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以废萌宅之名 > 5.3

5.3


  ×××

  现在大家都拿到最终回合的扑克牌。

  我只剩下最后一条内裤,所以这是一场说什么都不能输的战斗。而且,和电视上经常会这么说却不知为何总是输掉的「绝不能输的战斗」可不同。

  「好……这一场绝对要赢……」

  我本能地绷紧神经,全身充满干劲。

  「咻~~只穿一条内裤的人还说得那么帅气!」

  材木座爆笑出声。我看向四周,游戏社的人跟由比滨也拚命忍笑,连雪之下的肩膀都在抖动。

  大家都好过分。

  「喂,材木座……」

  我确实感到怒气上冲,抖动着嘴角叫他的名字。

  材木座察觉到我的怒气,刻意干咳几声。

  「好啦,冷静下来。游戏就是应该好好享受,放轻松一点。」

  「我说你啊……」

  竟然说得头头是道……我正打算回敬他一句,不,是五句时,旁边传来叹气声。

  「原来如此,你是站在那样的立场啊。」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发现那是秦野的声音。那句话充满攻击性,跟先前平和、有些怯弱的语气明显不同。

  「该怎么说呢?那就是所谓的『使用者观点』吧。虽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自始至终都抱持那种观点,实在是……」

  相模在一旁帮腔。他说得拐弯抹角,但语气仿佛是瞧不起对方。

  「唔……」

  材木座正打算开口,但一看到他们的表情顿时停住。他们的脸上很明显写着「轻蔑」两个字。

  秦野嗤笑一声。

  「无妨,反正都要结束了。」

  「赶快进入最后一回合吧。」

  「啊,好。」

  我们按照相模的指示,站上各自的战场。

  我们这组由材木座先出牌,首先是跟游戏社交换牌。

  秦野挑选扑克牌时,似乎也在思考要说什么。他抛过来两张牌,趁材木座伸手拿取时开口:

  「……剑豪先生,你为什么想做游戏?」

  听说「剑豪先生」是材木座在游乐场中使用的名字,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剑豪先生(笑)」。

  材木座抽出手中的两张牌滑出去,忘记拿取对方给的牌。

  「哼,因为我喜欢。想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变成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成为游戏公司的正式员工,生活也可以安定下来。」

  他沉着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最后还是泄漏出真心话。

  「哈!因为喜欢是吧?最近出现很多这种人,以为只要这样便能成功,我看剑豪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材木座被那句话激怒,一气之下将最初的两张牌往桌上一拍,粗鲁地站起身,把牌交给我。

  接着,雪之下同样出两张牌。

  「我只是说,你把梦想当成藉口来逃避现实。」

  「有、有什么证据……」

  材木座说到这里突然语塞,相模利用这时候出牌,填补现场的沉默。

  现在大家都两张两张地出牌,正是减少牌数的好机会。我摊开手中的十四张牌仔细研究……咦?十四张?

  我发觉数量有少,低头检查是不是有牌掉到桌下,果然在那里找到两张牌。大概是先前材木座忘记把对方给的牌放进牌组中,刚才粗鲁地起身时又撞到桌子,那两张牌才会掉下去。

  我捡起来放进牌组,其中一张是方块4。

  另一张是第四个6……可以发动革命。

  不过,现阶段最好先留着。

  如果要发动革命,只能等游戏中盘后,轮到我们当庄家时再发动。

  我大致在脑中盘算好后,抽出数字更太的两张牌放到桌上。

  由比滨和秦野继续跟进,目前已来到两张A,很难再出更大的牌。大家喊Pass之后,轮到相模出牌。

  「你真肤浅呢,剑豪先生。我不是要重复刚才的话,但那样叫做『使用者观点』,仅止于一介玩家的想法。你只是看到表面,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

  喔喔,真是锐利的批判,再多说一些!

