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冻结的星期三

　　到了第二天——星期三的早上。

　　早少女和昨天一样以不起眼模式去上学。

　　和昨天差不多，虽然放学时校门口会出现蹲守的人，但早上似乎没有必要做出过多警戒。

　　其实比起在放学时间一直守着校门口等人一个个离开，还是趁全校学生一起上学的时候看个清楚更有效率。但他们可能是觉得一次性面对太多的人会怯场吧，或者说这些人本身就是夜猫子。

　　借着需要变装的名分，早少女可以戴着装饰眼镜。

　　就算只是一块没有度数的玻璃，也等于是多了一面与周围隔离的障壁，将早少女的表情隐藏起来。

　　「早上好，早少女。」

　　抖！

　　是习以为常的问候。

　　早少女听到这个跟往常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的声音，背脊不禁一抖。

　　早少女敏感地察觉到了其中微乎其微的差异。

　　因为是演员，因为一起度过了很多的时间。

　　因为不是别人，脑中想的一直是他。

　　「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

　　在早少女回过头之前，声音的主人就已经走到了前面去。

　　没错，就是一大。

　　「嗯、嗯……」

　　「嘛，发生了那种事情，觉得不安也在所难免，但到文化祭之前要加油啊，大家都会来帮忙的。」

　　一如既往的笑脸，以及温柔的话语。

　　但是早少女知道。这是伪装的。

　　是精密地模拟真正的笑容、真正的温柔而制造出来的模仿品。

　　是为了别人听起来看上去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制作出来的，仿佛和之前别无二致的虚假态度。

　　期限是『到文化祭为止』，这么做的理由则是为了『大家』。

　　「说、说的也是呢。」

　　操纵着脸部神经，早少女总算是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回答到。

　　早少女注意到了，她已经发现了。

　　这并不单单只是个模仿品。

　　是一切色彩都反转过来的反色图。将本来内容彻底反转的模具。是坏蛋为对抗英雄而针锋相对地设计出来的假货。

　　直到昨天为止，这种情侣关系虽然虚假却过得很开心。早少女那喜欢的心情是真的，还抱着今后要成为真情侣的希望。

　　现在这段关系注定要走向终结，余下的只有难过和痛苦。

　　即便如此，“假”这一点是相同的。

　　必须得蒙骗自己的感情、延续着谎话、维持着形式上的关系。

　　至今为止自己——自己这几人迫使一大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好了，走吧。」

　　如同照本宣张一般，一大毫无阻滞地迈开步子向教室走去。早少女也紧随其后。

　　和平时相比的话，只有一点区别。

　　换作平时的话一大会毫不在意地拍下早少女的肩膀，早少女这边则是积极的挽上一大的手臂。

　　而今天早上，谁都没有进行身体接触。

　　「星川同学，有些关于舞台方面的事想跟你说一下，现在方便吗？」

　　到了教室刚一坐下，班长梶木就过来打招呼。他是轻音部的贝斯手，同时也负责作词作曲。如果说这次活动表面上的中心人物是早少女的话，那么在里侧活跃的人物就是他了。

　　「嗯、嗯，没关系……」

　　「抱歉呢，八木本君。一大早就把早少女酱给带走了。」

　　一脸明快笑容的美希，则是键盘手。

　　「没关系的，现在时间也不多了，你们就在那边好好商量吧。我在身边的话，早少女也静不下来吧？」

　　「打得真火热呢～」

　　一大摆着手说出的话，被美希理解为相反的意思。这都是因为一大选择了会令人如此误解的话。

　　「那……那我就过去了。」

　　「啊啊，不用在意我，集中精神加油吧。」

　　那隐藏在言语中的真意，仿佛要将人心中那道抑止感情的阀门冲坏，让里面的泪水和声音溢出来一般。

　　即便如此，早少女还是忍耐了下来，跟着来叫她的梶木一起走了。

　　让她忍耐下来的原因是她那身为专业演技人员的自负。而且，也不想让一大的心血白费。

　　如果现在自己出乱子了，那么文化祭的计划就会毁于一旦。不光是这个班级，整个学校的运作都会崩溃。到时候受到责备的不光是自己，还会连累一大了。

　　以梶木为中心，美希和吉他手还有鼓手，还有出任演出效果负责人这个职位的卓山围成一个圈，早少女也加入了进去。

　　「毕竟是临时组合的乐队，练习时间也不多，而且还要顾及到星川的形象。所以我从以往的自作曲排除了需要麻烦的技法的和构成过于复杂的，选出了4、5首简单明快的GirlsPop路线的曲子。现在就要这里面决定两首曲子。」

