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粥四八
顾纯来到厨房见大门虚掩，悄默声的走了过去。
他轻轻推开房门，只见胧珍抱膝蹲在地上，守着一方小灶，正在发呆。
那灶上搁了只砂锅，也不知熬的是什么，盖子被热气扑腾的起起伏伏，胧珍却浑然不觉。
顾纯蹑手蹑脚的来到她身旁，抬脚就将一根散落的柴火踢进了灶里，把胧珍吓了一跳！
一抬头正对上居高而下盯着她的顾纯，不由愣了愣。
这厨房做饭时灶火连天，灯火并不惹眼，现在饭做完了，灶火熄了，仅有的一盏青瓷灯就显得格外打眼。
顾纯背光而立，影子被跳动的灯火拉的变了形，却不偏不倚把胧珍笼了进去。
顿时，胧珍只觉四周昏暗下来。
她揉了揉眼，发现怎么也看不清顾纯脸上的表情，只好出声道：“公子怎么来了？”
“看你有没有偷懒~”顾纯话音上扬，可见心情极好，胧珍稍安了心，扭头捅了捅灶间的柴火。
“王师傅说，这芸豆泡的时间不够，要多熬一会儿，我便自告奋勇替他看着。他的菜盛上去了？”
“早盛上去了，这厨房里除了你，连个鬼都没有。”顾纯说着也蹲下身来，抓起胧珍的手，拍掉她握着的柴火，调侃道：“你再这么添下去，这粥只怕要熬干了。”
胧珍一惊，慌慌张张要去熄火，却被顾纯一掌按了回去，“别动，让本公子先尝尝你悉心添了半日柴火的粥，熬的如何？”说着便立起身，取了副碗筷来。
胧珍无处插手，只能看着他揭了锅盖，亲自打了碗粥，又蹲了回来。
顾纯取了一勺，放在鼻尖下嗅了嗅，赞道：“唔，闻起来还是挺香的。”接着便把汤匙置于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他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慢，却让胧珍无端把心提了起来，生怕他尝一口发现太稠就变了脸色。
那股小心翼翼的劲儿，被顾纯收入眼底，忍不住扬起嘴角道：“你这么瞅着我，是自知粥熬的不行呢？还是怕本公子烫到？”
胧珍哪里肯认自己不通庖厨，垂下眼帘道：“怕公子烫到。”
谁知她话音刚落，顾纯竟把汤匙伸了过来，一脸戏谑道：“你既有心，不如替本公子尝尝这粥到底凉了没有~”
胧珍呆了呆，没想到顾纯这点小事也要计较，不情不愿的张开嘴把粥|吮|了进去。
稠粥入口，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饿了，连味都没尝出就吞了下去。
顾纯见她喉头窜动，笑意满满道：“好吃吗？”接着又挖了一勺，放到唇边吹凉。
胧珍这才惊觉——所谓‘试温度’其实是个幌子，‘尝手艺’也仅是个说辞，顾纯不过是见她晚上颗粒未进，变着法子哄她吃饭罢了。
她心底没来由的一动，刚想开口，顾纯的勺子又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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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上的灯火攒动不息，映的两人身影幢幢，时而交叠、时而分散，却始终没能形成一个单独的影子，好似有条无形的线将它们缠在一起，任它如何变换形状总能丝丝相连。
厨房间一时静谧如水，顾纯含笑一勺一勺喂着胧珍，胧珍也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吞|咽着，没多久碗便见了底。
顾纯忽的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盯着胧珍道：“喂了这么久，总得跟本公子说句实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如那坊间传闻般，背信弃义、反复无常，是个地地道道的膏粱纨袴？”
胧珍闻言一愣，一脸惊诧的望向顾纯，“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自然是我那兄长授意的！
想他初听顾弘的‘信义’之论，简直嗤之以鼻，但静下心想想若非为了‘守信’，胧珍也没有理由与他较劲。
难道还真是见不惯自己这副膏粱做派？
遂打定注意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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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纯心中愤恨交加，面上却端的八风不动，扬着下巴道：“突发奇想，随便问问。若觉得不好答复，你不做声便是。”
话是这么说，顾纯脸却板的死紧，仿佛岳胧珍敢说个‘是’字，明天他就去集市上买十只八只猫回来！
谁知胧珍却干净利落的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不是？”
“不是。”
“哪条不是？”
“哪条都不是。”
顾纯闻言大喜过望，把碗往灶台上一搁，一把抓住胧珍的肩膀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胧珍一脸莫名的看着抓在自己肩上的手，点头道：“是我说的。”
“那...”顾纯忽的不知该如何再问下去。
胧珍已把自己说的全否定了，便不是兄长的‘信义’之论，莫非还有其他原由？
顾纯既想知道，又怕知道，以至于拂袖出了绾月楼后，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胧珍...
没想到饶了一圈竟回到了原点，最后只得硬着头皮道：“在绾月楼里，你为何...”
他未说完，胧珍忽的垂下头来，急得顾纯伸手去攫她的下巴，逼着她正视自己。
胧珍的目光有些游移，似是不太敢看顾纯的脸，激得他唇边泛起一丝冷笑，不自觉加重了手间力道，捏的胧珍频频皱眉，这才道：“因为谢小姐骂你。”
“哈？”顾纯闻言呆了呆，一脸不明所以，“什么叫‘因为她骂我’？”
胧珍拿余光扫着渐熄的火苗，缓缓道：“谢小姐骂你‘不要脸’，我知道公子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对名声也不看中，所以才会被坊间传成那个样子，但总归是...有些难听，所以我才越俎代庖。”
顾纯错愕不已，晃着胧珍的肩膀道：“那后来怎么不解释？”
“我见公子生那么大的气，想是恼我僭越，怕解释只会火上浇油...再说公子也没给机会...”
她话到一半，忽的被顾纯扯入怀里，恶道：“你傻啊！本公子都不在乎的事，你要跑去兢忧？”
胧珍被他箍在胸膛上，‘唔’了两声，到底是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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