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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综上所述,比企谷八幡有些预感。


  午休的教室里,人比平常多。去买午饭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里来了。

  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把买到的面包从纸袋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虽然一直以来我都会拿到更宽敞的地方去吃,但是今天却没有这么做。

  窗户上有水滴流下来,阳台的扶手上也落下了雨丝。

  这场雨从早上开始一直下,雨势没有增大的迹象,也没有停止的迹象,只是淅淅沥沥地一直落下着固定数量的雨滴。

  这既不是秋雨也不是秋冬交替所下的阵雨。这种不彻底的降雨看了就让人感觉有些凉意。

  但是,在教室里就更加寒冷了。

  教室的前方传来了让人以为是雨飘进来了一样的阴郁氛围。

  看来今天悲剧的相模剧场也在绝赞营业中啊。从在班里算是位于前排的我的座位上也能清楚看到。

  新的表演节目,似乎是叫做『听到在意的某人劝说之后一下子当了体育祭运营委员会会长,不知为什么又被某个烦人的家伙骂了啊』的首次公演。标题好长。要怎么省略好呢。

  相模摆出一张异常灰暗的表情。有一个女生和她面对面坐着,还有一个女生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她。

  「所以,他好像是拐弯抹角地叫我别干了……」

  「那是什么,太过分了吧?」

  我的身体一瞬间感觉到她们看了我一眼。喂喂,别老是时不时瞄我啊,我会以为你们喜欢我的哦。

  感受嘲笑和蔑视的目光是孤独人士必须装备的标准能力。孤独是以全世界为敌的存在,日常生活就是战场,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和精神,必须掌握这些技能。这和高手能够感受到杀气和人的气息是一个道理。是不是有点不对呢。不对吗。

  即便事前就已知晓,还是只能采取防御态势。就正如外面下的雨一样。知道下雨的话就可以准备好一把伞。嘛,不过就算是有伞也可能会被淋湿呢。

  「我也干得并不出色,抱歉,但是啊—」

  「才没有那种事~。错的是啊—」

  相模的低气压仍然在继续发威。势力在持续增强,受灾面积扩大到了其他区域,连周遭通过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哎—呀—,下雨真糟糕啊。去趟小卖部就淋得像个落汤鸡了」

  被牵连进来的是户部。他似乎是接受惩罚游戏出去买东西,两手正捧着面包。

  当他一如往常大大咧咧地走到教室前面的时候,被低气压卷了进去。

  「啊,喂,户部君,你听说了那些话吗?」

  「哎,什么,怎么了?」

  户部一边打开装面包的纸袋,一边问道。那个女生偷偷靠近户部的脸。……啊咧?看着她的脸有点红,不会是其实想说喜欢户部这类超无聊的话吧?可恶啊,户部……。

  我用充满杀意的直死之魔眼盯着户部,此时户部突然身体大幅度向后仰,拍了拍额头。(译注:直死之魔眼是『月姬』及『空之境界』中两仪式和远野志贵所拥有的超能力,可将万物杀死。)

  「呜哇。出现了。比取谷君真是太过分了」

  「等、等一下!户部君声音太大了啊……」

  就在我以为户部的爱情故事将就此突然拉开序幕时,才发现这担心是多余的,话题的中心果然是我。变成话题中心的人气者真是不妙啊。

  「呀—,但是这可糟糕了啊。不,比取谷君不应该做那种事啊—」

  咕,还在讲刚才的话啊……。同样的话不要说几遍啊……。

  户部似乎是想就此加入话题,将纸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这样好吗。你不是被人使唤去买东西的吗。

  正当我这么想着,果然。

  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手指敲桌子的声音。

  看来是一股超高气压向着低气压的中心逼近过来了。

  回头瞄了一眼,只见三浦一脸焦躁地站在那里。从她微微瞪视的眼瞳深处似乎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

  所以说你很恐怖啊……。

  「喂、喂—!小户,快过来快过来!」

  感觉到三浦有些不高兴后,由比滨连忙招手。注意到的户部也挥了挥手。

  「啊,我现在过来。……抱歉,有人叫我,我先失陪了」

  「啊,嗯」

  这么说着,低气压团体干脆地把户部解放了。她们是只要能说上话就算不是户部也没关系呢,还是在顾虑着背后瞪着的三浦呢。嘛,可能两者都有吧。然后,这态度让三浦更加焦躁了。

