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到得罪皇帝，从未有人能直接领兵在皇宫里肆意闯荡，抓人，并在皇帝派人前来质问、秋后算账时将皇帝一派拒之门外，根本没点忏悔和求饶的低姿态，这是开国后前所未有的嚣张，如果是藩王未得到帝令私自引兵入京已是杀头之罪，更何况是直接领兵闯宫抓人，简直是十恶不赦。
可皇帝虽然有无数种理由将其禁锢、押解、甚至直接取其人头，但也有不得不任其嚣张放肆的原因。
不过，如果这么轻易放过他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当得太窝囊了？下次是不是还有更多不惧君威的人敢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宋颂并不知道将有什么等着自己，他只知道她再不醒他就要疯魔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看着垂着头，一副兢兢业业之态的太医，他面上无波无澜，那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锋利，杀人不见血。
太医全身打颤，这颂王眼神怎么这么可怕······
“这······可能是药性太强······”原本应该是补充气血之后就算内伤过重也不至于一直昏迷不醒，可现在宁无妄却仿佛死去了般，看样子更严重了······
他的一家老啊，可都指望这个女魔头能醒来了。
“可能？”他垂眸把玩着茶杯，突然，受一甩，茶杯直接朝太医砸了过去，太医吓得大叫起来，茶杯擦着他的耳边砸在后面的柱子上，碎成稀巴烂，而几百年不朽的金丝楠木柱子直接被砸成了个坑。
太医心跳距离，冷汗直流，脸色惨白，如果那茶杯砸在他脸上······
不敢多想，他紧张地嗫嗫开口起来，“宁姑娘本应该今就能醒，可她深受梦魇纠缠，需要不停地唤醒、刺激才能清醒。”
“刺激？”宋颂喃喃，她没有什么在乎的，能怎么刺激？
他盯着那张惨白的脸，恍惚失神，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伤口的地方，原本只有指甲盖大的黑色蛊蝶成长成鸡蛋般大，栩栩如生，似乎要从里面钻出来，他俯下身，薄唇附在她伤口处，温热的，舌尖上流淌的铁锈的味道······
吮吸。
似乎感觉了刺痛传来，昏迷中的宁无妄不自觉地皱眉，吃痛地嘤咛一声，但并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他起身，唇上一片魅惑的嫣红，妖娆得勾魂夺魄，看着那似乎展翅欲飞的蛊蝶，他想起了那晚她的血一滴滴落在热气蒸腾的水面上，顺着脖子缓缓流下，滴答滴答，开出一朵朵鲜艳妖丽的花。
那时她的表情，清冷中带着一丝别扭和羞涩，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死气沉沉，好像雕像一般。
“王爷，也许可以试试摁压刺激穴位让梦魇中的宁姑娘醒过来······”纠结半响，太医开口道。
这颂王也太饥不择食了，人家都命在旦夕里，他竟然还在吃人豆腐！太医是老古董，实在看不得这样伤风败俗的一幕，所以还是想着赶紧让女魔头醒来，不然他分分钟钟被这个阴晴不定的颂王折腾死。
“那还不快点！”他冷喝。还杵在那里，等着领赏钱吗！
······还不是他一个大活人气场太强，眼神太可怕，又怕他这个糟老头眼神玷污了女魔头所以让他保持三米距离？不然他哪里用离得那么远？
内心虽然很想吐槽，可识趣地太医还是忙不迭地跑了过去，把脉，银针刺激穴位，可忙活一通，换了不少穴位刺激，女魔头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心中的疑云和担心越来越盛，太医十分慌乱。
这时，昏迷中的宁无妄突然眉头紧皱，额头、脸上布满了冷汗，嘴唇翕动着，不知在什么，或是没有意义的呓语，或是本能地动了动嘴巴。
宁无妄走马观花地回顾了她的前半生，不停地走着，不停地遇见，然后从这些过去的碎片中离开，不停地走着，她唯一能确定就是自己在做梦。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她抬头看着阴沉沉的空，风急旋，将她单薄的身躯吹得几乎站立不稳，她行走在荒无人烟的原野，跋涉。
这个由她自己建造的毫无意义的梦正试图困住自己，她是自己的牢笼，所以怎么走，怎么逃都走不出去。
也许她不是走不出去，而是不愿出去。
她用过去的痛苦、愧疚、自我忏悔惩罚她，让她无处可逃。
宁无妄疲惫地躺在地上，荒草为床，为被，蜷缩着身体，盯着阴沉沉的空没有一丝星辉，眼神空洞麻木。
她闭上眼睛，试图将女人带着恨意的诅咒忘掉，可她的声音就像在耳畔响起，无论她到哪里，那张满是血的面孔，那双讥诮、绝望、解脱的眸子总在不经意的某个地方，给她的心脏重重一击，钝钝的疼，闷闷的疼，她呼吸不过来。
眼前突然燃起漫火花，连成一片，速度极快。
烧焦味，汽油味······
又来了······
她再次被火海包围，体验那灼热吞噬自己的疼痛，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冲进火海，不知多久，一个女孩被救了出来，而他，永远留在了火里。
宁无妄无声地看着，眼睛没有任何焦距。
“你怎么不去死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她苦笑。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她一次次试图破开她恶毒的诅咒去触那遥不可及的光与温暖，一次次将触手可及，可也一次次被拉回地狱，她将风无情作为救命稻草，生存下去的动力，最后，他也离开了。
她却是选择了毁灭自己。
可没想到重生了。她将其归因于某种神秘的指示，某种她深藏的渴望，渴望以另一种全新的身份活下去，逃离她的影响。
她决定重新找她的光与温暖，这回仅仅是对过去那个不被爱的女孩的怜悯，当一切信仰都如千百年伫立在那里，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动摇它的存在般的高山倾颓，她只剩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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