　　梶木将带来的资料拷贝到了各人带来的器材中。早少女也拿出了电子录音笔。

　　这是练习时用来反复收听自己的录音和前辈的配音的爱用品。也是以前记录了一大秘密的物品。当然那份数据现在已经移到了自己家里的电脑上。

　　明明假扮情侣的时间还不足半年，身边关系到一大的东西就已经有这么多了。

　　和一大通话的手机，和一大见面时穿的衣服，和一大——

　　「早少女酱，听到没？」

　　「唉？」

　　听到美希的声音以后才反应过来。

　　仅仅是遇到一点契机，不经意间心中的『一大』就扩大开来。同时马上就要分别的意识也越发的清晰。

　　「要采用哪个曲子，最优先考虑的就是星川的意见了，可以的话请利用午休和休息时间先听一遍。其他成员也是。」

　　当然上课的时候还是要专心学习——梶木最后还追加了这句很有班长风格的发言。

　　「那、那么就在午休的时候再集合讨论吧。」

　　「所以现在不就在说这个事嘛。」

　　一边苦笑着，卓山大大的耸了一下肩膀。

　　「可惜呢，早少女酱。在午休的时候不能和八木本君在一起。嘛，虽说我的情况也是一样了。」

　　「不会，没关系了。反正今天也做不了便当。还有明天后天，也是尽量多找点时间进行练习比较好吧？」

　　早少女摆出一脸笑容向着美希回答道。

　　别说便当，昨夜和今早基本都没怎么吃东西。不过为了维持身体状况还是设法吃下了一点好味棒和蔬菜汁。

　　「顺带一提，今天早上缘濑君那边也有话传来。」

　　梶木提到了文化祭实行委员长的名字。

　　「就当作是确认警备方针和模拟当天的情况，今天和明天放学以后礼堂的舞台似乎可以让我们使用。不管怎么说，这次预计的来客数量之多是这所学校前所未有的。星期五的放学后可以借用附近的录音室。虽然没确认大家的时间安排就独自下了决定，不过因为时间不多了希望大家能够谅解。」

　　这方面的处理相对利落，不愧是梶木级长。

　　有了练习的大义名分，午休和放学后就不需要强迫自己和一大见面装出情侣的样子了。只需要在教室向周围的人做一些最底限的伪装就行了。

　　因此而庆幸的自己，实在可悲。

　　变装用的眼镜不光是遮掩了早少女的表情，也将她从直视一大的脸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服装的话怎么办？」

　　「嗯——考虑到是文化祭，个人觉得就穿着制服出演也不错。但既然摆出了专业的名号，那还是准备好相应的东西比较好。」

　　美希这么一问，卓山便抱着手腕思考起来。

　　「准备的话要怎么弄才好？」

　　「连锁店之类的不是有卖cosplay衣服嘛。买那种的怎样？」

　　「不行。我们的舞台比普通的演奏会更靠近客席。用便宜货的话恐怕会被看出是些廉价的布料。星川同学，你自己能准备吗？」

　　面对卓山的询问，早少女摇了摇头。

　　「那我就想办法租一些专业的服装好了，尺寸是M的够了吧？」

　　这次早少女点了点头。

　　像是裙子中有框架撑起的偶像用的那种服装，这方面的话她倒是有一些了解。

　　就在这时——

　　「那么乐队组之外的分配就这样，如何？」

　　听到教室前方的声音后早少女一瞬间把视线转向了那边。

　　代替了梶木的武志在黑板上写出了大致的分组安排。

　　属于运动类社团身材不错的男生是当天的警备组。也有去支援执行委员会的工作——例如制作印花卡等的——外援组。还有视情况所需去其他班级帮忙的游击队。

　　一大所在的配置则是最后的一组。就是和其它班级的空闲人员一起当预备队。

　　「呃，我多干一点也无所谓——例如去支援实行委员会。」

　　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满的一大举起了手。

　　「不用了，平时已经给一大添很多麻烦了。」

　　「对对，至少文化祭的时候放松点好了。」

　　「因为你又能干而且人面又广，所以当真有麻烦的时候不用多虑都交给我们好了。」

　　正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上课铃响了，与此同时老师也走了进来。

　　「喂~想把文化祭搞得热闹是好事，但课也要认真上哦。」

　　在把武志写下的名单擦掉以后，早上的班会开始了。这样就到了上课的时间。

　　这也是表面上一如以往，不管早少女的心情如何都照常上演的平凡日常。

　　「那么早少女，我去食堂了，抓紧加油吧。」

　　「嗯、嗯。」

　　一大摆出和今早一样的笑脸，举起一只手示意后就离开了教室。

　　旁人看来，那只是为了不打扰乐队之间的谈话而特意离开的吧。

　　一大这种至今多次救早少女于危难之中的机智与关怀，现在如同慢性毒药一般折磨着早少女。

　　这是早少女自食恶果。

　　即使想告诉他为了文化祭能够成功举办，鹰奈和真爱都会来帮忙，却一直没有二人独处的机会。更何况，在这个状况下就算说明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说不定会认为三个人又在一起密谋什么事情。