  「抱歉」

  户部一边说着一边把面包一字排开,叶山等人都说着『辛苦了』,『谢谢』之类的话,只有三浦一脸不高兴地眯着眼睛。

  「好慢」

  三浦无法隐瞒焦躁地说道,但是选包的时候心情似乎稍有好转。当她把巧克力螺旋面包拿到手的时候,她好强地笑了。肚子饿了吗?

  可是,我也不能一直看着别人。你看,由比滨好像有点在意地偷瞄着我。

  赶紧吃完面包去图书馆吧。

  我和由比滨在教室里几乎不太交谈。至少没有在周围有其他人的时候交谈过。

  尽管我们并没有明确约定过,但是最近已经变成一种默契了。这并不是沉默的要塞。(译注:『沉默の要塞(OnDeadlyGround)』是1994年上映的一部美国电影,中译『极地雄风』)由比滨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不和对方说话,对方也不会主动过来说话。

  嘛,从相模她们的对抗姿态来看,我们的行动有可能会刺激到对方。在下雨的时候就没有必要特意去求雨了。

  能够保持这现在种状况是由比滨的能力使然吧。在群体内能够读取说话氛围的能力真是不错。由比滨或许适合去当服装店的销售员。

  不过,要求由比滨以外的人拥有这种能力就不太现实吧。

  有一个人影突破了我不想被搭话的气场,走了过来。……喂喂,不会察言观色的话在现代日本这个村落社会中可是活不下去的哦?作为人而言可是很糟糕的哦?

  虽然是这么想,不过如果不是人的话就没问题了。

  「八幡」

  户塚啪嗒啪嗒地靠近我。

  天使的话就没办法了。那是根据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法则生存的。可以说是在大雨中不打伞翩翩起舞的人,这就是自由吧。(译注:这是德国著名戏剧家歌德的名言)

  「怎、怎么了?」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八幡在教室里很稀奇而已」

  户塚说着,在我的桌子上放了个面包。这、这是什么,是给我的诱饵吗?就在我这么想时,户塚把隔壁桌子旁的椅子拉到了我旁边,坐了下来。

  就在我温柔地望着户塚时,他却有点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怎么了吗?」

  「唉,不,没什么……」

  那个,为什么我和户塚会面对面坐着,一起吃面包呢。这样下去我会把我吃的面包和户塚的面包混在一起然后变成面包啪嗒啪?的状态哦?(主要是我的头)(译注:捏自NDS游戏『欢笑面包房(ぱんぱかぱんやさん)』,是一款面点制作教学的游戏软件)

  在这种状态下户塚接近我的意义只有一个。我调整了一下呼吸,用相当不错的声音对他说道。

  「……那么,一起吃吧」

  如果这时候户塚说「哎……我并不是想这么做的……」的话我保证不会再来学校了,不过户塚非常精神地回答道。

  「嗯!八幡总是去外面吃饭,我白天也一直要练习,所以总是没机会一起吃饭,偶尔一起吃也不错呢」

  和户塚那舒畅的笑容完全相反,我的内心好像下着梅雨一样……。

  内心得到雨水的滋润,已经产生了透明质酸的效果了。滋润成分是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氨基葡萄糖哦!(译注:『ぐるぐるぐるぐるグルコサミン』是世田谷自然食品的广告歌,其产品可以治疗关节疼痛)

  ……雨真是太棒了!干得好,低气压。

  我的内心正在感谢着上天的恩惠,户塚的目光则落到了手边。

  「而且啊……」

  户塚停止了摆弄纸袋的动作,小声地继续说道。

  「看你好像不太精神……」

  「……」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沉默了,户塚忽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我。

  「虽然我不能做什么……。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然后我总算察觉到了。户塚是在担心我。

