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 嵩城的锐气
从兵部衙门到徐府，经过息雪堡中最繁华的一条主街，路两旁高楼林立，招摇着灯红酒绿，一度让陶云堇以为回到二十一世纪。
最常见也是最热闹的莫过于酒肆、食坊、赌庄和妓院。人群川流不息，所见皆是锦衣华服，所闻皆是粉黛脂香。
徐诗然在路上磨磨蹭蹭，卢奕便索性找了家食坊先饱餐一顿再说，见她兴致不高，便故意挑起话头，问道：“息雪堡这么繁华，双生木和石宫都无法比肩，熙神尊果然是个有为明君，嵩城的战事她想必会妥善处理的。”
徐诗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指了指外面灯红酒绿的街道，问道：“我没有面见过神尊，不知她为人如何。但是我从小在息雪堡长大，见到官宦子弟出入声色场所如同出入家门一样，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一干官员与富商来往如同亲兄弟一样，我心里渐生厌倦，息雪堡也许繁华，却不似嵩城有一股锐气。”
卢奕笑道：“所以你选择逃离息雪堡去往嵩城。那你可知道，嵩城为什么有一股锐气？”
安尧插嘴道：“我知道，因为穷。嵩城一个这么小的城池，比不上息雪堡和石宫的一根脚趾头。”
卢奕翻个白眼：“穷是结果，不是原因。云岭地区多妖兽，嵩城又夹在甲族与龙族之间，那里的人族生存压力太大，要生存下来就已经很难，自然富不起来。而明珠谷地处于蓝冰原深处，本来妖兽就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多，又经过千林峡谷一役消灭了大部分元妖，所以这里富饶又太平，想不繁华都难。”
徐诗然叹了口气：“千林峡谷一役过去已经二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新成长起来的人族下一代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争，甚至没有走出过明珠谷地，还以为天下都如这里一样祥乐。而那些老一代还沉浸在千林峡谷的胜利中沾沾自喜，自鸣得意。”
安尧点头赞同：“所以我不喜欢这里，也许因为这位熙神尊是个女子，这里一切好像都有股阴柔之气，不如修罗场那般有阳刚血性，我还是喜欢石宫。”
卢奕摇头：“双生木的翊神尊也是女子，未见得就把双生木治理得不好。璮神尊虽是个男子，飘渺城却没有修罗场，且我看那璮神尊颇为儒雅，毫无暴戾之气。只是你这二货口味太重，怪不得巨狰族只生活在落日高原，可见是有原因的。”
安尧不满道：“我排行第二不错，怎么就成‘货’了？”
卢奕笑道：“那么就换个绰号，叫‘二哈’怎么样？”（注：二哈是一种名叫哈士奇的狗的绰号）
安尧冷哼一声：“我虽不知道什么意思，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从食坊出来已经夜深，街上喧哗正到酣处，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寻欢作乐声色犬马之徒，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安尧还发现别的地方见不到的一种特殊妓院，涂脂抹粉的美貌男子站在门口揽客，拉女人也拉男人，见到安尧和卢奕便上前黏黏糊糊，调笑挑逗。
安尧嫌弃地一挥手，砰一声把一个单薄的男子丢到墙上。“身上的脂粉味儿太腻味，比封少丞差远了，熏死人！”
徐诗然留心看卢奕的神态，见他脸上有愠怒之色，遂放心不少。还好，这家伙应该是个正常的吧。
又带他走过另一家妓院门口，浓妆艳抹的美貌女子又上前拉客，同样被卢奕生硬推开。徐诗然心里一怔，这家伙到底正不正常？
其实她不知道，灵台里卢奕和陶云堇已经吵翻了。
阿奕指着陶云堇道：“你又花心了！你看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走路也走不动，干脆跟这些花哨的男子走吧。”