  我忍不住想支持相模,雪之下似乎也抱持相同的看法,默默地点头。

  「咕唔唔唔……」

  材木座忍住怒火交棒给我。我接过扑克牌后,不多说什么又照顺序出牌。材木座受到相当大的精神伤害,连刚才玩不腻的决斗游戏都停下来。

  接下来换雪之下出牌。

  秦野瞄一眼她放到桌上的牌后,嘴角浮出冷笑。

  「连游戏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便想做游戏,不觉得很可笑吗?最近有一堆年轻的游戏制作者也是如此,只玩过电视游乐器便大肆宣扬要做游戏。他们只有那一千零一种想法,缺乏创新能力,根本没好好培养激发新概念的土壤。只因为喜欢,是没办法做出游戏的。」

  他「碰」的一声把牌拍到桌上,加强自己的气势。

  「咕唔唔唔~~」

  材木座开始呻吟。

  接下来的好几轮,都呈现有利于游戏社的局面。

  现在轮到材木座。他正在头痛该如何出牌时,相模再度开口:

  「剑豪先生,想必你没有什么擅长的事物好炫耀吧?那只是把一切都寄托在游戏上头罢了。」

  材木座拿这句嘲讽完全没辙。他悔恨地把牌交给我,暗示这一轮不出牌。

  轮到我坐到椅子上。

  相模刚才说的那番话,不断在我耳际回荡。

  其实也只是因为他以取笑中二病为乐这点,让我很想鼓掌叫好。那模样宛如疲累的大人喘着气,告诫做梦的少年现实有多严峻。

  大家全都没出牌,所以目前是游戏社当庄家。

  秦野悠哉地拿出一张、两张、三张K。不用说,我们根本没办法跟牌,雪之下也一样喊Pass。

  「对了,剑豪先生,你喜欢什么电影?」

  「我想想……『魔法——」

  「啊,不包括动画。」

  「呜!」

  对方禁止列举动画的瞬间,材木座立刻闭上嘴巴。呵呵,被戳到要害了。不过要是换成我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同样不能说动画作品,大概也想不到什么。真要说的话就是「终极追杀令」,因为我想收留一个小女孩。

  相模嘲笑般地把那堆K拨到一旁,重新出牌。

  「你看,果然说不出来吧?那有没有喜欢的小说?」

  「……嗯,最近我喜欢《我女友——」

  「轻小说除外。」

  「呜咕!」

  材木座再度被堵住嘴巴,漂亮地咬到舌头。他大大仰起头盯着天花板,迟迟不转回来,活像吃了一记对手的上钩拳。

  他勉强从座位上站起,身体摇摇晃晃,而且满脸憔悴。你是最近因为一点小事就崩溃的年轻人吗?

  游戏社的两个人轻蔑地看着他。

  「到头来,你只是个冒牌货,连娱乐文化的本质都不了解。我们可是从游戏、娱乐文化的起源开始研究。像你这种半吊子的人还敢说要做游戏,我们看了都觉得丢脸。」

  如同秦野所说,这间社办里堆满各种游戏。

  塞满纸盘游戏的箱子一个个堆叠起来,旁边还散落着貌似桌上型RPG用的骰子。我能够轻易想像,他们面对游戏的态度有多认真。

  相较之下,材木座根本不可能玩那些东西,只会对可爱的角色嘿嘿傻笑……

  他这种人没有半点胜算。输掉游戏、被对方狠狠臭骂一顿,都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我还是有点不高兴。

  我不介意他们把材木座当成白痴,也对他们否定材木座的行为没有意见。可是,他们说的那些话,绝对哪里有问题。

  但我现在无法掌握,究竟是哪里让我不高兴。

  游戏即将进入尾声,游戏社剩下五张牌,雪之下那组是六张,我们则是八张。尽管在数量上相差不远,但剩下哪些牌大不相同。游戏社握有跟我们交换的鬼牌,越到最后关头,初期拿到的牌有多强,越会对战术造成影响。

  由比滨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对雪之下使一个眼色后打出三张牌。到了这个节骨眼,自然不会有人跟进。

  雪之下接过剩下的牌,坐上座位。

  「听过双方的谈话后,我认为游戏社比较有道理。比企谷同学,你如果真为材、材……为他着想,应该为他指引正确的道路。」

  她对我露出试探的笑容,然后出牌。游戏社的人跟进。

  雪之下说的没错。如果材木座真心想成为游戏剧本家或轻小说作家,就必须好好努力。

  并非把自己的妄想全部照实写下,再得意地称之为「我想出的最强设定」即可。有许多方式供他精进自己的能力,例如钻研好莱坞的剧本写作法、参考优秀的作品等等。

  我们应该不吝于称赞秦野和相模的努力,也应该谴责材木座的怠惰。

  ——不过,光是那样还不完全正确。

  认为正确的方式很了不起,才是真正的怠惰。

  听从课本教的内容、乖乖跟随课程进度、达成要求的目标……那不过是遵循承袭下来的传统,使用最正统的方法。这是在依赖过去的财产、专家的权威,让未成气候的自己逐渐僵化。

  用其他事物来证明自己是否正确,这件事本身哪里正确?