  班里的情况是这样,尤其是相模她们以如此露骨的态度向外广为宣扬这件事。不管多么不谙世事,户塚也会注意到的。

  然后,我的态度恐怕也和往常不同了。

  即便我想淡然面对,仇恨值也会无意中积攒起来。接着便会很自然地从态度中表现出来。尽管我自认自己并不是会将压力收在心底的性格,但是也并不是毫无感觉。

  就像水滴石穿那样,总有一天会到达极限的。

  所以有时候,通过那不经意的心血来潮的温柔,注意到了这一点时,会让我非常想依靠上去。

  可是,如果被依靠上去会很困扰的话。我会感到很困扰。

  我不想让温柔的人背负上如此沉重的负担。能够无条件依靠的就只有家人而已。

  我无法对其他人发出希望帮我分担的请求。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请求别人。现在要学会这种方法非常难,而且与其带着罪恶感依靠他人,不如我自己独自承受还比较快乐。

  户塚的话语、担忧和温柔,就像连绵阴雨中的一缕阳光。

  可是,比起呆在阳光之下,我更愿意成为在雨中歌唱跳舞的孤僻之人。

  「……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没什么问题」

  我带着自嘲而卑微地,但是声音却并不失落地,笑着说道。尽管我的言外之意是不需要他继续为我担心,但是却不能让现在的户塚就此放弃。

  「那就好了……。不过听说体育祭的准备很麻烦……」

  「体育祭?」

  户塚微微笑着说道。

  突然出现的单词让我眨了眨眼,户塚困惑地歪了歪头。

  「唔,八幡正在体育祭的委员会工作吧?所以我想你是不是累了所以没有精神……」

  咳咳,是说体育祭的事吗,对呢,是啊,肯定是为我在班里的处境担忧呢。

  这种自我意识过剩是怎么回事。让我想杀了自己啊……。将细微的担心往深处解读,哎呀——!真是的!

  就在我自食苦果的时候,户塚抚摸着我的背部。

  「八、八幡!你没事吧?」

  「嗯、嗯……只是吃面包有点噎着了……」

  我带着咳嗽说出了敷衍的话语。户塚一脸困惑地望着面包。

  「你还没开始吃呢……」

  「是唾液,那个,口水啊……」

  「肚子那么饿了吗?那快点吃吧」

  「嗯……」

  没错,人类意外地对其他人的情况是漠不关心的。自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这些事情都是常有的。

  ……嘛,户塚有时候会不介意这些障碍吧。因为大家都把户塚当作是吉祥物啊。可爱系的男生很容易被男生和女生玩弄,于是就会有一种不想让他触碰到这些阴暗面的倾向。这对他本人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呢。

  但是,无论怎么解释,我让户塚担心了这一事实是无法改变的。那么,无论说什么结论都是不会改变的。应该作出不让户塚担心的行动。

  我带着复杂的感情啃完那不勒斯面包卷,用茶水送了下去。

  「嘛,体育祭无需在意。我会注意分寸的」

  「是吗,八幡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得到如此天真无邪的信赖真是困扰啊。

  怎么样?听到这样的问题回答「啊,没关系」是孤独的人的习惯。因此而遭遇很悲惨的事情也不稀奇。现在我已经会下意识地说这样的话了。

  「不过,看起来有这么麻烦吗」

  「嗯……,网球部已经有好几个人去帮忙了,该怎么说呢……」

  户塚此时有些含糊其辞。他是不喜欢说别人坏话的性格啊,这一点跟我恰好相反。也就是说,我和户塚的相性相当不错,只能结婚了啊。不对。

  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而是从户塚说不出口的程度来看,网球部借来的运营委员对首脑部肯定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嘛,在体育祭结束之前就麻烦大家了,网球部也是」

  「完全不必在意。话虽如此,虽然我没办法做点什么……」

  「不,只要借几个部员给我们就足够了。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

  「那不还是不行吗」

  户塚稍微愣了一下,「啊哈哈」地笑了。看到他这样毫不在意地笑了,我也感到畅快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不能让人感到畅快。

