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帝君的心思
夏日将尽，合欢零落。
珠卿趴在树下的石桌上，吹着桌面上几片合欢花瓣正无聊，有阳光透过枝杈轻轻落在她面上，照出别样的温柔与静谧。
沉战站在廊下看了她一会，才伸手轻唤她：“小阿卿，过来。”
“好来。”珠卿欢快应一声，跳起身来跑到沉战身边。
沉战从身后拿出一柄宝剑递给她：“你的剑。”
只见那柄剑长不过三尺，剑柄为一朵芙蕖造型，芙蕖心上正镶着那块墨蓝泪石，剑鞘则是青翠革质，上有银质流云做装饰，抽出剑身，则见其轻薄锋锐，刃上隐泛幽光，整把剑精致而不失仙风，珠卿迟疑了好一会，才敢伸手去触碰它。
“师父，这把剑叫什么？”
“清欢。”沉战摸摸她的头，“去试试吧。”
“可我还不会用剑啊。”珠卿不好意思道。
“我教你。”沉战一手握住她拿剑的手，一手扶住她腰身，带她飞身跃进院中。
清风柔扶，两人衣袂皆是飘飘，一柄长剑如海中飞龙，舞得自是行云流水的好姿态。
可感受到身后宽阔坚硬，手上溶溶暖意，珠卿却有些心绪不宁，正欲开口说停，却感觉沉战一个大力将她拉进怀中，飞身到了别处，刚落地，只听得轰的一声，一道天雷正正劈在他们刚刚待过的地方。
珠卿愣了一愣，闷在沉战怀中轻道：“师父，莫不是我历劫成仙的天雷到了？”
沉战拍拍珠卿肩背：“别担心，有我在。”
珠卿却反应过来，挣扎着要从他怀中逃出：“不行不行，师父你快离我远一点，天雷会劈到你的。”
沉战笑一声：“区区几道天雷能奈我何？”他抬头看一看天，“这天雷是你必经之劫，我虽不能代你承受，却可以帮你把它的威力减上一减。”
说罢一道天雷又滚滚而下，沉战一手紧紧搂住珠卿，一手轻抬将那道天雷引到自己身上，珠卿睁大眼睛，却见那道天雷入了沉战身后便遁隐无踪，再经他手传至自己身上时，只剩了一点麻麻的感觉。
珠卿心跳如擂，痛意顿生，明白沉战是将几乎所有的雷力都帮她消化掉了，她咬住唇，使出大劲儿想要推开他。
沉战却低头冲她笑了一笑：“你担心什么？看我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么？”
珠卿愣了愣，果真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却见他依旧是端正好看模样，箍着她的手力道也大得很，半点儿被雷劈的痕迹也看不出，原来这就是万神之尊的帝君的能力么，可珠卿仍然心有戚戚。
“可是让师父与我同受天雷，我也太不济太丢脸了。”
眼看又有一道天雷将下，沉战将她搂得更紧，淡然道：“反正这儿只有你我师徒二人，而你在我面前丢脸这种事，我也已经习惯了。”
珠卿哑然，这种时候帝君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四道天雷很快便过了，沉战依旧半点儿异样也没有，可他一松开珠卿，珠卿便扯住他的衣襟四下查看，沉战背着一只手轻笑：“你再扯，我衣服就要被你扯下来了。”
珠卿的脸红了一红，却依旧认真问道：“师父你当真没事么？”
“这四道雷是天劫中最轻的，本帝君不才，却还受得住。”
珠卿却趁他说话松神这会儿拉出了他背着的那只手，见他手心中一抹焦黑痕迹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胳臂上。
珠卿心疼地吹了一吹：“师父就是嘴硬。”
沉战愣了愣，笑道：“不过就是烧焦了一点皮肉而已，不碍事。”
珠卿却自顾自拉着他入房去：“我记得上一年我在雪地里摔伤，师父给我研制了一种紫苏伤药来着，我们快去给你抹一点，这么漂亮的手，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沉战笑笑，便也没用法术恢复那痕迹，随她去了。
在牟世的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到了冬日。
这日里天气阴沉，冷风啸啸，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珠卿穿了件红色小袄裙，在院子里兴奋地团雪球堆雪人。
沉战温了一壶酒，正欲招呼珠卿进屋同饮，却听院门外那王锋夏高声唤着要珠卿出门玩，珠卿极自然地应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出去了。
沉战看着珠卿出门的身影，弯指敲了敲桌面，自打珠卿修成了仙身，他便不再把她固在家里，将她的修行放了一放，如今看来还是要抓紧些，让她修成个正仙才好。想罢他就站起身，披上氅袍出了门。
院门前的雪路上，珠卿正和王锋夏王凤秋两兄妹打雪仗，玩得正欢快，却听王凤秋惊呼一声，停了手看着珠卿身后做起端庄样子，连雪球打在身上也没变脸色，珠卿纳闷地回头一瞧，只见帝君着一身雪衣从院中缓缓踱出。
