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圣人之讳
又十日后，卢奕张开双眼。
安尧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卢奕有些意外：“这些日子，是你一直在给我护法？”
心里略有些感动，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安尧爬起来伸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别提了！你半死不死的也不说话也不打架，老子都快无聊死了！既然你醒了，我失陪！”
说罢呼一声蹿出门去，化出巨狰真身，扬天一声长啸，啸声中说不出的欢愉！
卢奕感激的话只得咽下，下床活动四肢。
大概是听到安尧的动静，秃公推门来看。
“干爷爷！”卢奕又感动起来，“多亏你救了我。”
秃公面色阴沉，嘭一拳砸在他头顶：“你是怎么惹上元尊洞天的？！在外面就知道胡闹，那是你惹得起的吗？！”
卢奕略觉委屈：“他们一直揪着我不放。前几次来的人都被我打杀了，这才下了狠手。对了，干爷爷，自从上次嵩城分别就一直没找到你，原来你在跟踪缪瑞林？”
秃公把眼睛一瞪：“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躲起来？本来我可以击杀缪瑞林，却因为你不得不暴露行踪。现在他们有了戒备，再想刺杀就难了。”
卢奕嘿嘿笑道：“干爷爷，刺杀缪瑞林没用，现在炽岩洞派来的天大王孟耀才是领头的，你那么厉害，何不把他给刺杀了！”
嘭，又一拳砸在他脑袋上。秃公气道：“你以为孟耀是谁？我能动得了他？刺杀孟耀那是送死。”
卢奕挠头，狐疑地看着秃公：“干爷爷，我听枭伯伯说你很早以前就是仙人境界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前进一步？要是前进一步，不就有力量与孟耀一争高下？”
秃公沉下脸，闷声不说话。
小屋内顿时弥漫不祥的气氛。
卢奕正要开口，秃公袖中嗖一声飞出一条长鞭，啪一声脆响！“你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还有闲心来管我的事！”
啪啪啪！一顿鞭响，卢奕满地打滚。“我洪炉刚刚复原，干爷爷手下留情，莫要打坏了！”
好一会儿小屋内才消停下来，卢奕愁眉苦脸地治疗肉身伤口，干爷爷还是这么暴躁，跟他说话须得十二分小心。
秃公见他身上的鞭伤痊愈飞快，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修复，不觉满意地点点头。“气海洪炉专修生机，看来你对洪炉的重塑做得不错。”
卢奕小声嘟囔：“那也经不住你三天两头打。”
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玉髓，亮出其中的密密麻麻小字。“干爷爷，这里面的封印我打开了，原来是圣祖的随记。”
秃公一怔，慌忙站起，对玉髓毕恭毕敬道：“这是圣祖私密，弟子不敢。”
卢奕手里举着玉髓，咳嗽一声，讷讷道：“干爷爷，我已经看了。”
秃公仍旧保持恭敬的姿势：“别人看不看我无能为力，我不能看。”
卢奕只得讪讪地收回玉髓：“好吧。那我能问你一些事吗？随记里写的当年发生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因此读得稀里糊涂。”
秃公郑重坐下：“自然可以。”
卢奕想了想，问道：“随记里写，当年黑涛谷曾经发生了一场瘟疫，你知道这事吗？”
秃公陷入回忆当中，脸上浮现惋惜之色。“怎么不知道？当年虽然我尚且年幼，可是也有所耳闻。这事的起源乃是因为献祭，当时人族十分弱小，人族的头领为了换取生存，往往会把猪牛羊，鸡鸭狗，还有人，作为祭品献给强大的妖兽。因为关押祭品的地方生存状况过于恶劣，引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而且当时没有太多药草丹药，医术也不如现在好，所以大量祭品包括人在内死亡。其中以黑涛谷最严重，因为那里的强大兽族最多，被献祭的人族也最多。”
“圣祖因此斩杀了那些强大的妖兽，其中包括梼杌一族？”
“不错，圣祖想要断绝献祭这种血腥野蛮的方式，因此在黑涛谷杀鸡儆猴，梼杌神尊的许多族类就是死在当时。梼杌神尊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心生反意，开始策划一连串阴谋。”
