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催死乱魂

　　密林间，一群人正行走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

　　今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却恰好是猎队集体狩猎的日子，而陆庄赫然也在其中。

　　这段时间以来，陆庄小日子过得可悲惨啦。最近陆家村附近这一带都传扬开了，那个陆家村老陆家的孙子被上仙看中啦，要跟仙人去学法术啦，以后可就是仙人啦。什么？老陆你都不知道，就是陆家村村尾那个驼背姜老头啊。

　　陆庄仿佛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许多亲戚来，那个吴家村的什么吴三叔啦，吴六婶啦，那个蔡家村的什么蔡四爷啦，蔡九姨啦。

　　陆庄家几乎天天有亲戚登门，这个来了掐掐陆庄的小脸，哎呀，这孩子长得真水灵。那个来了掐掐陆庄的小胳膊，哎呀，这孩子长得真壮实。

　　还有那个李家村的富家翁叫李什么来着，拉着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到陆庄家，说什么当年和陆庄的父亲可是至交好友，还说什么要给陆庄保个媒，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陆庄，让在场的陆姜和陆天辰等人好一阵无语。

　　看着周围的花草树木，听着一声声鸟叫虫鸣，陆庄深吸一口气，心道，还是森林里好玩啊。

　　“小庄，我看那隔壁村老李家的那个小丫头不错，你干脆就娶回家暖被窝吧。”旁边有人笑呵呵地对着陆庄调侃道。

　　陆庄顿时大窘，猛地低下头，一张小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众人看着陆庄这幅样子顿时哈哈大笑……

　　“好几天没去看小金了，不知道那小家伙在干什么呢。”陆庄看着周围的草木，嘀咕着跟在猎队后面。

　　而陆庄却不知道，在森林某个地方有人也在议论着他。

　　森林中，一座高山看上去平平无奇，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四壁都镶嵌着发光的萤石，使洞里看起来明亮无比。山洞蜿蜒而下，在山洞深处是一个极为宽阔的地下空间，一面是玉石铺就的石台，一面则是一方数十丈见方的水池。

　　石台上，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正坐在篝火边，跳跃的火光照耀在她那张抚媚绝美的脸上，散发出淡金色的光晕。在她肩头上有一只金色的小蛇，如果陆庄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这只小蛇竟是小金。

　　黑衣女子手上正握着一根削去枝丫的木棍，在木棍顶上串着一只烤鸡，烤鸡色泽金黄，飘散出一阵阵烤肉的香气。

　　女子撕下一块鸡腿，精心剔去上面的骨头，挑出一小块精肉，而后轻轻嘘了一口气递到小金嘴边，道：“蛟儿，尝尝娘亲的手艺，可有你那人族小友的好吃。”

　　小金张开嘴叼住烤肉，咂吧两下吞了下去，仰起脑袋，好似回味了一下，然后伸了伸蛇信子，摆了摆尾巴。

　　黑衣女子轻笑道：“臭小子真不给面子，你那小朋友烤肉时我可是亲自跑去暗中观察了好几回呢。”

　　小金探着小脑袋，亲昵地在她脸上拱了拱。

　　黑衣女子面露微笑，看着小金，眼里尽是疼爱之色。

　　就在这时，一声及其细微的声音在她脑中回响。

　　“死吧。。。死吧。。。”

　　黑衣女子猛然一震，心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蛟儿，你那小友又来森林了，你去找他玩儿吧。”

　　黑衣女子轻轻抚了抚小金的脑袋，又柔声说道：“从池子下的水道出去比较近。”

　　小金抬头有些不解地望着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快去吧，莫让你那好友等急了。”

　　小金探了探脑袋，游到水池边钻了下去，水池下有个洞口，约有六尺来宽，小金钻入洞口便不见了身影。

　　黑衣女子目送小金离去，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痛苦的神色，她摘下手中储物戒从中拿出一块玉简贴在额头上，不一会儿，她放下玉简连同那枚储物戒一起放在池边。

　　细密的冷汗不断从她额上流出，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头长双角的蛇头形虚影，虚影与人脸不断变幻，随着一声嘶吼，黑衣女子竟然化成了一条头长双角的黑色大蛇。

　　“死吧。。死啊。。。”

　　黑色大蛇不断翻滚着，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这声音时急时缓，时高时低，时哀时怒，时而尖锐时而绵长，充斥着深深的悲伤与绝望。

　　黑色大蛇调动妖力抵抗那道怪音，可那声音依旧在她脑海回荡，她头痛欲裂，眼神开始慢慢涣散，仿佛魂魄也要离体而去。

　　“吼…”

　　黑色大蛇怒一声巨吼冲出了洞府，拖着长长的身躯往森林深处疾驰而去。

　　而那怪音好似察觉到她想逃走，声音猛然加剧，一瞬间好似万千厉鬼在她耳边尖叫嘶鸣，又犹如无数钢针刺进了她的脑海，巨蛇强忍着脑中眩晕与剧痛，又窜出一段距离，而后仰天嘶鸣一声便轰然倒地。。。

　　密林间，陆庄手持弓箭正左右巡视，仔细地查看着，是否有野兽出没的痕迹。

　　“嗤…”

