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道心若石

　　“这就是魔族所在的深渊吗？”慎虚精神一振。他如果这里真的是深渊，那么刚才通过的必然是魔界和人间的通道，生命所剩无几之时很了却平生心愿也能瞑目了。

　　“这里是深渊的样子，但不是深渊。”萨麦尔批头泼了一盆冷水，遥望远处罡风之上，“我不会看错的，因为我就是来自深渊。这里应该是一处新开辟出来的夹层空间，隐约开始有了一个世界的雏形，但是很简陋。真正完整的世界可能大也可能小，但肯定是一个独立稳定的空间，绝不会用罡风这种东西隔绝外界、保护自己……”

　　一个世界的雏形……这话方岩和慎虚听了到是不觉得如何，袁天罡却连脸色都变了，“新开辟出来的世界！谁能有这么大的神通能开辟天地？此人莫非有佛祖或者鸿钧老祖的境界？”

　　袁天罡说的开辟天地并非羽人神树里的精神世界，而是真实存在的物质世界，就算如萨麦尔所说只是一个世界的雏形，那也是元始天尊一类创世大神才有的境界和能力！

　　“没有袁道长想的那么厉害，这里应该是在正常世界里扭曲了一处空间，这空间不会被任何手段感知，类似于泰西教皇的神圣庇护一类的神术。当然，这规模和气象不可同日而语，有能力创造这种空间的存在在我们泰西神谱里应该是一位冥神或者魔王。”

　　原来这就是所谓魔界之门的真相！打开魔界之门，清洗这个世界，魔族世世代代的梦想居然只是痴人说梦？慎虚面如死灰，自己付出的一切原来都是一场空，自己耍的那些阴谋诡计、害的那些人都是为了一个荒诞不经的传说……真是讽刺。那怪袁守城不杀我，还把我带到这里，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报复！

　　“冥神魔王，或是金仙圣贤也未可知，我们且不去管他。你的意思是这个空间是用来隐藏什么的？既然这位的神通大到能创造这个空间，那他在怕什么，他在隐藏什么？”袁天罡在萨麦尔的判断上进一步推测。

　　这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包括慎虚在内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难道一位接近神的存在会藏什么？方岩却知道这位存在是在躲什么，无定之地里的燧皇也创造了一个空间隐藏自己，二者何其相似？

　　“袁道长，你知道山是怎么来的吗？”萨麦尔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黑色的小山问，两人这些日子里相互辩难、相互挑战，不知不觉已然成为了习惯。

　　倒是方岩在一旁愣了：应该有山吗，什么意思？有就是有呗，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盘古开天地，轻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盘古死后四肢为山岳，血液为江河，肌肉为田土。此虽为传说，却也说明了自然之理：天地山川乃是天造，自然如此。”

　　“大地如同龟壳般分为数块，缓慢的移动碰撞，山就是碰撞后的隆起。山的形成需要亿万年的时间，可这个空间最多形成了不过千年，怎么会有山？”萨麦尔摇了摇头，指了指四处流淌岩浆的龟裂大地，“而且这地面都是裂缝，裂缝下很浅的地方就是岩浆，说明陆地还很年轻、很不稳定。既然不会出现山，那这是什么？”

　　“如果这不是山，那么我的一个推测就成立了。倘若真如萨先生所言这不是山，那又是什么？是如何出现的？”袁天罡笑了，这个空间他来过多次，却从来没看出山有问题，带萨麦尔进来是对的。至于山是怎么形成的这套道理听起来有理，大概是泰西的学问吧。

　　袁守城心情大好。“此处天地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法阵，天地为鼎，罡风为薪，黑山为铜！以此山为心，地火天风自成循环、往复不绝，都为滋养山中存在。”

　　袁守城边说边走到了山边，四处敲敲打打，像老农选西瓜一般。随后身形一晃已然在小山旁边，一掌拍在山上，发出雷鸣般巨响。随后如蝴蝶穿花般绕山飞舞，无数掌击打在山体之上，直震得灰尘满天、遍地岩浆喷涌，这个世界自成形以来大概从未有过如此的巨响。

　　莫非老道要劈山？方岩觉得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好不容易雷声停歇、烟尘散去，只见那座小山依然屹立如初……就在所有人莫名其妙之时，黑山突然发出咯咯的断裂声响，大块大块的石壁龟裂脱离，露出数十丈方圆的一处洞口。

　　似乎永远不修边幅的袁守城居然整了整衣冠，朗声道：“弟子正一教袁守城前来拜见，不知哪位大贤在此？”洞中无人应答，袁守城一连禀报三遍才告罪而入。7问

　　萨麦尔好奇，方岩期待，慎虚虔诚，这三位的心态也算正常，只有袁守城似乎过于郑重了，向来不修边幅，此刻居然如此郑重其事。道家修炼的就是一颗道心，任天地翻覆在前，亦视之如清风掠山岗，可道门历代先贤未解之谜在前，数十年禅精竭虑的结果在前，这位道门老祖宗若是再无丝毫期待和兴奋，那他也就不是人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他们走入洞穴时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四面黑黝黝的墙壁空空如也，地上倒是有些弯曲的沟回，中间是个小小的平台，像是一种古怪的法阵。

　　方岩和慎虚面面相觑，袁守城口中喃喃道：“我断不会看错，此处乃是这方天地的阵眼所在，无尽天地元气尽数归于其中，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萨麦尔双眉紧锁，“任何力量有源头，必然有去处，如果所有力量都归于此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萨麦尔阁下，你真的来自深渊吗？”慎虚突然问了一个很无礼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将萨麦尔奉若神明，“如果你来自深渊，或者象你自己所说那般了解魔族，你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一个祭坛呢？”

　　周遭很安静，呼吸声可闻。道门最神圣、最神秘的地方居然是魔族的祭坛？恐怕没有比这个说法更耸人听闻的了！

　　“你这么说有何凭据？”袁守城打破了沉默。

　　“怕是每个魔族都能一眼看得出来。师叔，哦不，应该称您袁道长。”慎虚掩饰了一辈子魔族的身份，此刻终于可以不再掩饰了，“这种事此刻当然无法证明，不过……”

　　慎虚抬头看着袁守城，脸上尽是期待之色，“不过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作为祭品，证明给您看。”

　　如果慎虚真的这么确定，或许这是解开此中谜团的最好方法，可是这个真相真的是想要的真相吗？

　　“万万不可！”方岩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大声叫道。这里道门祖地的核心所在，所在真的藏着一个什么魔王冥神，这要是被献祭唤醒那还了得，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滔天大祸！

　　萨麦尔饶有趣味的看着袁守城，想看对方到底如何决断。慎虚眼神闪烁、心思电转，然后又变得安静下来，叹了口气道：“魔族献祭自然不妥，这后果是谁都承担不了的，我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不过我还是心怀感激，最后时刻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这已经很好了。”

　　“如果你愿意奉献最后的生命，我成全你。”袁守城沉默了片刻才道。

　　萨麦尔点了点头，“魔道之间的分别并非常人想象的那么大，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算这个祭坛与魔族的一样，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迎着众人的目光，袁守城缓缓道：“我同意献祭的原因很简单，我信我的道。如果道是假的，最后召唤出一个冥神魔王，那这个道就该死。如果道是真的，就必须为我解释魔道之间的秘密，这个道才是真正的大道！”

　　萨麦尔居然躬身施礼，“我必须向你致敬，袁道长。凡经不起挑战的都不是真理，你对你的道有无比的信心，你是一个清醒的正信者，不是狂热的迷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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