仙子在起舞。
一曲终，众舞女退到一边，珠帘后的三位姑娘也出来行礼。
“奴家怜秋。”
“奴家明月。”
“奴家嫣然。”
“给各位公子，小姐请安！”
确实都是美人胚子，阮栖梧瞄了眼慕容轩。也真是难为他了，找的都是十二岁左右的姑娘，还各有各的美，风韵也初见倪端了，就连舞女、侍女，最大也不超过十四的样子。
“这些都听香水榭的姑娘们，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慕容轩为大家解惑。这里的众人年龄都不大，还有六岁的小姑娘，自然不能找真的一条龙服务的。听香水榭是一个在长安都有一席之地的艺妓馆，布置清雅脱俗，是很多文人君子喜欢去的一个地方。里面所有的人都是只卖艺不卖身，虽说脱离不了一个“卖”字，在这种时候，却比青楼的姑娘更得人心。
不出慕容轩所料，众人的却很满意，就连沈三，都因为慕容轩这个安排，而高看了他一些。
“这三位姑娘，别看年龄不大，技术却尽得真传，特别是明月姑娘的箜篌，师傅是长安水榭里坐镇的箜篌第一人，水芊溪姑娘。还请明月姑娘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
“慕容公子谬赞了，明月技艺拙劣，未得师傅十分之一二。承蒙各位公子、小姐看的起，明月就献丑了。”语毕，明月就向箜篌走去，由于是船上，为了稳固，箜篌下方是固定了的，不宜搬动，所以在明月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有侍女把珠帘掀开，绑在两边了。
明月坐定，先就用纤手一拨，“铮”的一声，拉住众人心弦。这是箜篌自身的音色，比琴声更缥缈，比琵琶多了丝仙气。停顿了一下，见众人已进入状态，则开始演奏。
明月弹的是一曲描写女子暗恋的曲子。前面箜篌声音细腻中带着轻快，能感觉到女子有了心上人，看到他就忍不住心中欢喜的心情；中间高潮部分，箜篌声音时快时慢，时高时低，调子转换极快，众人仿佛能看到面前有一女子，欲表露心意，又担被拒绝而来回踱步的画面；慢慢至结束，众人依旧在那种甜中带涩的细腻情感中久久不能回神……
“明月献丑了。”明月踱步出来与众人行一礼，怜秋和嫣然在其身后一并行礼。难得的是两人脸上并无妒意，更多的是自豪。
沈凌安凑近阮栖梧嘟囔道：“姐姐，她们真有意思！”
阮栖梧愣了一下，眼神在沈凌安和明月三人之间逡巡了几下，不自觉笑了一下。心想，沈凌安才六岁多，能看明白这些，你岂不是更有意思！
“明月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慕容轩毫不吝啬他的夸赞，“在下这杯薄酒，还请明月姑娘赏脸一定喝下。”说罢就让身后的侍女倒一杯酒端给明月。
明月还未答应，嫣然就一步上前：“还请慕容公子见谅，明月酒量不好，若是喝下公子的这杯酒，恐怕今晚就无法继续表演了，若承蒙公子不嫌弃，嫣然愿代明月三杯！”
明月见状，微蹙娥眉，动了动嘴唇，却也没发出声音。
这种情况下，慕容轩没有说话表态，其余人也不好说什么。阮栖梧可是看清楚了的，慕容轩眼眸深处可是藏着一丝狠厉。沉思着是不是应该装个傻，解解围。这时柳心莲开口了：“轩哥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难得她们姐妹情深。轩哥哥不如就让嫣然姑娘代明月姑娘喝下这三杯酒吧，毕竟，嫣然姑娘的琵琶也是很好的，亦值得这酒，轩哥哥觉得呢？”
“心莲妹妹说的是！”这里人多又有贵人，慕容轩也就借着这个台阶下了。
阮栖梧低下头挑了挑眉，柳心莲这算是解围吗，为什么她怎么听，都觉得这话里有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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