  听户塚这说话的口吻,在周末的社团活动中运动部已经多少散布了一些负面印象了。

  也就是说,不难想象现场班的人心中的仇恨值还会继续拉高。

  在谈论人物不在现场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忍不住谩骂起来的。

  网球部是由个性温厚的户塚当部长,从这一点中可以得知,网球部还是校内相对比较和平的社团。在他们之间的评价都不好的话,其他运动部的反应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修复关系,巡前辈虽然这么要求,但我觉得这绝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不用说是由相模出面去做,更加无法乐观看待了。那样的话我的工作又会额外增加一份了。而且与其说是为了相模,不如说是因为相模的错导致我的工作增加,这也是不小的压力。

  一想到我那灰暗的未来,我就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也很期待今年的体育祭哦」

  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户塚开朗的笑容。户塚两只手拿着粗切法式面包卷大快朵颐。好想喂他。

  我一口咬下面包。虽然对户塚有些抱歉,不过还是希望他不要那么期待。

  「大概这次也不会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哦。学校活动的话每次都是这样的」

  「是吗?我觉得会比去年更快乐哦。你看,去年啊……」

  后面的话渐渐消失了,户塚轻轻低下了头。彩加酱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表情变得如此灰暗,我不可思议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那个……。因为我被迫穿上了奇怪的装扮……」

  这么说着,户塚的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哎?有这种事?去年发生什么了吗……我完全不记得了啊,因为我去年不是没有参加校园祭吗?

  去年,体育祭,奇怪的装扮……,哎?cosplay?

  「哎,户塚参加了那个?」

  户塚点了点头。

  「被前辈强迫的……」

  户塚的声音就像蚊子般细小。被前、前前前前前前辈,强、强强强强强迫什么的,这是多么炽热的展开啊(主要是在薄薄的本子里)。可是,我决不允许,强迫什么的不是职权骚扰么。如果不是双方同意之后进行的机器人战斗是不行的。(译注:捏自『徽章战士(メダロット)』,其中在进行机器人战斗前必须双方同意才可开始)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不记得呢。没有人给我看照片吗?不过就算别人有但是因为我没有朋友所以借都没办法找别人借,真是遗憾啊。

  我虽然在内心得出了结论,但嘴上还是难掩遗憾地说道。

  「我完全没印象啊……」

  「……不记得也好啊」

  户塚别过脸说道。

  他穿的是什么衣服呢……。如果是女仆或是护士装就太普通了。穿水手服对学生而言也没什么意外。也就是说是旗袍?就个人而言,比起敞开胸口的服装,开叉开得高的服装更加适合户塚啊。你看,把头发包成团状—

  不过再等一下。

  这里用旗袍反倒会映衬出户塚少年的一面,也未必是这种选择。倒不如说,那样子反而会让他显得更加可爱。

  我直直盯着户塚。

  「到底是什么服装呢……」

  「真是的!都说不能想了!给我打住!」

  户塚「咚咚」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话题。他嘟着嘴更加生气了。

  「啊,不,可以作为今年的参考啊」

  虽然我找了个借口,但户塚扭过头去一下子不说话了。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说「太好了来找吧」呢!

  可是,我并不是爱少女八幡娜。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哀战士啊。(译注:捏自动画『爱少女波丽安娜物语』,「太好了来找吧」是主角波丽安娜的口头禅)

  我知道户塚并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女孩子。果然不能让别人讨厌我。话说回来,他会再一次面向我吗?就算心里碎碎念,户塚还是不看着我。

  相互沉默了一会儿,户塚像是要问我一样偷偷瞄我几眼。那样子就像松鼠一样。不禁让人想问上一句「我欺负你了?」

  「我想去买些甜饮,户塚要吗?」

  「不了。不要了」

  「那,那个呢。咖啡要吗」

  根据过去的经验来看,户塚意外地很喜欢喝咖啡的。

  相互之间寻找一个台阶下。本来谈判就是这样进行下去的。嘛,只有双方都有谈判的意思谈判才有可能成功。

  所幸户塚好像也有这个意思,犹豫地点了点头。

  「……咖啡的话」

  户塚说完后害羞地微笑了一下。我虽然也跟着想笑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因为大概那不不会是笑容,而会变成阴笑啊。

