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尊神的回忆
渊容现下已瞧出来，沉战性格的变化大抵是因着墨辛的影响，心中不仅又有些沉痛意味，但他依旧假作不知，摇着扇子笑道：“沉战，我想跟你讨教一下，这些年你是如何从一个闷骚青年蜕变成一位无脸帝君的，本尊对此着实有些好奇啊。”
沉战闻言却认真道：“无脸帝君，嗯，这个词比珠卿口中的地痞无赖好听点。”
“……”
殿外，送走珠卿的云泽抹一把头上虚汗，迈进了南微殿的殿门。
“云泽见过帝君、见过尊上。”云泽恭恭敬敬作个揖，却偷偷抬眼瞧了瞧渊容，嚯，果然是传说里的玉面神尊，坐在俊美威仪的帝君身边，相貌也是不落差的。
“什么事？”
“慕云殿下听说尊上来此，想……”
“慕云又是谁？”渊容疑惑问。
沉战却冷冷道：“不见。”
云泽低头应了声是，就要退下去。
却听渊容合扇笑道：“等等，你去把那个叫珠卿的小丫头找来。”
云泽又稳稳应了声是，心中却道怕是刚才小丫头的妄语被这两位尊神听到了，听说尊上是个好奇性子，自家帝君又是个小气性子，唉，珠卿可惨咯，云泽摇摇头，退下了。
渊容看着云泽皱眉退了出去，转头含笑问沉战：“你对珠卿不好？看这仙官如此为她担心，不应该啊。”
沉战抬手化出一盘棋：“来几局？”
渊容拈起一枚白子，嘴角却还噙着笑意：“那小丫头早晨为何骂你无耻？”
沉战落下一子：“你话还是这么多。”
珠卿踏入南微殿的时候，沉战与渊容棋斗得正欢，好像并没有发现她的到来，于是珠卿先站在殿门处观察了观察，可惜观察半天，也没看出沉战面上的神情如何，因为都被渊容的背影挡住了。唉，也不知帝君现在的心情好是不好，被好友听见自己的宫娥骂他无耻，他一定很没面子吧。
犹豫再犹豫，就在她即将踏出步子去跟沉战承认错误的时候，渊容突然回头笑瞥了她一眼。珠卿一愣，这位神尊，怎么看着有点熟悉。
不过既然已经被发现了，珠卿索性大着胆子走到两人身边，跪下行了个大礼。
“珠卿拜见帝君，拜见尊上。”
沉战没说话，低头专注棋局，渊容却又笑着瞥了她一眼，还垂手敲敲身边空位：“来这儿。”
珠卿抬眼仔细打量打量渊容，只见他面容俊逸，眼神清澈，而且一脸和善，唔，和她之前设想的不太一样，倒是和史书上记载的没什么出入。而且现在他伸手唤她的样子，还挺和蔼可亲的，可是她又抬眼看看帝君，却见帝君和往日一样神情冷漠，眸中古水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于是她只能冲渊容摇摇头。
“她这么怕你？”渊容好笑地问沉战。
沉战一子落定：“你输了。”
渊容放下手中余子：“看来你的棋艺又精进了。”
“是我的棋艺一直都不错。”沉战将棋盘重置，“再来一局？”
渊容却转头看着珠卿道：“不如先喝杯茶，聊点好玩的。”
见沉战没有反对，珠卿从善如流地起身去泡了一壶茶端到两位尊神面前的案上，然后跪坐到案边为他们倒茶。
渊容笑着从袖中拿出折扇：“聪明。”
珠卿看着他执扇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她歪头讶异：“螃蟹？”讶异完又忙掩住口，低声道，“尊上和横将军好像啊。”
渊容笑出声来：“横将军？你见过他？是挺像的，不过不是我和他像，是他和我像，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不过一句假问，珠卿却咬着指尖琢磨起来。
这个模样，渊容微微敛眉：“你也和一个人很像。”说着合扇画出一个破幻颜术的印诀就要往珠卿身上压。
沉战却伸手将珠卿拉到身边，让她错过了那个印诀，随即又向渊容摇摇头：“你想多了，何必又让你我再失望一次呢。”
渊容顿了顿，放下扇子叹口气：“罢了。”
摸不着头脑的珠卿纳闷地抬头看看沉战，又转头看看渊容。
渊容重新拾起笑容，对珠卿道：“你可想出原因了？”
珠卿试探道：“你是横将军的哥哥？”
渊容摇摇头，端起一杯茶慢慢饮着。
珠卿肯定道：“既然你不是他哥哥，他又跟你像，那你一定是他爹了！”
渊容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咳咳咳……”
看着渊容的囧态，沉战忍不住弯起唇角：“青龙生螃蟹，有意思。”
珠卿咬唇尴尬，却又辩解道：“水神君上不也是一条金龙，娶了原身为蜗牛的蛮娘娘后，生了个乌龟儿子么……”