　　突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陆庄猛然转过头。

　　“小金，你怎么来啦？”陆庄惊讶地叫了一声，他有些意外，一直以来，小金都是只有在他烤鸡时才会出现，今天没烤鸡怎么也来啦。

　　众人都知道陆庄认识了一条金蛇，还和金蛇成为了好朋友，心里都羡慕得紧，村里祭司说了，金蛇祥瑞，此乃大吉之兆啊。

　　陆天辰也看到了小金蛇，不过他也只是从陆庄口中听到过这只金蛇而已。想来这条小金蛇应该就是陆庄口中的小金了，果然有灵慧异常，陆天辰暗道一声。转过头对陆庄说道：“你去吧，不要走远。”

　　陆庄大喜，抱起小金，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丛林里。

　　小水池边，陆庄打来一只野鸟正架在火山烤着。

　　“你小子是不是又嘴馋了才来找我的？”陆庄笑着问道。小金一定是又馋嘴了才会跑来找自己，陆庄十分坚信自己的想法。

　　小金正抬头出神地望着往森林深处的一个方向，听到陆庄的问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尾巴。

　　陆庄顺着小金所望的方向望去，除了树木就是灰蒙蒙的天空，没什么呀，陆庄挠了挠头，感觉小金今天有些反常。

　　过了一会儿，小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吐着信子，不断地在地上来回游走着，不时还抬头出神地望向森林深处那方。

　　“小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陆庄看着小金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心里嘀咕一句。

　　就在这时，小金所望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长啸，悠远而又悲凉。

　　“咿呀～”

　　小金张开小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身上猛然散发出一股狂暴的气息，嗖地一声便向那叫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庄撒开双脚紧跟其后，跑了好一会儿，小金终于停了下来，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陆庄目瞪口呆。

　　只见眼前林地一片狼藉，无数树木倒在一旁，一条数十丈长的黑色巨蛇横躺在林地之上，在大蛇的脑袋上长着两只如刀尖似的大角，外形与小金头上的独角有些相似。而此刻巨蛇却已成为一具尸体，准确说应该是一具干尸，因为巨蛇已被抽光了浑身血液，干巴巴的。

　　小金爬在黑色巨蛇的头上，探着小脑袋拱着巨蛇的脸，可是巨蛇却纹丝不动，小金好似依旧不死心，伸着信子在巨蛇那干枯的脸上舔了舔，良久，一颗晶莹的泪水从小金眼中滑出，他缓缓抬起头。

　　“唳~”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长啸，一股凶戾的气息从小金身上激荡而出，啸声在森林里久久回荡，仿似述说着无尽悲伤。

　　“小金…”

　　陆庄想安慰小金，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出口，看着小金眼角晶莹的泪痕，陆庄摸了摸鼻子，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而此刻，陆家村中。

　　陆姜正拿着一本破旧的无皮书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上记载着大荒世界的一些奇闻轶事，想当年他就是靠着这些故事哄着小陆庄睡觉的。

　　一想到自己那个孙儿，陆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小家伙现在正跟随猎队在森林里狩猎呢，也不知道今日收获如何。

　　“孩子现在有出息了，自己以后也能安心地走了。”

　　陆姜轻抚着花白的胡子，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窗外刮起一阵大风，房门也被吹了开来，风从门外吹进屋里。陆姜感觉到一丝凉意，用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长衫。

　　“起风了…”

　　走到门前，陆姜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了一句，而后关上门走回屋里。

　　一缕箫声缓缓在耳边响起。

　　陆姜抬头望天，喃喃道：“谁人吹的曲子，怎的如此悲凉。”

　　听着这悲戚戚的箫声，陆姜神情有些恍惚。

　　一幕幕回忆浮上心头，从少年时的意气风发，到儿子出事后的默然垂泪，再到如今的老年迟暮，一生走过，几多喜怒哀愁。

　　不知不觉间，陆姜已是泪流满面。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爱人正在向着自己招手，儿子正对着自己微笑。

　　陆姜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飞出了家门，飞上了天空，越飞越高。

　　陆姜低头，村子在渐渐变小。他看到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看起来都有些模糊，而他们正往同一个地方飘去。

　　陆姜越飞越高，他看到了一面黑色的大幡，大幡中传来了一阵吸力不断吸引着他，靠近，再靠近，而后便是眼前一黑。。。

　　半空中，灰蒙蒙的云层遮得天地昏暗，云层下面漂浮着一面黑色大幡，一个黑发遮面的男子站在幡下，用一支黑色长箫吹奏着悲切凄凉的曲子，一阵阴风拂起他那黑色长发，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天空中无数虚影不断涌来，如潮水一般，而后不断地被那面大幡吸进其中，直至一曲终了，漫天虚影便被收得干干净净。

　　该男子伸手一招，大幡便卷起飘落到他手中。

　　“风云将起，谁主沉浮？”

　　望着手中的大幡，男子嘴角微翘，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而后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黑色流光逐渐消失在天际。

　　待到天色渐暗，陆庄与猎队众人才抬着猎物回到村中，当见到村中那一番死寂惨象，其中悲痛欲绝自是不用细说，只闻一声悲嚎，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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