  「那,我去买一下。」

  「啊,嗯。走好」

  我站起来向户塚轻轻挥了挥手。

  平常虽然没有和户塚一起吃过午饭,但是像这种流动性的关系也并不坏。这种非强制的愉快关系也挺好。

  看起来好像是雨天限定服务啊……要是每天都下雨就好了。

  ×××

  走出教室,午休的走廊非常热闹。似乎是因为不能到户外去,走廊比往常更加喧闹。虽然有一部分家伙头脑发热居然玩起了捉迷藏,但是也给出入各个教室的学生带来了生气。……下雨好烦啊,要是温度能再降两度就好了。

  在靠近二年级学生的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股粘着的视线。周围走过的人全都强挤着笑容的样子的感觉,在湿气的配合下,让人感到非常不快。

  这个学校的学生似乎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错误倾向。醒目的是恶人,恶人则必定会醒目,必然成为遭到差别对待的对象。

  这里最重要的,是不卑不亢。只要不承认失败就不会失败,只要不把问题当问题,就不会有问题。

  在接受失败的那一瞬间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攻击。因为正义必胜这样的固有观念,失败者则必定是恶人。对罪恶来说,无论如何打击都是正确的。

  这是学校和社会的铁则。

  低层人和失败者是被大家讨厌的,因此打击是理所应当的。学校正是处在长期缺席审判的状态。

  所有人都是原告,所有人也都是被告。所有人还是检察官、律师和陪审员。不仅如此,下达判决的法官也是所有人。结果,所有人都一直被「大家」这个概念束缚住。

  恐怕解放束缚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到来。

  或许现充们会兴高采烈地跟别人去玩,也是为了逃避缺席审判。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别人背地里放冷箭的预防措施。

  我无视贴近的视线,偶尔回过头以可怕的目光作出威吓,来到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前。

  虽然我是来买甜饮的,但是千叶县人民所说的甜饮,主要是MAX咖啡。我将零钱扔进去,按下那个黄黑相间像是黄蜂一样的按钮。「咔嚓」一声拿到第一罐饮料后,我开始思考起来。

  接下来要为户塚买咖啡啊。

  嘛,要说千叶县民所喝的咖啡,就是MAX咖啡了。MAX咖啡太万能了。

  就在我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到按钮前时,听到背后传来轻快地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要跟我买一样的饮料,或者是来买甜点的。

  我从出料口拿出MAX咖啡的罐子,迅速地退到一边。对不妨碍别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可是,那个脚步却没有继续往前走。

  这是怎么回事,是在犹豫要不要再靠近我一步吗?我这么想着向他望去。

  然后,我看到了一脸苦笑的叶山隼人。

  叶山确认到我没什么想说的,轻轻点了点头,向自动贩卖机走去。然后犹豫了一下要买什么之后,选择了黑咖啡的按钮。哦,在我面前买MAX咖啡以外的咖啡,真是相当的挑衅啊。

  我「咔嚓」地打开拉环,就连叶山接下来的话也似乎也有些挑衅的感觉。

  「……好像进展得不是很顺利呢」

  「啊?」

  这是想吵架吗,是想抗议吗,尽管这话的含义有点不太清晰,但是如果了解叶山隼人这个人,就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担心。不煽风点火是他的处世原则。

  「只要有人就会有麻烦,这很自然吧」

  对我来说,不,大概对叶山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尤其是执行委员和运营委员这些拼凑出来的团体之间还能关系良好才更稀奇。单单是人数本身就可以争上一番了。我哼笑着对叶山说「现在还问这个啊」时,叶山却没有笑。

