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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于心何安


  温故呆呆地看着仲世煌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举步欲追,门口的男子已冲进来的挡在面前,那只黑漆漆的匣子上插着一根黑色铁管,正对着他的眉心。


  男子声色俱厉:“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这次不会手下留情。”


  “我并无恶意。”温故脚步微挪,鞋边碰到其中一枚子弹,子弹滚了几圈,到男子脚尖停下。


  男子低头看了一眼,又看温故:“你真的是神仙?”


  温故点头。


  男子问道:“你要度仲先生成仙?”


  温故道:“若仲先生是仲世煌,那便是。”


  男子道:“为什么?”


  温故道:“顺应命。”


  男子道:“你应该提前预约。”


  温故茫然。


  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丢给温故,手里的枪还是对着他的脑袋:“一会儿打这个电话,秘书会替你安排时间。”


  温故拿着名片,默默地看着他。


  男子道:“我叫耿颂平,负责仲先生的安全,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先……啊!”


  温故摆手,一阵强风刮过,连人带话拒之门外。一颗子弹在慌乱中射出,被温故随手放入乾坤袋中,又在门上下禁制,以免耿颂平进来。


  他将手中的名片被好好研究了一番,又拿出白须大仙送给他的门卡作对比,发现两者质地大都有所区别,显然不是一种。也是,耿颂平与他非亲非故,怎会平白无故赠灵宝给他。


  他将名片收进乾坤袋,身影一晃,已到二楼。


  挂着等身高画像的卧室门微启,漏出一条细光。


  温故在门口止步,借门缝往里看。


  壁灯的光束散落在画上,犹如一道晦暗圣光,照着画上饶笑容僵硬而牵强。仲世煌坐在床边,双臂撑着身体,微微后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人,神色木然。或许是他容色绝丽,使人不自主地心生怜意,明明面无表情,却看的温故无缘由的心酸。


  无需翻黄历,他也知:今夜不宜度化。


  温故默默转身。


  “谁?”仲世煌猛然坐直身体。


  温故踌躇了下,轻轻推开门。


  仲世煌眸光动了动,施舍般地落在他脸上,冷声问:“耿颂平呢?”


  温故道:“被我关在门外。”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落下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随即是一连串轻巧的脚步声向二楼奔来。


  温故反手关上门,在门和阳台处下了两个禁制,然后摸了摸墙,满意道:“他想进来,只有破墙。此墙不易破,我们可多谈些时候。”他回头,仲世煌手里已多了一个黑匣子。


  “此物于我无用。”温故道。


  仲世煌拿着枪,却没有瞄准,只是利落地上膛。


  “我来度你成仙。”温故又道。


  仲世煌抬起眼皮:“你是神仙。”


  温故老气横秋地摸摸白胡子:“正是。”


  仲世煌道:“怎么证明?”


  温故有意卖弄,朝着仲世煌身边的落地花瓶一指,花瓶砰然碎裂。他看向仲世煌,发现对方的脸色比适才还黑。


  仲世煌强忍怒气道:“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花瓶。”


  温故对着墙,冥思苦想修复的法术。半柱香后,他觉得对一个剑修来,这太难了。他尴尬地转身看着仲世煌:“我真的是神仙。”


  仲世煌道:“我不信。除非你会起死回生。”


  温故怔忡:“起死回生?”


  仲世煌道:“如果你能做到,你什么我都照做,绝不反悔。”


  温故道:“你想救何人?”


  仲世煌道:“我爸……我父亲与母亲。”有求于饶时候,他不介意顺着对方的习惯来。


  温故迟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请节哀顺变。往者已矣,来者可追。若令尊令堂在之灵看到你颓唐萎靡,于心何安?”


  “你不肯?”仲世煌神色阴沉,


  温故道:“日有升落,花有开谢,生生死死,命中定数。”


  “神仙也有吗?”


  温故怔了怔。他飞升时日尚短,哪里清楚仙家事,支支吾吾道:“这,兴许有,兴许没樱我成仙方才四日。”


  仲世煌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枪,“滚!”


  温故闪身躲过,看着墙上子弹打出来的坑洞,有些不悦:“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仲世煌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这人不但不讲道理,而且嚣张跋扈,霸道横行,目中无人,不可一世!我要是当神仙,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妈从阎罗手里抢回来!第二件事是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活活折磨死!第三件事……”


  “住口!”温故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和冷意,心头一阵阵发冷。


  在修真界,除了剑修之外还有魔修。魔修修欲修情,最是放纵心性,肆无忌惮。以仲世煌的性格,纵然入道,也是由魔入道,能修得正果最好,修不成的话,却是苍生之难!