　　所以现在自己也只能集中在文化祭这件事情上。

　　「那么，星川同学觉得哪个曲子比较好？」

　　「嗯……第一首和第四首吧？」

　　一首是以温和的慢拍子来叙述对喜欢的人表达静静的思念的歌。另一首则以明亮轻快的节奏，表现出与恋人一起来演奏的心情的歌。（R：老板，这种演唱会我想丢汽油弹啊。）

　　「嗯，选的不错。这两个曲子一张一弛，就算是短时间的演唱也会有清晰的脉络。」

　　卓山首先表示出赞同。其他的成员也没有提出反对。

　　「我也觉得这两个曲子很不错呢。在恋爱中的女孩子的心情确实能和这两首歌的产生一种共鸣呢。」

　　「说、说的也是。」

　　早少女附和美希的话语的同时，心脏都感觉被锁住了一般。

　　她是因为真的与武志相亲相爱，每天都觉得很快乐所以才这么赞成，而早少女这边并不是这样。

　　选择的基准并不是来自恋爱中的女孩子那份共鸣感，而是在对上这种事的时候心中那份冷静行动的『职业』部分的判断。

　　「被这么说很让人害臊呢，作词也是我。」

　　梶木搔着头不好意思的说到。

　　「喜欢人的心情，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在本质上都差不多的吧。」

　　「嘛，说不定是那样。我是靠着技术和模板来写的，曲子还好说，歌词就没有太大的自信了。」

　　梶木的自白，得到了早少女的共鸣。

　　只要从现有的作品和范例中取出相应的感情色彩再进行改编，就能够表现出一定的说服力。但这不过是假象，跟真正的心意还是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那么到放学前就反复听这两个曲子，先好好的记在脑袋里面。」

　　就在这么决定的同时，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也响了起来。而一大则慌慌张张的冲进教室，然后就那么坐到了座位上打开了教科书。

　　早少女用眼角瞥到了这一幕。

　　多半，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为了不用特地和早少女装出一副情侣相来粉饰太平，就干脆减少相互之间接触的时间。

　　如今，就算硬着头皮去表演也是徒有其表，因此对早少女来说也帮了大忙。

　　然后到了放学后——

　　「抱歉，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就先回去了。早少女你也要加油练习哦。」

　　「嗯、嗯！」

　　徒有形式的激励与徒有形式的回答。

　　对此得心应手了的自己——很悲哀。

　　那个时候，自己又是在思考一些什么事情呢。

　　若当初所做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表演技术的话，那自己内心定然还是如同空壳一般的吧。

　　虽然表面上做出了一副毫无问题的样子，但是内心却是这样的痛苦，一定是因为真正的自己在那里存在着。

　　「那么，早少女酱。我们也走吧。」

　　「就是，好不容易学生会和实委给我们的练习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后门，不有效使用的话就太浪费了。」

　　美希和梶木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幸福。

　　早少女将视线从一大的背影移开，向着礼堂——与楼梯相反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停！停！」

　　随着梶木的号令，舞台上的声音一齐停了下来。只有鼓声的残响，还留在空气之中。

　　「星川同学，怎么了？又跟不上节奏了？」

　　「不、不好意思。」

　　一边向着后面低头道歉，早少女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九比户高中为了能让全校师生都可以参加典礼于是使用了通常的体育馆式样，拥有音响设备之类的礼堂可以说是试听教室的扩大版的存在。此外阶梯式的坐席也有可以容纳400人左右的空间。