她说的诚恳稚嫩，沉战垂下眼，语气是难得的柔和：“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金龙只是墨笙的宿身，至于他原身为何，因被九合金身掩盖，所以除了他姐姐墨辛，没有别人知道，但既然现在他能生出乌龟儿子，那他原身应就是一只乌龟了。”
珠卿抬起头又要说什么，却见沉战的面容近在咫尺，温和目光似能落在她的眼睛里，“砰砰砰”，只听心跳又剧，她赶忙拿声盖住：“不是说海神女君原身为金龙么，为什么她弟弟却是一只乌龟？九合金身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不用原身，却用宿身？”
沉战耐心道：“墨辛原身也不是金龙，说来神奇，据她自己所言，她不是胎生，也非灵物幻化，却生来就是人身……”
渊容却在此时缓过气来：“小墨笙居然娶亲还有儿子了？娶了只蜗牛？哈，好品味啊。记得我当年走时，他还是个少年人呐。墨辛这丫头其实最心善，不仅把我踩死的一只螃蟹养成了一个大将军，还捡来了一个小娃娃当弟弟……”
原来当年渊容带神将过不定河讨伐南荒妖族之时，不小心踩死了不定河中一只刚出生的小螃蟹，恰遇墨辛前来助阵，她见那螃蟹可怜，便将其收在自己袖中，日日用神泽喂养，并以渊容为原型为其定人形，修仙道……
“怪不得你们有些地方很像，可为什么横将军看起来更……”珠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更美丽，更风流，还浪荡？”渊容却一语道破真谛。
珠卿点点头。
渊容笑道：“那是因为他不服气和踩死他的仇人那么像，一心想比过我，结果……过头了点。”
“那海神主上与金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渊容眯了眯眼睛，将此事前因后果缓缓道出。
天地混战之时，杀伐甚多，毫无规矩，大家上战场后便常常会现出真身全力拼杀，墨辛觉得自己人身威慑力不足，便从西方佛祖那里讨来了几瓣他座下九合金莲，让善于锻造兵器的沉战帮忙，给她塑成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金龙身，此后上战场时，她便常常宿在龙身中与人交战，后来墨辛以金龙之身战名愈盛，大家便都以为墨辛原身就是一条金龙了。
“那水神君上的金龙之身……”
“便是墨辛给他的……”
那时天地之间的战争平了大半，因为有了横凯间这个得力助手，墨辛便常常偷懒跑去四处游玩，有时还会搜罗出一些好东西拿来同渊容和沉战分享。
渊容记得那是个十分晴朗的夜晚，南山上星星很多，他与沉战刚刚定下对付鬼君的计策，坐在一棵龙钟树下正轻松，便见墨辛抱着个小包裹出现在他们面前。
“辛丫头你又找来什么好宝贝了？抱那么紧。”
墨辛却做了个嘘声，坐到他们身边将那包裹掀开一角，只见包裹中现出一张婴儿的睡脸，隐隐放出金色光辉。
渊容和沉战讶然对视一眼：“你从哪捡来的孩子，为何把你的九合金身给他做宿身？”
墨辛轻轻拍着怀中襁褓：“是我捡来的孩子，他同我有缘，可惜命弱，我就将九合金身给了他，保他寿与天齐。以后他就是我弟弟了，你们说，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
渊容看看那孩子，笑道：“既然宿了你的金龙身，就叫他墨金龙吧。”
“呸，真俗气。”
沉战抚着手中一柄玉笛：“你最善歌，既他与你有缘，不如叫墨歌。”
“墨歌？”墨辛想了想，“歌字是不错，可是墨歌莫歌，不就是不能唱歌么？”她抬头看看天，“有了，我希望他以后能活得逍遥自在，夜夜笙歌，就叫墨笙吧！”
渊容扑哧笑出声来：“夜夜笙歌？好寓意。”
讲到这，渊容依旧笑得厉害，对沉战道：“我记得墨笙长大后行为很是板正，墨辛常常私下里跟我抱怨，说是墨笙一点没应她当初给他取名时的愿望，也没得她这个姐姐一点真传，反而更像是你弟弟，端正得一点趣味也没有。”
沉战点点头，墨笙从小到大都很崇拜亲近他，只是后来……
珠卿小声嘀咕一句：“明明有很多恶趣味。”
沉战瞥她一眼：“你说什么？”
珠卿迅速摇摇头，一脸严肃真诚：“什么也没说啊，帝君肯定是听错了。”
渊容看看珠卿鬼灵精怪的模样，只觉得她身上的确有几分墨辛的影子，可惜呀，他轻道：“没想到墨辛保得了墨笙的平安长寿，自己却早早殁了。”
珠卿微微侧头：“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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