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一念桃花落
到底一个人经受了多少的痛苦和磨难，才能如此平淡地说出“习惯了？”
若久忽而想到刚才襄和公主说的，聂溪尘少时便入了军营，想来也是受了很多的苦。
想到这里，若久突然有种感觉，也许少时的聂溪尘也跟自己一样，不受人重视，疼了伤了，都无人理会。她有戎狄哥哥记挂着，聂溪尘呢？谁又真心在乎过他的伤？襄和公主吗？
聂溪尘见若久的在怔怔地出神，提醒道：“开始吧！””
“嗯？……哦，好！”若久反应过来。
她先是用水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聂溪尘的背，一边好奇问道：“上次迎春宴上，你怎么知道那一天是我的生辰？”
聂溪尘淡然道：“我们成亲前，合过八字，自然知晓你的生辰！”
若久又问道：“那株红珊瑚小酒公主说很珍贵，皇后娘娘求购你都没给，为什么送给了我？”
聂溪尘沉吟了一刻。
若久忽然反应过来，笑道：“小酒公主告诉我的，她说这东西若是她的，她才舍不得送给我呢！所以说她送的，根本就不可信！”
聂溪尘面庞柔和，嘴角浅笑不答反问：“喜欢吗？”
若久回：“喜欢，很喜欢，应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珍贵而又漂亮的东西吧。只是又觉得这个礼物有些贵重，怕自己承受不起！”
聂溪尘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放着也是放着。”
若久擦拭的手忽然重了些，疼的蹙眉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手重了！”
聂溪尘却岿然不动，声音也淡然如常:“无妨！”
若久擦拭着，看到有些好的皮上都有陈旧的伤疤，不禁心中一震，抬眸望向聂溪尘。
其实若久在聂溪尘的后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看不到聂溪尘的正脸的，但是若久就是能够感觉到他那淡然如水的眸子，波澜不惊的面庞。好似亘古不化的寒冰，无论多久，都坚硬如刚，不知疼痛似得。
但是就像襄和公主说的，只要是人，都会疼，会伤，会难过，会脆弱。
若久忽然很心疼聂溪尘，声音变得温柔，问道：“你是不是很小的时候就上战场了？”
聂溪尘余光瞥过来，想来是不知道若久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
若久继续道：“你背上好像有很多的伤疤，都是上战场留下来的吗？”
聂溪尘明白过来，原来是看到背上的伤疤了。
他回道：“嗯，七八岁的样子！”
若久目光一紧，七八岁？连战场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见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血腥战场？
若久震惊：“你是十四王子，那么小，怎么会需要你上战场？”
聂溪尘沉默了半天，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一个尊贵的王子，会上了战场。
若久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将背上擦拭干净后，她开始给他上药。虽然若久已经很轻柔了，但是伤口这么大，还是疼的聂溪尘微微颤动。
若久道：“你真勇敢，七八岁就敢上战场。我长这么大，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应该就是上次被砍的那一刀了，想来现在和你背上一样，也留下了一道伤疤。
不过你们男子就是能忍些，不像我，上次你给我上药，我疼的哇哇乱叫。现在想起来，辛亏没让认识的人见到，否则都没脸见人了！嘿嘿!”
聂溪尘不置可否，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知道若久这是故意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呢。
等到上好了药后，若久道：“现在我要给你缠纱布了，你忍着点！”
聂溪尘:“恩！”
因为聂溪尘整个后背都被打伤，所以要缠纱布就得从聂溪尘的身前绕过去，于是若久半蹲着，在侧边，双手张开，将聂溪尘拦在中间，以方便将纱布绕过来。
只是从侧面看去，若久看到了聂溪尘健硕的身体肌肉，像个小山丘一般，一道一道的凸起，最高处看起来很是魁梧有力。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完全是一具强壮刚硬的少年身体。
若久看着看着耳根就热了，将目光转移开去。虽然若久在西北见过，但那也只是遥遥一望，如此近距离地看，若久也不免有些羞赧。
聂溪尘看到若久的面庞忽然变得绯红，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若久还有大半个身子没缠绷带呢，只能靠说话转移话题道
“过年时我们在皇宫中，你说你自己抱不来一个孩子，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因为抱不动，现在看你这样，就是十个你也能抱的过来。你还说告诉我怎么去抱一个孩子，回来后我睡着了，后来你不说我也就没问。上次凌王妃姐姐过来，还问我说为什么我们两个不要个孩子。
我都没问姐姐怎么才能要个孩子。我看宸妃娘娘挺着急的，肯定是跟凌王妃姐姐说了，才让姐姐也来催促我们。现在正好有空，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去要个孩子了吧？”
聂溪尘一听，喉结动了动，垂眸凝着若久，却见她目光澄澈，专心致志地给他绕绷带。
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会，才问道：“你，很好奇？”
若久道：“也不是好奇，就是看宸妃娘娘挺着急的，大哥府上有几个才一两岁的小娃娃，小胳膊小腿地乱跑，软的像个肉球，我看着也蛮可爱的，想着若是能抱一个过来玩玩，应该也挺有趣的！”
聂溪尘抿嘴轻笑，感觉身体热热的。声音轻松道
“孩子不是随便抱的，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若久道:“我当然知道不容易啊，要不然那么一个小肉球也不会需要两个人出动才能抱回来了！”
聂溪尘笑：“此事不着急！”
若久一边塞着最后几圈绑带的结口，一边抬眸道：“我这边马上就要走了，若是再不一起去抱个回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聂溪尘的笑容一滞，目光炙热地望着若久。半晌后他才正色道
“你，想要个孩子吗？”
若久笑：“想啊，我想看看我们两个一起抱回来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毕竟我也没抱过！”
聂溪尘道：“如果，代价是你不能离开中原呢？”
若久手上的动作一停，忽然不笑了。
片刻后，她才讪讪道：“那还是不抱了，以后你有机会再找个人一起去抱吧！”
若久将绳结一打，绷带已经全部绑好。她站起看着自己的杰作，笑道:“以后就这样绑一圈，衣服就不会粘到身体上去了。”
聂溪尘此时却浑身紧绷，双手握拳，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半晌后，他忽然沉沉地舒缓了一口气，抬眸凝视向若久，紧张而局促地问道
“今日这绑带是你所缚，等到这段时间过去，你再……”
“对不起！”若久站在那里，突然打断了聂溪尘的话，双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衫。
她明白聂溪尘的意思，如今他有伤在身，从皇上到朝臣，也都在盯着聂溪尘的军队。西北战事一定让他焦头烂额。他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顾，支持着他。
襄和说的没错，他也是人，会伤，会疼，会难过，会脆弱。
她很荣幸地看到了他坚硬铠甲下脆弱的一面。并且在以一种很小心很郑重的方式来寻求她的依靠。
她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可是她不想要。
她唯一想回的地方就是西北，她也脆弱的想回到家人的身边，她不够坚强去做聂溪尘的依靠。
在他最悲伤最脆弱的时候选择离开他，那么她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聂溪尘柔软的一面。但是若久不在乎，反正离开中原后，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了。给不给自己看他的脆弱又有什么要紧！
若久眉目低垂，再次道：“对不起！”
聂溪尘望着若久，那片柔软的地方，在以层层铠甲相聚拢般闭合。他的周围渐渐的温度又低了下去。若久被他的目光看的如芒在背，终于忍不住了，转身逃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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