陶云堇不满地咕哝：“看看都不行啊，你也太***。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瞧见美丽的小姐姐就抬不动腿。”
三人一路走到徐府，早有门童通报给徐立山，待徐诗然走入大堂，便见一个严肃的中年人站在厅堂中央，见到徐诗然，面色不虞，道：“你还知道回来？！”
徐诗然本来便不愿意回家，听到父亲的话，一瞬间有立即转身返回嵩城的冲动，但被卢奕按住了。“等消息要紧。”
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爹，女儿此来是送嵩城军情呈报神尊，但今日书信递上去却没有下文，嵩城盼援军如干河之鱼盼水，爹能否向兵部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打听到神尊的态度如何？”
徐立山盯着她没有接话，只是说道：“既然书信送到，你的任务就已经完成，别的不必操心。下去吧。”
徐诗然欲言又止，叹口气，只得随丫鬟回去闺房。
卢奕和安尧以及一干侍卫被丫鬟拦住带去客房，与徐诗然前后相隔一栋楼房，相互之间鸡犬不闻。
第二日晨起，卢奕早早便来到大门口，与门童一起呆在耳房内。见不到徐诗然，他唯恐不能兵部传来消息没法及时知道，便挑了个笨办法守在大门口。
可是整整五天过去，都不见有兵部的人。
垂头丧气回到客房，见安尧不在里面，不知道又上哪里找人打架去了。想了想，从袖中取出玉髓。
一路从嵩城赶到息雪堡，途中都没有时间拿出来，现在正好看看能不能把游戏打通关。
光幕映照在墙壁上，陶云堇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可是虽然她自认为技术不差，却发现这游戏与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妈*的！游戏被改编过了，关卡增加无数，难度提高好几倍，叫人怎么玩？！”陶云堇气得抓起床铺上的枕头扔到光幕上。
阿奕忙道：“解不开日记就算了。人家锁起来不让看，我们硬要偷窥，非正人君子所为。”
陶云堇不高兴：“我就是好奇，好奇得不得了。你不好奇吗？”
阿奕摇头，脸上愁云密布。“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嵩城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很是让人挂心。明日若还没有消息，我打算赶回去。若甲族攻城，我怎么能一个人逃离在外？”
陶云堇道：“你又不是魏民洲的手下，为什么要替他卖命？”
阿奕道：“我不是替魏民洲卖命。先是荒石村，后是忠义城，甲族欺人太甚，我不能再这么旁观下去。”
陶云堇有些犹豫：“你我虽然已是修士，可是数十万大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你觉得多我们一个少我们一个有关系吗？”
阿奕道：“对嵩城守军和甲族来说没有关系，但对我自己来说有关系。”
陶云堇没有再说话，她知道阿奕是个认死理的人，暂时说服不了他，只有看明天情况再定，今夜先把手头的游戏通关再说，随即又埋头于光幕之中，一夜奋战，终于过了大半关卡。
第六日晨起，卢奕又早早来到门房等候，眼看着又要日落，他实在等不住，悄悄纵身跃上屋顶，避过徐府侍卫，找到徐诗然的住处。
徐府的楼房高达十五层，从外面看每层都一模一样，他能找到徐诗然完全是因为徐立山正站在闺房门外咆哮。
“哪儿都别想去！你就给我在府里呆着！眼下嵩城就是个火坑，我绝不会眼看着女儿往里跳。这座屋子设置了结界，凭你别想出得去。哼！”徐立山骂完拂袖离去。
卢奕轻巧跃下来，勾住横梁，卧在上面，往窗户里看，徐诗然正伏在雕花木几上哭泣。“徐师姐？”
徐诗然猛地抬起头来，来不及擦掉泪痕，奔到窗前道：“快，把我弄出去。”
卢奕细细察看了一番，道：“你放心，破掉这层结界不难。”