  「不是说那边,我是说班里的事」

  我还以为他是说体育祭运营委员会的事情,看来不对啊。班上的话也就是说是跟相模有关的事吗。大概三浦也同样关心着她吧。

  但是,无论是哪个,都是一样的。

  「那答案也是一样的」

  结果,问题的本质并没有改变。重要的是,重点是在人能否顺利工作这一点上。毕竟人际关系就是麻烦。无论是宏观上还是微观上,做的事情都是大同小异。

  所以,对它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一旦心生芥蒂,就难以再恢复原状了」

  叶山似乎无法理解我的回答,他没有去喝已经打开了的咖啡,只是向我送来责怪的视线。

  「……是,吗」

  「是吧」

  我说完这话,转身打算返回教室时,背后传来了声音。

  「体育祭的事情,抱歉」

  「哈?」

  我回过头去,叶山的目光微微下垂。

  「因为我太轻率地劝相模同学了……」

  「不,本来我就决定对相模做那样的事了。就算你不拜托我也会做。倒不如说,省了我的功夫真是帮了大忙了。所以这跟你没有关系」

  要是眼前出现争吵,叶山总会出来劝架,这似乎是叶山的本性。这次我只是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而已。对我道歉是不合理的。

  「可是,我也赞成相模当委员长的。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帮忙的,请尽管说」

  「啊,嗯……」

  要说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仅仅是有这么简单。

  就在我打算说出来的时候,叶山察觉到这一点,爽朗地笑了。

  「社团方面我也稍微听说了」

  哈,已经泄露风声了吗。户塚都在担心,叶山会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是比想象中更加沉重的打击。

  对于由叶山这种绝对的超凡魅力的人所统领的足球部都是那副鸟样,从足球部和男子网球部部长的性格来看,部员应该都是一些温厚的人。

  也就是说,其他社团活动的情况会更加恶劣。之后甚至可能会是一副拒绝合作的态度。在背地里搬弄是非团结众人的同时,也会统一大家的意见。最后拘泥、固执在统一的意见之中。在获得全体人员的意见和同意之后立场就会更加坚定。

  这时候,将叶山这张牌打出来也是一种选择。

  借由叶山这个意见领袖,进而获得他所统领的足球部的支持,可以使体育祭顺利地运行下去。

  但是,这样只是提高了叶山自身的名声,而不会提升相模的评价。这和文化祭的时候由雪之下实质上担任委员长时精明能干的表现所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嘛,相模自己也会对叶山的出手相助感到高兴吧。

  可是,如果叶山和相模接近的话,三浦的心情就会更加恶劣,对三浦的顾虑会让相模更加萎缩,班级的氛围则会陷入不断萎靡的恶性循环。她们的对立也是很麻烦的……

  咦,等一下?运营委员会也是,如果获得叶山的帮助的话,相模肯定会更加让人厌烦,那样的话也不得不考虑受到进一步的反对啊……。

  无论是叶山还是雪之下,虽然是万金油,但是要善加利用却并不容易。这次必须以相模南为中心部署他们的行动才行。

  在我心里摆出残局,并且模拟各个人的行动之时,传来了有些犹豫的声音。

  「怎么了?」

  看到我突然沉默了,叶山惊讶地望着我。

  「啊,不……。嘛,那啥。应该没问题的,不必担心」

  「……是吗」

  「嘛,要有什么问题再说吧。就这样」

  我说完转身离去。虽然叶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我不想听的样子,沉默地挥了挥手。

  我在走廊里快速走着。

  叶山对反相模、反委员会联盟都是很好的王牌,但是又不能同时对二者使用。在相模和委员会对立的情况下,就难以发挥叶山能够完美协调各方的特性。反而可能会引发新的火种。

  首先,必须想办法消除相模和委员会现场班之间的摩擦才行

  为应对这个问题,今天的会议上也有一些对策。姑且做了一些准备。

  但是,即便如此。

  ——一旦心生芥蒂,就难以再恢复原状了。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紧紧地萦绕在我的内心深处。

  ×××

  进入会议室的人们脚步都异常沉重。

  只要想起那天解散时的所见所闻,就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便隔了双休日,那种讨厌的画面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感觉自己似乎也身处其中了。

  因为这样,今天与会的人数和那一天相比有一点点下降,多数人都是准点,或者比开会时间稍晚到达。

  为此,会议开始的时间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

  巡前辈一直注视着门口,但也偶尔会看一看时钟。然后,对相模说道。

  「相模同学,可以开始了……」

  「……是」

  虽然相模回答了,但是却没有站起来。

  「我、我也一起……」

  由比滨似乎是要催促相模想要站起来,却被雪之下默默地制止了。在她的阻止下,由比滨不情愿地重新坐了下来。

  这样就行了。

  在那之后相模要做的是修禊的行为。这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相模应该难以忍受这种受众人注目的耻辱。