珠卿便也停下手，跑到帝君跟前：“师父你要出门么？”
沉战看珠卿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通红，捂着手不断哈气，便脱下身上氅袍披到她身上，沉色道：“跟我回去。”
“啊？”见珠卿迷茫，沉战便直接拽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回院中，徒留王家两兄妹在院外面面相觑。
“师父，怎么了？”珠卿纳闷地跟着沉战走。
“你最近太不勤勉，为师要好好督促一下你。”沉战漠然道。
“可师父不是准我休息一阵子的么？”珠卿委屈道，“好不容易才等到下雪的……”
沉战顿下步子，回头看她一脸颓丧，终究是软了心肠：“外面风大，你就在院子里玩会吧。”
珠卿恢复笑脸：“那师父陪我打雪仗？”
沉战挑挑眉，看向院中雪人：“让它们陪你玩吧。”说着便抬手化出四五个相同的雪人，并让它们活动起来，“这样可好？”
珠卿高兴地拍拍手：“好啊好啊。”
“去吧。”
珠卿笑着扑到雪人堆里，沉战在廊下添了个炭盆，又端出屋中温酒放到藤桌上，对院中道：“觉得冷便过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好。”珠卿笑着应了一声，同雪人闹起来，一身红衣如同冬日骄阳，惹人注目。
沉战坐在廊下藤椅上，看着珠卿似一团红火在院中跑来跑去，不知怎么竟想起那年墨辛在雪中跳舞的情景，他低头看向杯中琼浆，难不成他也醉了么。
冬去春来，沉战在院中种的天喜迎春开了一大片，垂在架子上黄嘟嘟的十分惹人喜欢，想到王凤秋挺喜欢这种花花草草的，珠卿便抽了几枝给她送去。
王凤秋果然欢喜得不得了，拉着珠卿一个劲儿打听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品种，珠卿摸摸头，总不能说是帝君回天上带来的吧，便撒谎道是她师父自己培育出来的，王凤秋免不了又花痴一阵，最后说今年的女儿节一定要拉她师父去游夜街，还道这次珠卿也一定要去，否则有的后悔了。
珠卿好奇问原因，王凤秋托着下巴又疑惑瞧她一阵，道：“前两年陛下不是为太子订了国婚么，今年的女儿节就是举行国婚之时呀，太子和太子妃会在街上□□赐福的，怎么，你又不知道？”
珠卿脑子转了转：“既定的太子妃是木容么？”
王凤秋点点头：“没错，前两年听说那位木四小姐身受重伤，大家还以为这国婚是成不了了，哪曾想又有仙人施善缘，将其救了回来。”说罢笑一声，“这位四小姐，命还真是好呀。”
珠卿一边想着国婚之事一边往回走，一不留神就撞上了外出回来的王锋夏。
珠卿惊呼一声，往后面倒去，王锋夏却麻利地伸手去拦她，然而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他却连珠卿的衣角儿都没摸到，因为沉战不知何时出现在珠卿身后，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后退了两步。
“嗳？师父？”
沉战将珠卿扶正：“小心一点。”说罢便拖着珠卿往院里去。
珠卿便走边回头冲王锋夏挥挥手：“王大哥，刚才谢谢你呀，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和你玩。”
什么也没做的王锋夏挠挠头，红了脸。
珠卿跟在沉战后头道：“师父，我刚刚听说今年木容要成婚了。”
沉战嗯一声。
珠卿顿了顿，又道：“是女儿节那天。”
沉战又嗯一声。
珠卿扯住他衣袖，迫使他停下步子：“师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沉战回头看一看她，道：“等木容一完婚，我们便马上回无昊宫。”原本是打算等木容老死在此处他再回去的，可现在，他觉得还是速速离了这处的好。
“……”珠卿黯了黯眼睛，“这么快……”回了九重天，她和帝君就不再是牟世的一对普通师徒了，他们的相处也会不同了吧，师父会重新变成帝君，而帝君，是不会做饭给她吃，不会温酒给她喝，也不会手把手教她练剑的吧，想到这儿，珠卿的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然而这失落情绪落到沉战眼中，却以为她是舍不得隔壁那位王大哥，他摇摇头，道：“你仙基尚不稳固，要记得静心寡欲，莫被这凡尘俗事扰了心神，坏了修为。”
“哦。”珠卿应一声，默默回了屋。
沉战看了看这方庭院，想到他与珠卿在此处的日日夜夜，不过两年时间，过的却似乎要比之前那五万年都有意思，他叹口气，也回屋静心寡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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