  「我不认为只有游戏社的方式才算正确。啊,不过材木座的做法,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不对。」

  「喔?既然身为朋友的你这么说,就当作这样吧。」

  「我们才不是朋友。」

  如果我们是朋友,这时候我应该会帮他说话。

  然而,碰到这种程度的白痴,只能让他为自己指引出一条路,不管我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材木座这种等级的蠢货,可是连放弃的理由都得问人。这家伙最好被一拳打到爬不起来,让他彻彻底底死心。

  「那个……」

  由比滨有些怯懦地开口。

  「虽然我不太常玩游戏,也不是很了解游戏……」

  在场的其他人皆默不作声,渐渐被她认真的神情吸引。

  我静静等待她说下去。这时,原本低头看牌的由比滨,倏地抬起脸来。

  她直直注视着我说:

  「即使开始的方式不正确,或是半途而废,依然不算是欺骗或虚假……因为,『喜欢』的心情是绝对不会错的……这是我的想法。」

  真不晓得这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我思考到一半,听见有人重新站稳脚步。

  「……没错,就是那样……我的确……没有什么东西好自豪……」

  材木座的声音毫不造作,难堪地颤抖着,而且有一句没一句,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仍继续把话说完。

  「所以,我才把自己睹在游戏上头!这样哪里奇怪?你们才弄错了吧!」

  材木座吸着鼻子、抖动着肩膀恸哭。他不断抽泣,含着泪水瞪向对方,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战败者。

  他的样子很难堪,秦野和相模的脸上满是厌恶。不,他们看到的或许不是材木座,而是过去那个难堪的自己。

  ——想必他们也很喜欢游戏,而且曾经抱持着梦想。

  然而,一个人要独自背负梦想,实在太过沉重。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渐渐看清现实中的未来,不再拥有追求梦想的能力。

  不到二十万日币的薪水、明星大学毕业生惨不忍睹的就业率、一整年的自杀人数、加税、再怎么缴也拿不回来的年金……我们净是面对这样的现实。若是稍微成熟些的高中生,还会提早认清这些事。

  大家半开玩笑地说「工作就输了」这种话,绝对称不上是错误。

  在那种世界一味地追求梦想,只会让人感到痛苦和懊悔,光是想像便不禁叹息。

  单纯因为喜欢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们要强化自己。他们累积知识,看着那些只会做梦的人,确定自己和那些人不同以激励自我。

  ——因为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放弃。他们怎么有办法否定那种行为?

  「……你太不了解现实了,现实跟理想是不同的。」

  「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游乐场里有个以作家为目标、不停到处投稿的人,现在公司上班!得意地炫耀自己通过比赛复试的家伙,现在还是尼特族!我当然也很了解现实……」

