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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西行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

  弘福寺内,灯烛辉煌。

  凄切悲苦的诵经祈请之声连日不绝,而莲台上的世尊结印趺坐,在重重青灰色的烟幕中低眉微笑,仿佛对尘世间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百万佛子今遭大难,肝脑涂地,我佛宁不知耶?抑或知而不救耶?”

  金刚狮子座前,玄奘面佛振锡悲呼,两班大众不敢应和,只有低头一心诵念世尊圣号:“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东起西拜,西起东拜,祈请不已。

  玄奘连呼数遍,颓然扑倒在佛前拜垫之上,清泪长流,与众合掌同念:“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自魏主禁断佛教,坑杀沙门,北地僧尼死者数以十万计,逃入唐国者,李世民恐有妨民生国计,亦不许他们再为僧侣,下令勒其还俗,编入户口,从事生产,对西京、东都的几处大寺倒还网开一面,许他们收容一部分北洲僧人,弘福寺乃为太后祈福之寺,亦是玄奘驻锡住持之地,自然也在优容之例,寺内容留了数百名北地僧伽,两都各大寺合共收有数千名北地僧伽,只是这对于因法难南来的数万僧尼无疑杯水车薪,玄奘为此忧心如焚,多次上奏求李世民另建寺院收容北魏僧人,李世民只是不许。

  南洋大海,亘古涛声,落迦山雾霭接天,万载如是。

  一道祥光冉冉起于潮音洞,往北而去,在空中盘桓数匝。

  帝京凤阙,云端之上,慈航手托净瓶,遥望北洲,喟然叹息。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玄奘清澈的声音忽而冲上空中,慈航吃了一惊,拨开层云,向下观看,正见弘福寺内,玄奘双泪交流,悲呼佛号,慈航轻轻点头,侧耳倾听,久之,举足迈步,向西方灵鹫山徐徐而来。

  至大雷音寺山门之前,慈航降下祥云,自有金刚力士接入,慈航直上大殿。

  宝殿之上,大悲世尊释迦牟尼正与四部大众讲论金刚能断最胜般若波罗蜜多。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磐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见慈航上殿,世尊住了演说,合掌微笑:“尊者。”

  文殊、普贤、惧留孙、毗卢遮那与三千大众一齐合掌道:“道友来了。”

  “世尊,我自海外转由东土而来,见北洲佛子遭难,肝脑涂地,尸身横于沟壑。”慈航合掌躬身。

  世尊默然。

  慈航又道:“我佛为阎浮提世界亿万佛子之本师,奈何于此不闻不问耶?”

  世尊不答,却问道:“尊者,你以为,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否?”“否也,世尊,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则是如来。”“可以八十种好观如来否?”“否也,世尊,若以八十种好观如来者,大辟支伽罗即是如来。”

  “如是,如是,尊者当知。”世尊叹道,“诸有声有色,一切有为之法,皆非佛法。”

  “立寺起塔,非是佛法。”

  “祈福造像,非是佛法。”

  “刺血写经,非是佛法。”

  “燃指供佛,非是佛法。”

  “延寿消灾,非是佛法。”

  “转经拜忏,非是佛法。”

  “……”

  “凡有所着,即非佛法。”

  “欲求无上正等正觉者,应离一切相而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

  “惜哉今日之阎浮,造佛者多,学佛者少;拜佛者多,解佛者少;求佛者多,知佛者少。难由自作,非是外来。”

  世尊说到此处,垂下眼眉,不再言语。

  “世尊,我知之矣,只是也不能任其如此。”慈航躬身合十,飘然出殿。

  大悲世尊在座上微微躬身,道:“善哉!”

  夜已深沉,弘福寺内,大雄宝殿,钟鼓声歇,群僧已散,玄奘独跪于佛座之前,诵念经文。

  “……见苦恼者不能堕泪。何得名为修行悲者。胜者设闻他苦尚不能堪忍。况复眼见他苦恼而不救济者。无有是处。救众生者见众生受苦悲泣堕泪。以堕泪故知其心软。菩萨体净悉皆显现。何以故。知其显现。见苦众生时眼中堕泪。以是故知菩萨其体净软。菩萨悲心犹如雪聚。雪聚见日则皆融消。菩萨悲心见苦众生。悲心雪聚故眼中流泪。……菩萨堕泪已来多四大海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莲台左侧的观世音圣像忽然光华流转,身如琉璃,手托净瓶的菩萨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

  一时间潮音梵唱,充满殿内,便有佛光青云,叆叇生烟。

  “玄奘。”

  莲台上的大悲菩萨垂下了杨枝。

  玄奘抬起头来,惊喜交集,近前跪下:“大慈大悲救护主菩萨!”

  “玄奘,汝心中有所疑者?”