  相模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站了起来。如果时间再拖下去我们当中可能会有人站起来,她想回避这种事的发生吧。这样的自尊心,应该说是虚荣心吧。那还真是相当强烈的虚荣心啊。

  尽管相模站起来很慢,但是走路的脚步却很快。

  目标是会议室后面,现场班的主要成员坐的地方。

  遥和悠子也坐在那里。

  她们直直盯着走过来的相模。那份目光可能是污蔑,可能是嘲笑,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疑问。

  相模去那里的原因。

  由她自己说出来。

  「那个,稍微借点时间可以吗?」

  遥和悠子听到这样的搭话,两人面面相觑。她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一起抬头望着相模。

  「可以是可以……现在?」

  「之后不行吗?」

  听到反问,相模调整了一下呼吸。

  「……现在比较好」

  听到这话,这次两人没有交换眼色,回答道。

  「那么,……请说」

  「会议已经开始了,在这里说可以吧」

  「……哎」

  面对这顺势加上去的附加条件,相模语塞了。

  然后,在和遥她们坐在一起的现场班成员中隐约听到了微微漏出的笑声。

  另一方面,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努力保持着沉默。只是静静地,一言不发地侧耳倾听着。

  这正是修禊,以及制裁。

  在众人的环视之下,相模脸红到了耳根,肩膀微微地颤抖了。

  然后,一点一点地编织语言。

  「那个,对不起……。我,只是一味想着,怎么让体育祭更开心……」

  相模说出了道歉的话。

  遥和悠子以及其他人都静静地听着那缓慢而细小的声音。

  就像是将受罪之人游街示众一样。

  但是,成为众矢之的的人会变成被攻击的对象是理所当然的。只要发生负面事情,将出头鸟抓来攻击、欺凌、嘲笑是社会的铁则。因此,她们会要求相模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刚才相模的话满足这个需求了吧。

  遥和悠子有点困扰地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说道。

  「……没关系。我们也满脑子是社团活动的事,抱歉了」

  似乎运动社团的人也都这么想的,现场轻轻响起了「是啊」「嗯」之类的同意声音。

  多亏听到了这些声音,相模的话渐渐变得流畅起来。

  「嗯。……那个,我啊。……果然还是希望大会能热闹起来,想要为此而努力。所以,如果能得到大家的帮助就太好了。……啊,当然,我也会尽量减少大家社团活动方面的负担的」

  相模坚定地抬起头说道。与之相对,现场班的人反倒是微微移开了视线。

  即便如此,她话中的含义或许已经充分传达出来了,人们陆续回答道。

  「……嗯,我们也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谢谢。请多关照」

  或许是话已经说完了,相模迅速低下头,转身回来了。巡前辈看着她的样子,安心地舒了口气。

  「终于告一段落了啊」

  她微笑着转向了我,我也只得点头。

  「……是啊」

  我将那如卡在心中的鱼小骨一般的担心硬是吞进了肚子里,说道。

  只看表面的部分的话确实是已经告一段落了。从形式上来看确实是已经解决了。

  但是再深入去想的话其中仍然暗藏玄机。

  这是孤独精英的坏习惯。

  相模的话听起来只是在为自己辩护的同时,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指责对方而已,只是巧妙地利用遥和悠子以社团活动为后盾的解释,引出她们的话而已。

  真是讨厌的想法。

  不过,我心中讨厌的想法往往都会不幸言中。有时甚至会有一种我是不是能预知未来的错觉。

  我一边希望自己的想法偶尔会出错,一边静静等待会议的开始。

  ×××

  等迟到的人都来齐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在平塚老师的注视下,最先说话的是巡前辈。或许是她对刚才突然将一切交给相模感到有些内疚。

  「嗯,那么会议开始了。首先根据上次会议的结果,我也考虑了一下改良的方案。雪之下,拜托你了?」

  「是」

  说着,雪之下站了起来。然后,扫了其他的学生会成员一眼,他们都迅速地换了个姿势。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对雪之下摆出了绝对遵从命令的姿势了。