  材木座紧握拳头,激动得指甲快要刺破皮肤。

  「我说自己要当轻小说作家,九成九的人都会捧腹大笑,说『别做那种无聊的白日梦』,或『死小鬼,看清现实吧』。这些我都知道!可是……」

  ……是啊,我们都很了解现实。

  我们了解恐怖分子不会突然袭击教室;街道上也不会出现满满的僵尸,大家只能关在家庭用品卖场里避难。

  一般听到某人要成为游戏剧本家、轻小说作家的宣言时,大多会认为那是荒诞无稽的白日梦,如同前面提到的那些无聊妄想。

  不会有人真心支持,也不会有人认真阻止。即使对自己的梦想很认真,其他人依旧不会当真。

  所以,总有一天我们会放弃那个梦想,为曾经做着白日梦的自己,以及正在做白日梦的人感到可笑。我们会笑着敷衍这一切。

  即使如此,材木座竟然还有办法一边哭喊一边吸鼻子,用颤抖的声音诉说自己的梦想。

  「现在我终于明白,即使未来当不成作家,我还是会继续写下去。我不是因为想成为作家才喜欢那些东西!而是因为喜欢才想成为作家!」

  老实说,我很羡慕他。

  我羡慕他不会疑惑、不会悲观地看待一切,拥有仅靠一句「因为我喜欢」便决定自己未来的憨直。愚昧也该有个限度,他的直率已经到达眩目的地步。

  能够老实说出「喜欢」这句话,实在是坚强得让人感到耀眼。既非玩笑也非逞强,而是发自内心的这种纯粹,早已被我深深地封存起来。

  因此,如果……如果材木座跟我赢得这场比赛……到时候,我也可以试着相信看看——但如果输了,我还是不会相信。

  「……材木座,换你了。」

  我用握着牌的拳头抵住材木座的胸口。

  他轻抚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接着,他接下我手上的牌,踏出一步准备坐下。

  「……事到如今,不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我们擦身而过时,他带着几分沉着对我低语,声音还满悦耳的。不要啊!我好担心自己忘不了那句话!

  他深深地吸气、吐气,让自己不再哽咽。

  「……呼,久等了,我们一决胜负吧……」

  我们总共剩下八张牌:黑桃J、梅花8、红心3、方块4——以及四张6。

  「看招!InfinitySlash!」

  他迅速抽出扑克牌,发出「砰」的一声拍到桌上。我懂了,8横躺下来即为无限的符号;再加上「切」牌,所以是Slash。

  「八幡。」

  我制止他要连同扑克牌一起送给我的话。

  不用全部说出来,我很清楚。

  我坐上座位,摊开手中的牌。

  时机成熟了。正因为我们一路吃败仗、一直居于最弱势,但仍不肯放弃,现在才得以发动这一招。

  这是韧性?耐性?精神论?抑或是有志者事竟成?

  都不是,我们一开始便在等这一刻。

  所以,在这之前的败仗都不算是败仗。前面那些微不足道的败仗,都是为最后的胜利铺路。

  除非自己认输,才是真正输掉比赛。站在我背后的男人,直到最后都不会承认失败和错误,因此,他可以说是最接近胜利的男人。

  即使已经山穷水尽、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果还能呐喊出声,不依靠任何事物,只凭自己纯粹的意志坚持下去……

  那么,那便能够称之为「梦想」吧。

  那是其他人难以撼动的无价幻想,也是世上极为稀罕的现实,只有非常少数的人能够拥有。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起哆嗦。这种高潮感真是难以言喻,我忍不住吐露憧憬已久的台词。

  「……不会输的。」

  「没错,不会。」

  两个男人背靠着背,一起说出这句台词:

  「「我们才不会输!」」

  我抓起那四张牌,砸到桌面上。

  「theendofgenesisT.M.RevolutiontypeD!」

  材木座你别吵,留下Revolution这个字就好!没事说得那么帅气做什么?我差点就要感受到你的才能了。

  由比滨露出苦笑,雪之下也发出嘲笑似的叹息,耸耸肩表示「Pass」。

  秦野跟相模则仿佛什么东西梗在喉中,愤恨地看向材木座。

  这是当然的。

  他们过去想必也这样玩过游戏,只是不知从哪一天起,他们见识到许许多多的事物,单纯「喜欢」的心情已经无法满足自我,于是开始寻找理由。

  他们出现短暂的犹豫,不知是在思考该如何出牌,或是回顾自己走过的来时路。

  「Pass……」

  「干得好,八幡,接下来交给我吧!」

  材木座藏不住兴奋之情,满脸笑容地抢过我手中的牌。

  「Swordofjack……THEReverse。」

  他故意说得很帅气,但如同各位所见,只不过是一张黑桃J。

  「喂!你白痴吗?使出『11革.命』的话,我们原本革命不就没意义了!」

  在发动革命的情况下使用「11革.命」,结果即为再转回来。如同「反对的反对是赞成」,这一轮的数字强弱将回归正常。现在明明是消耗弱牌的时候……

  「咦…………啊!」

  材木座连眨好几下眼睛,这才注意到自己干的蠢事。这家伙要出什么牌,竟然是先考虑喊技能名称的爽度吗……

  这家伙果然是个白痴。虽然刚刚还说不会输的,但现在已万事休矣,而且材木座没有绝影那种人偶,我也不会超级神拳(注41动画「超能奇兵」中角色使用的技能名称。)。

  由比滨思考一会儿后,决定放弃出牌,接着相模迅速打出黑桃2。

  鬼牌目前落在游戏社的手中,所以再也没有其他牌可以赢过黑桃2。

  秦野跟相模对看一眼,大大地叹一口气。

  目前轮到他们当庄家,而且革命持续进行中。

  游戏社剩下三张牌,我们两组各剩两张。但是在游戏社当庄家的局面下,等于让他们解出完全胜利的方程式。

  「好吧,我认同剑豪先生的志气。」

  奏野说完,伸手夹住两张牌。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

  他拿起那两张牌,如同挥舞死神的镰刀。

  还是差一点吗……要不是那个愚蠢的失误,我们早已获胜,可惜现在多说什么也没有用。

  正当我想着「没办法,只能脱了」的时候——

  「我投降……不管怎么算,都不可能获胜……」

  始终保持沉默的雪之下扶额叹道。秦野听到意料之外的人开口,突然停下动作。

  「咦……小雪乃,你为什么知道?」

  「只要留意所有出过的牌,答案不是很明显吗?再扣掉我们自己的牌,便能知道对方剩下什么。而且大富豪跟大贫民会换牌,强的牌已经在游戏社那里,所以要过滤出答案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电脑奶奶(注42一首日文歌曲名。)吗……」

  虽说把所有出过的牌记下来就好,连小学生也想得到这种方式,但实际上根本不会有人这么做。记牌本身已经很费脑力,更不用说还要同时思考战术。再说,当大家沉迷于游戏时,那些事情早已无所谓,只有2跟鬼牌才是重点。

  ……反过来说,这家伙是傻瓜吗?

  「游戏社出鬼牌跟8的组合,8切牌后再出掉最后的方块7。比企谷同学他们剩下红心3跟方块4。无论怎么想,我们都没有胜算。」

  雪之下不耐烦地解释完后,放下手中的牌站起身。等一下,你真的知道我们拿什么牌啊?你是阿尔达超能力者吗(注43出自动画「超能奇兵」的设定。)?

  她不甘心地咬紧嘴唇,害羞地脸颊泛红,慢慢把手放到夏季背心的衣摆上。细长的手指因为屈辱而不停颤抖,怎样都抓不牢,连我都快要看不下去。

  「呼……」

  雪之下短吁一口气,咬紧牙根用力抓住衣摆。

  接着,她缓缓撩起背心,露出藏在里头的上衣。从钮扣之间的缝隙,隐约可见白如陶器的丝滑肌肤。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的视线被她牢牢吸住,而且我不讨厌这样。

  我吞一口口水,同一时间,旁边传来「啪沙」的声响。

  干什么啦?安静别吵!万一漏看什么该怎么办?

  我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瞪一眼,原来是秦野手中的鬼牌不小心掉下去。

  「对、对不起。」对方也明白现在不是掉牌的时候,赶忙道歉后连牌都不捡,又将视线转回去……真是的,给我小心一点。

  接着,我也把头转回去继续观赏……不过,有个东西硬是遮住我的视线。

  「停!好,到此为止。」

  眼睛周围的皮肤,感受到女生特有的柔软双手。

  我轻轻拨开那双手,看见由比滨用对待垃圾的眼神盯着我。

  「做什么……」

  由比滨气得鼓起脸颊,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她把头往旁边一撇,头上那颗丸子跟着晃动,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

  「小雪乃,你不需要脱衣服。」

  由比滨握住雪之下的双手,止住她的动作。于是雪之下逐渐放松僵硬的身体,无力地回握由比滨的手。

  「……不过,比赛就是比赛。虽然把你卷进来,实在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们还是可以赢。」

  由比滨说完,从桌上拿起自己的牌。

  「嘿,3最大。」

  先前秦野松开的那张鬼牌,正面朝上地落在出牌区。

  「咦!」

  相模的惊叫声,有如出自横山光辉笔下《三国志》的角色。

  「啊!」

  秦野也露出金肉人般的惊愕神情。

  在一般情况中,黑桃3是最弱的一张牌,但在特殊规则下,它将成为对抗万能鬼牌的唯一手段。而且在革命时,3也会跃上最强牌面的宝座。

  在如同现代社会写照的「大贫民」游戏中,它是既脆弱却又闪耀着希望的存在。

  「来,小雪乃。」

  由比滨兴奋地把最后一张牌交给愣住的雪之下。

  雪之下不好意思地接过那张牌以及由比滨的微笑。

  于是,胜利女神对女王展露笑容。

  夕阳照进游戏社的社办,在一片逆光中,某人轻轻摆出胜利姿势。

  这场胜利来得令人措手不及,我品尝着称不上余韵的余韵,对游戏社的社员开口:「喜欢还是讨厌,跟有没有知识无关……人生是很讲求运气的游戏。」

  梦想能不能实现、比赛能不能胜利,都是由运气决定。这是《幸运超人》教会我的事。不过,这种游戏未免太莫名其妙。所以说,材木座的梦想能不能实现,也得问问他的运气。

  我稍微吁一口气,面带笑容对材木座和侍奉社说:

  「现在便放弃或否定梦想,还太早一点。」

  「比企谷同学,请你快点穿上衣服。」

  ×××

  走出游戏社的社办时,开放的走廊上吹来一阵微热的风。由于刚才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现在我的肩膀还酸得要命。

  我把手放到肩上,脖子一扭,听到一阵清脆的声响。身旁的由比滨尽情地伸懒腰,雪之下也努力忍住小小的呵欠。

  「那个……非常对不起。」

  「我们还嘲笑你……」

  秦野跟相模自责地低下头。他们能够坦率地道歉,即为心地正直的证明。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听到材木座的妄想时,才会忍不住说那么多。

  以某方面来说,只有他们认真聆听材木座的梦想。如果不是这样,他们根本不会否定。

  ——不过,我可不一样。我打从心底否定他,认定他是一个人渣。

  「唔喔?哇哈哈哈哈!知道就好!你们再等几年吧,我材木座义辉,一定会推出高水准的游戏!」

  嚣张的材木座实在让人厌恶,不过游戏社的两人只是笑着带过。

  「好的,我们很期待剑豪先生的游戏。」

  「话是这么说,但版权归公司所有,所以游戏不会单纯属于剑豪先生。」

  听到这句话,材木座立刻停止笑声。

  「唔?嗯?什么意思?」

  秦野和相模对望一眼,然后仔细地为他一一说明。

  「基本上,在公司制作的东西,都算是公司的财产。」

  「这叫做共同著作权,权利归公司所有。」

  「虽然依照契约内容可能会有所不同,但如果是游戏的剧本,大部分是由公司买断。」

  「公司买断的话,不论之后游戏多畅销,作家都只拿得到一开始的那笔钱。」

  「真、真的假的!」

  材木座震惊得把书包掉到地上。

  「那、那还是算了……嗯,我放弃。」

  这个家伙……竟然马上露出本性……真想痛扁他一顿……

  我拚命克制一拳打爆他太阳穴的冲动,游戏社的两人也不知该说什么,甚至露出半是同情的苦笑。

  「哼,不管游戏卖得再好,如果我只拿得到一点钱,一样没有意义。果然还是当轻小说作家最好!啊,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赶快开始构思剧情……」

  材木座迅速拎起书包,盘着手臂迈开大步离去。

  「那么再见啦,八幡!」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着一只手要他滚蛋,他则满脸喜悦地挥手回应我。

  ……总觉得,这是我参加侍奉社后第一次做白工。

  「该怎么说呢……真是个怪人。」

  秦野如此低喃。

  「没错吧?跟他在一起,从来不会有好事发生。」

  「不过,你们也是一群怪人……」

  相模有些冷淡地回道。

  「啥?喂,你们对一个超级正常的人说什么——」

  「你那样要到哪个文化圈才算正常啊?跟你这种怪人在一起真是辛苦。」

  「可是,小雪乃也很奇怪耶……啊哈哈……」

  由比滨见雪之下冷静地说出那种话,尴尬地笑着说道。

  但雪之下没生气,嘴角浮现温柔的笑容。

  「有道理,我跟比企谷同学都有些地方不太正常……因此,如果有像由比滨同学一样正常的人陪伴,会给我很大的帮助……」

  在夕阳的余晖下,雪之下的脸颊淡淡地泛红。由比滨望着这一幕,逐渐流露出欣喜之情。她的眼眶略微泛泪,用力抱住雪之下的右手。

  「……好!」

  「好闷热……」

  虽然雪之下如此抱怨,但仍维持那个姿势,没有抽开手臂的意思。

  「总之,我们先回去社办吧。」

  我对她们开口,率先踏出脚步。走了几步后,她们也跟上来。

  不论如何,雪之下和由比滨再度回到之前的关系,算得上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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