  “弟子……”玄奘一时不知如何措辞。

  “汝心中既有所疑,何不直上灵山,亲问世尊?”

  “圣境迥远,非弟子凡胎之所能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世间万法盛衰,端在人心起灭。”杨枝垂下,清凉的甘露滴滴落于玄奘头顶,芬芳的气息笼盖了玄奘的整个身躯,玄奘长跪不起:“弟子谢菩萨教诲!”

  朵朵纯白莲花从空中坠落,宝殿内异香扑鼻,缤纷的莲花雨露中,菩萨曼声吟颂:

  “慈心端严身,悲心为千眼。

  阿逸悲心弓,种种施为箭。

  破贫穷怨贼。永无有住处。

  悲心坚固根,爱语以为茎。

  忍辱为枝条,布施以为果。

  ……

  阿逸出时夜,慈心如满月。

  以净施光明,令彼得开敷。”

  充满大殿的琉璃宝色猛然一涨,倏然消去,菩萨就此寂然无声,玄奘站起身来,正见佛前一盏青灯,光晕暗弱,照见本师释迦牟尼佛面含悲戚,垂眉下视。

  “世尊,我今决意西行,翘动四体,拜于座前,以决心中疑难,以求我佛正法,使般若重耀于阎浮,正教光大于当时。”

  玄奘合什三拜,退步出殿。

  洗心院内,竹木森森。

  承乾散发方袍,坐于地上,手持一本经卷,低头研读。

  旁边坐着一名小女孩儿,手托双腮,看承乾读经,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站起身来,拉着廊下一名小沙弥:“承乾哥哥不好玩,辩机,我们玩去。”

  小沙弥穿着灰布僧袍,羞涩地被小女孩拉着,去林下斗草捉蟋蟀去了。

  院门之前,玄奘与一名僧人远远看着承乾,见他仪态沉静,身周时时有白光氤氲,闪闪如水,泥丸宫魔气再不复出现,微微点头,心下甚觉宽慰。

  “法琳师兄,我去之后,相烦师兄代为照看沙竭罗。”玄奘与法琳一边向外走去,一边口中讲论。

  “这个不消和尚嘱咐,我自然理会得,只是大和尚,我闻那西天远在日落之所,此去百千万里,多有魔头妖物,鬼怪无常,大和尚此去,恐未见我佛,先丧身命啊。”

  “我意已决,定要面礼世尊,明我佛正法,光大正教,岂敢爱惜一己身命。”

  “不仅那西方路上魔头众多,此去西方,必先经北俱芦洲,那魏主拓跋焘受了道士蛊惑,灭佛坑僧,和尚此去甚是危殆。”

  “不妨,我此去本就欲见那魏主,若能动其一二心念,庶几可活千万佛子,纵然那魏主凶厉不仁,因此丧命,也是我前生宿业,数当如此,师兄不必再劝我了。”

  法琳叹了口气,心道:那魏主虽然我们不曾见过,但听说他在国中杀伐决断,无人可以忤逆,这等人岂是容易听劝的?但见玄奘态度极坚,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两人谈谈说说,渐渐远去。

  洗心院内,承乾忽然放下经卷,向两人离去方向看去,狭长的眼睛内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我已醒来,重临三界,你为什么还迟迟不愿醒来。

  醒来,醒来!

  快来见我,见我!

  悠长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在承乾心头回旋不已。

  承乾闭目听着那来自心底的呼唤,突如其来的疼痛忽然窜入头颅,不由自主呻吟一声,抱住了头颅。

  “哥哥,你怎么啦。”

  承乾睁开眼,见高阳站在自己的面前,仰起小脸,一脸的关切。

  “我没有事。”承乾忍住剧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那么,哥哥,我要回去了。”高阳说道。

  “好。”

  “辩机,我改天再来找你玩啊。”高阳说着,蹦蹦跳跳出了洗心院,保母和宫女们簇拥着小公主,出寺还宫。

  辩机倚着门,看着高阳去得远了,方才回入院内。

  “和尚珍重!”弘福寺山门外,众僧合掌向玄奘送别,依依不舍。

  “你们回去吧。”玄奘头戴斗笠,牵着一匹白马,向众僧挥手道别。

  当时魏唐连年交战,按朝廷法令,不许人民出境,因此玄奘此行不敢声张,只说是出外游方,众僧也不敢跟随。

  “师父,你这次出门云游,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人众中忽然传来辩机清脆的童音。

  玄奘走近几步,爱怜地抚mo着辩机的头顶,“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你只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就回来了,你要好生听话,学习佛法,我回来却要考你。”

  “师父放心,辩机一定用心学法,不负师父所望。”

  “各位师兄师弟,玄奘去了。”玄奘说罢,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那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泼剌剌往西北下去了。

  众僧心内忧烦,各有所思,看着玄奘一人一马,消失在西方天际,方才转身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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