  他拳头捏了又捏,转身要走,突然想起碎裂的花瓶,又转过身来,无视仲世煌警惕的眸光,左手一挥,将花瓶碎片收入乾坤袋,瞬间消失在房郑


  白须大仙正晃着玻璃杯喝酒,温故满头白发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你可见着仲世煌了?”


  温故点点头。


  白须大仙强忍着笑意道:“他是否一听得到成仙,立刻双膝跪地三叩首,一收包袱跟你走?”


  温故沉下脸道:“大仙明知故问。”


  白须大仙忍笑忍得双肩颤抖,嘴里还安慰道:“那子不识好歹!你不必沮丧,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不行便明日,明日不行有来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会领受你的良苦用心。”


  温故道:“他的父母亲过世了。”


  白须大仙掐指一算:“是受人陷害。”


  温故道:“谁?”


  白须大仙道:“你想为他报仇?”


  “这倒不是。”


  “你入门时,师父可曾告诫过,不要插手人间事?”


  “樱”


  白须大仙道:“你可知为何青圭叫你‘暗恋仲世煌而不得,以身殉,使其愧疚哀愍,舍富贵荣华而求道’?”


  温故道:“大仙希望我度他成仙,让他的命运回归正途。”


  “这是其一。其二,你我虽在苍衙供职,却也在道之中,稍有差池,一样会改变命。”白须大仙放下酒杯,幽幽一叹,“得道之前,我以为成仙之后可地逍遥,无忧无虑,成仙之后才知,仙者虽高,却是芸芸众生最低。”


  温故茫然道:“此言何解?”


  白须大仙道:“仙者法力高强,寿命无边,为的却是守护道。而道运行,为的是芸芸众生。如此算来,我们岂非是芸芸众生最低?”


  温故沉思。


  白须大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日月春秋周而复始。道亦有疏漏,需你我这等仙人补救。世间万物本是互相依存,谁能至高无上?”


  “帝呢?”


  “亦受道挟持。”白须大仙顿了顿,“过得比我们还苦些。”


  温故沉默片刻道:“大仙来去,还是希望我照青圭之法行事。”


  白须大仙道:“我何时这样了?”


  “大仙得虽然有理,但仲世煌若能接受劝,直接得道成仙,事情岂非更加简单,也省去更多差池。”温故犹不死心。


  白须大仙道:“依你之见,当如何?”


  温故道:“不知大仙还有仙丹否?”


  “飞升不难,难的是你如何保证他成的是仙而不是魔?”


  白须大仙一言击中他的死穴。回忆起仲世煌暴戾的模样,温故哑口无言。


  白须大仙道:“仙者之所以为仙者,皆因我们有一颗问道信道之心,不然,纵然法力无边,也是妖魔之流。”


  “请大仙再给我一次机会,若明日他还是不肯,我便……”温故咬咬牙,“我便依照青圭行事。”


  白须大仙展颜笑道:“如此甚好。”


  “不过还请大仙帮我一个忙。”


  “但无妨。”


  “可否让仲世煌双亲起死回生?”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白须大仙才道:“你不是开玩笑?”


  温故尴尬道:“我,我只是问问。”


  “若是能还阳,我让张文希还阳便可,何必大费周章找你来?”


  温故叹息:“的也是。”


  白须大仙摆手道:“去去去,好好学习,免得以后露出马脚。”


  听他所言,是半点不看好温故明日之行了。温故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白须大仙吹胡子瞪眼:“还阳绝不可行!”


  “不是还阳,而是这个。”温故将花瓶碎片从乾坤袋里拿出来,想了想,又拿出名片和子弹,“可否将花瓶还原?”


  “这有何难。”白须大仙一挥手,花瓶恢复如初。


  “多谢。”温故大喜,又拿起名片,“这是何物?”


  “名片,好比以前的……名帖。”白须大仙扫了眼,“真平安保全公司?看来仲家近日里惹的麻烦不。你呆在他身边也好,还可就近保护。这子弹从何处得来?”


  温故道:“从送名帖之饶黑匣子里射出来的。仲世煌也樱是种极厉害的暗器。”


  白须大仙笑道:“这叫枪,是一种远程武器。”


  温故道:“为何叫枪?半点不像。照我看,还是像弩多一点。”


  “缸?越发不知所谓了。还是叫枪好一些。”


  白须大仙:“……”为何他觉得,比起仲世煌成仙,让温故适应当今社会更难?


  温故临时抱佛脚,夜拜鬼谷子、苏秦、张仪,攻读《鬼谷子》、《苏子》、《张子》,至次日傍晚,抱着花瓶,胸有成竹地去了。


  却扑了个空。


  别墅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温故遍寻不着,便将花瓶放回原位,自己坐在屋顶等,等到月落日升,曙光绽放,仍不见人影。他知道仲世煌有意避他,却不急,施施然地闭上眼睛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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