“你是指他后来联合螯蝎神尊和老龙王袭击圣祖，又血洗赤圣城，屠杀圣祖门徒？”
“若不是他在暗处，以示弱求饶骗过了圣祖，博取同情，否则以圣祖的实力，三对一未必便没有胜算。”
“既然有胜算，为什么还死了呢？”
“圣祖当时正在闭关，这三人暗中偷袭，才能重创圣祖。但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老龙王因此受了重伤，实力大减，才会被熙神尊所杀。螯蝎万余年闭门不出，虽然甲族到处活动，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我疗伤的时候，尚且有安尧在一旁护法。圣祖闭关的时候，是谁在守护？”
“幽。她也受了重伤。”
“你知道圣祖身边有一头小狐狸吗？”
“……这个也写在随记里了？”
“是啊！”
“……这是圣祖的个人私事，我不便说。”
“有什么不便的？我还知道幽吃醋了，因此对圣祖很有意见。我曾经在幽冥地府见过幽神尊，她养了一个魂魄做面首，据说模样跟圣祖很像，看起来她至今都对圣祖念念不忘。”
“……你这孩子，关心这些事做什么！”
“小狐狸后来怎么样了？”
“与圣祖死在一起。你问得太多了，这些都是圣人之讳。”
“好吧。我还想知道最后一件事，圣祖叫什么名字？”
秃公顿住，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显出怀念的神色。“申世珩。”
卢奕默默地重复。“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秃公摇摇头，叹道：“不可以直呼其名，这是对圣人不敬。”
卢奕嘻嘻一笑：“干爷爷，你要是也看过随记，就不会这么想。在我看来，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有烦恼忧愁，有爱恨嗔痴，会为了人族的不幸而愤怒，会为了心上人而动情。我觉得这才是完整的圣祖，一个叫做申世珩的人。”
秃公更加用力地摇头：“不，别人怎么想我无能为力，就算是人族当中，有些人到现在还对他怀有异心。但在我心中，他永远是神圣。”
他好像怕卢奕再说什么，飞快地起身出门。
卢奕沉默良久，再次摸出玉髓，密密麻麻的小字浮现，随记还剩下最后一段：
明日就要开始闭关了，希望能突破最后一重天，达到虚境圆满。
这个境界极为关键，我不知道修成之后，是不是就能够长生，一切都是未知数。
灵儿不知道跑去哪里，很想见见她。
幽劝我不要在这个时候闭关，各大妖兽族类居心叵测，局面不太稳固。
可是我在虚境停留太久了，始终无法突破，这成为最大的困扰，我必须要闭关。
修炼洪炉者倘若能够长生，天下所有族类都会心向往之。
元妖的强大，在时间面前不堪一击。
若能突破虚境，寿元无限，我觉得当前的难题就会有解决的办法。至少给弱小的凡族提供一个方向，不管他们是人还是妖。
随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阿奕长叹一声：“圣祖在闭关之时遇袭身亡，所以随记到此就结束了。”
陶云堇怔怔出神，半晌没有回应。
阿奕转到她面前，笑道：“在想什么？我发现你最近很容易走神。”
陶云堇眼神呆滞：“有吗？”
阿奕认真点头：“一读随记你就走神，半天拔不出来。你是同情他吗？”
陶云堇一愣：“同情？不，不是。我……”
她低头想了想，道：“只是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儿。”
阿奕望了望天花板：“你又来了。”
陶云堇垂着头闷闷不乐，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虽然明知那人早已死了，却抑制不住地想要知道一切有关他的事，哪怕是一幅画像也好。“我想去圣城看看。摩崖山，霁月洞，他曾经呆过的地方，我都想看。”
阿奕古怪地看她：“那里还会有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知道。就想去看看而已。”。
阿奕叹口气：“女人就是这么多愁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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