随即跳到地上，灵气沁出指尖，如丝如缕，如同一枚灵巧的钥匙插入结界。透明的结界随即泛起一层灵光，一行行纵横交错的符文亮起，又一点点湮灭，很快在窗口处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徐诗然不禁赞叹：“卢师弟，你入学宫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刚刚开燃烘炉的法士，如今进步神速，我望尘莫及。”
她说话的时候全神贯注地看着结界，忽然觉察到身边的卢奕手下一顿，低下头沉默良久。
徐诗然还以为卢奕破开结界遇到难题，忙问道：“卢师弟，怎么了？”
只见卢奕低垂着脑袋叹出一口气：“听你这话真是——”
“太爽了！哈哈哈哈哈！”
他霍然抬头爆发出一声大笑，把徐诗然吓了一大跳，连忙道：“嘘！当心把侍卫招来，赶紧把结界破开吧。”
“已经好了，你出来吧。”卢奕笑道。
正当徐诗然抬腿迈过窗台的时候，忽然警铃大作，原来窗台另有一道禁制，虽然不能禁锢住人，却可以发出警报。
侍卫们即刻出现在院中，徐立山也去而复返，见到卢奕，顿时脸色铁青：“你在这儿做什么？！这里岂是你可以进来的？”
卢奕挠挠头：“我已经进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徐立山气得鼻子冒烟：“放肆！来人把这个粗野小子给我叉出去。”
侍卫们威武地怒喝一声正要上前围攻，忽见一头庞然大物从旁窜出，是虎头五尾四肢缠满闪电的妖兽。
那妖兽大吼一声：“哈！正好陪我打一架练练拳脚。”
徐立山咬牙切齿：“我看在诗然的面子上收留你这头元妖，你却不知好歹，还敢在我府中撒野。来人，去禀报总兵大人，请精兵捉拿此元妖当众斩首。”
卢奕叫道：“他乃是巨狰，爹娘便是石宫总兵，你敢斩他？”
徐立山冷哼：“又不是息雪堡的人，我怕他作甚？给我拿下。”
侍卫们一声吼叫，包围安尧齐齐围攻。
徐诗然拉了拉卢奕：“这些人不是安尧对手，让他拖住侍卫，我们先走。”
说罢便要纵起跃上屋顶，却被徐立山拦住。“你去哪儿？”
徐诗然冷下脸：“我要去找祖母。怎么，你怕了？怕她训你？”
徐立山脸色一黑：“哪儿也不准去。”
徐诗然拉着卢奕就跑，几个纵跃却被徐立山斜刺里拦路挡住。徐诗然不好对父亲动手，急得不行。
安尧将侍卫一个个摔到墙上，正要抓起一人的头颅塞进嘴里，卢奕忙叫道：“喂，二货，不能吃！这是徐师姐家，你给点面子行不行？”
侍卫的头颅一半在安尧口中，一半露在外面，涎水淌了满脸。
安尧犹豫着把他从口中拔出来，伸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一口，依依不舍道：“怪可惜的。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第一次吃人，要么就吃掉吧！嗯，不行，还是别吃了。哎呀，还是吃掉吧！”
见他如同精神分裂一样自言自语，卢奕心里着慌，这家伙行事鲁莽，难保他不会一个不留神真的把人吃了。
而徐立山仍旧挡在身前不让，他心里一急，便迎上前去，双掌罡风遒劲，直拍向徐立山。“让我们走。”
徐立山冷笑一声，竖起双掌也拍了上去。“精兵马上就来了，谁也走不掉。”
砰！四掌在半空中相击，二股巨大的威压相互撞击，四周屋顶上的瓦片相继崩裂，碎成粉末，如雨丝般飘落，坚固的墙体出现巨大裂缝，里面的人吓得尖声大叫。
徐立山后退半步落在地上，卢奕立即拉起徐诗然夺路而逃，半空中传来声音：“二货，走啦！”
安尧正拧住一个侍卫的胳膊送入口中，听到声音便要走，顿了顿，上下牙一合，咔嚓，断去一条小臂，舌头一卷连血带肉吞入肚里，随后纵身一跃朝卢奕追赶而去。
侍卫们赶紧上前扶住徐立山：“大人，你怎么样？要不要追？”。
徐立山气喘吁吁：“他们一定是去督察院，不要追了，我还是避一避，不然母亲又要上门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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