　　但现在这些坐席上只有一部分空闲的同班同学和实行委员长的勇司等人，因此一旦演奏停止了气氛便会变得一片空虚。

　　「没必要过于焦急，不过时间不够也是事实。总之加油吧。」

　　没有责备早少女一个人的意思，梶木以鼓励大家的形式开口道。

　　现在还没到要整体的构成和演出的彩排阶段，只是单纯地在熟悉歌曲。早少女的面前不光是有麦克风还有谱面台立着。

　　但是，乐谱明明还在第一页，要不就是节奏乱了要不就是歌词搞错了，早少女唱得并不顺畅。

　　不止是歌词和节拍，声调也乱得很，音量也不稳定。虽然唱歌不是主业，但毕竟每天都有训练课程，而且在清晰发音方面还是专家，这样明显说不过去。

　　不说作曲者的梶木，其他的成员也为了能在几次练习之内就能让曲子顺利的演奏出来，对声乐方面的失误特别敏感。

　　「亲爱的八木本君不在所以没法投入嘛？」

　　美希开玩笑似的说到。虽然能理解到是为了缓解这边的紧张而随口说说的，但现在反而让人感到痛苦。

　　「不、不是这样啦。现在，要尽量不去想一大。」

　　「不愧是职业人员。可以灵活切换开关，集中于工作呢。」

　　早少女说漏嘴的话，被美希向着好意的方向理解了。

　　「正好。稍稍休息一下吧。」

　　梶木提议到。

　　「没、没问题！我还能唱！」

　　「有干劲是好，但就算是和平时的音乐课相比现在的状态也并不正常喔。暂时先暂停一下，转换下心情吧。」

　　「……好的……」

　　于是梶木和美希他们以各自的方式放松身体，擦着汗水。

　　早少女也从卓山那里接过冰凉的运动饮料还有毛巾。

　　「多、多谢。」

　　「没关系没关系啦。作为一个偶像宅，一直就想要做这种蛮有经理人风格的事情了。嘛，早少女可能觉得要是八木本给你的话会更好吧。」

　　可能是他自己风格的关心方式吧。做完了事就悄悄的拉开距离，让早少女能够放松下来。

　　「呼……」

　　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经意的叹出气来。

　　不安定这点自己也是知道的。

　　不管怎样努力丢开不去想，但现在要自己去唱情歌还是很难受。

　　最初只是想利用一大而已，就算在遇到危险时被他救了也没有说出真相，于是就成与鹰奈还有真爱联手欺骗他的形式，把他耍得团团转，践踏了他的好意。

　　区区两曲歌的歌词就这样了。

　　虽然在『投入感情』这点有着共通之处，但唱歌跟演戏还是不同的。

　　歌曲是由预先就定好的节拍和旋律组成——也就是说只要有乐谱的话那么就能够跟上这个『假设的完成型』。

　　但是台词的话并不是这样。

　　脚本之类的可以说是一个个的组合套件——『可以完整的组合成一个部品』却又不是那个『完成品』。只有加上监督的演出和演员的演技，才能够初步得到一个作品。

　　并列着的文字虽然同样都是文本，但要看是如何去解读，要表现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需要与其他的演员的呼吸一致，又或者说是相互配合，来调整情绪。

　　需要表现出什么东西，都必须靠自己的手在脚本这个大地中挖掘出来。

　　幸好没有收录工作，不然以这个状态怎么可能做到职业的演出。

　　昨天，真爱也说过了。

　　『星川早少女，可以选择放弃五月星美的身份』。

　　这不是在恋爱和工作间只能二选一的单纯问题。

　　早少女自己要是发挥不出『对五月星美所期待的能力』了，自然就不该再拘泥于那个名字和立场。

　　要是有职业人士的尊严，那么就该在无法负担责任的时候干脆地退出。

　　早少女和遇到任何事都不会逃跑、不会拒绝的真爱的差异就在这里。

　　这可能是——可能这才是惩罚。

　　以锻炼演技为由来利用一大，结果报应就是身为演员的实力都受损了。

　　『幻夜』的收录已经基本结束说不定是一件幸运的事。以这种状况去工作的话，根本表现不出像样的演技。

　　虽然洋梨子社长说过不要放弃自己。自己才是表现感情的源头。

　　但是作为源头的这个自己都不行的时候，只靠技术根本无法填补。至少现在的早少女还没有相应的技术积累。

　　「对了，星川同学。」

　　「呃？」

　　卓山再次向早少女搭话，早少女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在内心中的黑暗死胡同中打转。

　　「不光是唱歌，也说过了要加入谈话环节吧？这两个曲子差不多?分钟，所以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不但要确定是在唱歌之前还是之后的时间，作为演出效果负责人，也想事前确认一下要说的大概内容。可能对行家来说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万一说错了话惹恼了听众就坏了是吧？」

　　「啊，这样啊，说的也是呢……」

　　在这个心情之下，说什么好呢。

　　正式演出后，和一大之间的假扮情侣关系就结束了——就说这个好了。

　　「要是你不擅长想这种事情的话，我可以提供几个毫无问题的谈话的捏他来着？作为偶像狂热分子，我的数据库中有很多例子……」

　　卓山用食指咚咚的戳着自己圆脸上的太阳穴。

　　「嗯、嗯，谢谢。但是我今天先回去跟经纪人他们谈谈，想想可以说什么。如果没有想到什么好点子的话，那个时候再拜托卓山如何？」

　　至少，假情侣关系结束的事得跟社长说一下。

　　视乎情况，说不定还要追加一件『想要辞职』的事。

　　作出这种事的自己，真的有资格实现当艺人的梦想吗？真的可以获得幸福吗？

　　不是应该接受惩罚，接受报应吗。

　　「好。那，继续练习了。星川同学，要振作喔」

　　随着梶木发出的信号，成员们再次回归各自的位置上。

　　早少女强行挥开心中的混沌，机械般地走向麦克风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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