  学生会成员们向每个人发了一张油印纸。

  同样手拿纸张的雪之下开始了说明。

  「上次我们向有问题的各个社团询问了各自的活动安排,然后重新组合了从现在到体育祭当天的日程安排。已经将各社团的日程安排考虑进去了,请大家确认一下」

  听了这话并看了纸张后,现场班的人发出了不知所措的喧哗声。似乎他们是因为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而惊慌失措。

  嘛,估计是认为我们是擅自根据自己的立场制定的吧。但是这一点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内。

  「嗯,因为只是改善方案,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继续调整。我也跟部长们说明过了,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的……」

  由比滨迅速附和道。如果是位居上位集体的她的话,应该可以简单地和各个社团的部长进行合作,这一点大家应该都明白吧。

  多亏如此,不满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嘛,我觉得雪之下这个不是方案,已经是决定事项了。

  「另外,千马战方面,为了能减少负担,我们决定修改一部分的规则,并且将服装简化。这样子估计可以减少作业量,人工降低上次会议时候订下的作业目标」

  雪之下继续淡淡地说道。人工算是什么。是像恋空一样的东西吗。那是忍空啊。(译注:『恋空』是美嘉所著的手机小说,『忍空』是桐山光侍所作漫画,经常有人把二者搞混,以为是一个人作的。在这里『人工(にんく)』和『忍空(にんくう)』读音很像)

  旁若无人的说明不如称为威胁更合适。

  雪之下新做的日程表,非常细心地将这次和上次的安排作了一个比较。不知是因为她工作勤快呢,还是因为太闲了才这么干的呢。大概二者都有吧。另外,还很有可能附带有不让现场班的家伙再推脱搪塞的含义,性格也相当恶劣。

  但是,似乎这样做还是有意义的,现场班的人都遵从了这一安排。

  雪之下环顾了一下寂静的教室后,坐了下来。是打算之后就交给委员长了吧。

  注意到这点,巡前辈催促相模道。

  「那么,接着上次的继续说」

  「是、是。那么,以这新的安排表为基础,来进行一下分工……」

  我在旁边一边看着相模讲话,一边托腮思考起来。到目前为止仍然在控制之内。

  会议中调整了有问题的日程安排,取得各个运动社团部长的协助。最重要的议题,千马战成本削减也搜集到了建议。

  然后,相模和现场班核心成员遥、悠子了敲定折中方案。

  在现在的情况下,没什么其他事可以做的了,将它作为修复关系的妥协方案应该是相当足够了。

  即便如此,我的眼睛还是为了找出一切不安定因素而擅自行动了。

  我那总是假想最糟糕事态的负面想象力仍在持续运作中。

  不过这样做并不是要防止事态发生,只能在万一发生这样的事态后能够作出缓解形势的应对策略,连我都觉得可悲。

  因为你看,这对于知情者和不知情者造成的伤害是不一样的吧?比起自信满满地被打断鼻梁,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不太合理,受伤害的程度会小一些吧。将伤害降到最低,恢复原状的时间也不需要太长啊。这是生活的智慧。

  在会议室里正在严肃地进行分工。

  乍一眼看去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

  相模按顺序把工作分配出去。旁边是巡前辈。在另一端因为平塚老师锐利的眼神,也没人吵闹的。

  并没有看见表面上的争吵。

  但是在一瞬间我捕捉到了那副眼神。

  那是在白板前登记姓名的遥和悠子,从相模旁边通过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在通过之后,两人作出了相互点头的动作。

  「喂……」

  「嗯……」

  我听到她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或许她们是在谈其他的话题,具体的内容不得而知。

  嘛,毕竟刚才才道歉过的。她们和相模之间那种僵硬的气氛应该不会演变成什么严重事态的。

  我停止了继续观察和臆测,靠在了椅背上。挺直腰板,椅子发出了「吱」的声音。

  我几乎以靠倒椅子之势靠在椅子上,扭头看向后面的世界。

  背后的窗户上有水滴顺流而下。

  雨,还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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