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万千精灵

　　王小鱼的小心脏，砰砰砰，跳的很厉害。

　　平生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一个女孩子面对面，心要真是能平静，那就怪了。

　　不过，王小鱼脸红耳赤的不安和羞耻感依然存在。颤抖的手悬在江梦尘的脖子后边半晌了，一件衣服都没脱下来。

　　这样下去，可真不行，江梦尘的伤势不能耽搁。闭着眼睛的方法不是方法，这身体上下凹翘不平，万一碰着了更难堪。

　　再次调整呼吸，再次挺直腰杆，抖了抖颤抖的手，王小鱼一脸严肃，开始缓缓褪去江梦尘的衣物，直至最后一块遮羞布。

　　“要说不好看，那真是假话，梦尘姐姐的身体可真耐看！”这是王小鱼一边褪去衣物，一边偷瞄后得出的结论。

　　可内心深处的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自我教训起来：“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直到王小鱼心一横，将全身赤裸的江梦尘全部搂抱在怀里走向碧峰潭的那一刻，他紧张不安、燥红耳热的情绪才陡然消失。

　　也真是奇了怪，赤身裸体的两两相贴后反而消除了那种羞耻感和尴尬。

　　此时，月色初升，月光所到之处所覆盖的碧峰潭水面，刚好是白昼里阳光没有覆盖的另一半。百草随风摇摆，清新的空气里传递着自然的密码，无数只萤火虫从四面八方赶来。

　　待王小鱼和江梦尘一靠近碧峰潭水，闪烁着微光的萤火虫围绕着梦尘的身体周围，缓缓地，她的身体被上千只微小的萤火虫合力抬升了起来。

　　没等王小鱼那惊讶劲儿过，又几千只萤火虫轻轻萦绕在他的身体周围，这些萤火虫贴着他的皮肤，轻轻的将其抬升至空中。

　　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月夜之下的碧峰潭里，被成千上万只萤火虫托举着来到了碧峰潭水的水面上。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位神在操作一般，萤火虫将两个人的身体安顿好，刚好形成了打坐的姿态。萤火虫的速度很慢，却很有规律的运动着，王小鱼试着用力量控制着手指，却发现毫无用处。

　　身体的姿势和手臂的摆放都由萤火虫们引导着完成，想“插手”，是不太可能。干脆就放手吧，听由碧峰潭的精灵们，给江梦尘疗伤。

　　萤火虫将王小鱼和江梦尘牵引着来到了碧峰潭水的临界面——也就是日光和月光各自覆盖一半的水面中心线。王小鱼在日光的一面，江梦尘在月光的一面。

　　萤火虫托举着两个人，让他们背靠着背，王小鱼朝东、江梦尘朝西，在空中停滞。

　　月光肆无忌惮的倾泻在少女身体的每一处肌肤之上，此时的江梦尘就像披着一身银白色的羽翼一样，像极了一位天之神女，下凡来到了人间。

　　当江梦尘背部的肌肤贴近王小鱼背部的那一刻，一股几乎快要让人窒息的强大寒流透过他的全身，似乎每一处骨骼、每一个细胞都被冰柱给冻透了一般，一股钻心的疼痛感袭遍全身，几乎快让他失去知觉。他想大声的吼出来，或许这股疼痛感会减轻一些，可他喊不出来，似乎气息都被冻住了。

　　对于王小鱼来说，时空在这一刻的一秒、一瞬、一须臾，都好比在人间度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月光洗礼，将江梦尘几欲破碎的精魂留在了体内。本来毫无血色的脸庞开始渐渐红润，她的心房、气流和血液都被唤醒。而心里淤积的疼痛却通过冰封的刺痛细胞转移到了王小鱼的体内。

　　就这样日升月落、月出日散，不知不觉已经迎接了二十几轮日升月落。圆月初升，加速的冰封让王小鱼的思维和意识瞬间停滞，晶莹剔透的冰块笼罩着他的全身，无法动弹，也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

　　在迎接进入碧峰潭后的第30个日升月落这天，日中的阳光撕裂灼烧着王小鱼身体表层的冰块。丹田处防御元气流被日中阳光的温度唤醒，体内的血液开始和气通透，禁锢着他身体的冰块表面开始出现裂纹，随后一块块化成了水，滴落入潭。

　　被日光通体照耀着却毫无半点火辣烦躁之气的王小鱼终于“重生”。成千上万只的萤火虫这才缓缓托起赤身裸体的两个人，把他们送到了青草地岸边。

　　那一瞬间的画面，让王小鱼震撼不已——

　　护送完毕的成千上万只萤火虫，悄无声息的跌落到了青草地上，就好似成千上万个可爱的精灵瞬间陨灭，最终，随泥土而化为无形。

　　不知觉间，平生第一次，一股悲天悯人的感动化作滚滚热泪在王小鱼的脸颊划过。面对成千上万只帮助他“疗伤”的精灵的陨灭，心中的滋味，百感交集。

　　唯有两行热泪，和赤子之身于天地之间的跪拜，才能寄托此时此刻的心情。

　　也不知怎的，王小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拱手俯地，祭拜过那些勇敢陨落的精灵们。在他躬身祭拜的背后，碧峰潭水只一瞬间的五彩斑斓，似乎是在有所回应。

　　就跟做梦一样，王小鱼为江梦尘穿戴好衣物，环视着百鸟拂水、和音吟唱，游鱼跳水尽展畅快的碧峰潭，简直好生一个奇妙的世外仙境啊。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吟一首记得不多的诗词，王小鱼附庸风雅一回，也算是对碧峰潭的敬佩和那万千陨落精灵的敬畏。

　　渐渐恢复红润姿色的江梦尘，看来已然恢复。王小鱼喜从心中来，感到一阵高兴。这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救人的感觉，尤其是救一侠女的感觉，更是好上加好。

　　他抱着渐渐恢复体质的江梦尘，再次面对碧绿的碧峰潭水，鞠躬三下。等再一抬头，两个人已然出离了碧峰潭。

　　躺在王小鱼怀里的江梦尘，终于醒了。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缓缓打开了眼睑，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慢慢睁开，她受伤苏醒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笑脸相迎的王小鱼。

　　谁曾想，江梦尘强撑着精神挣脱了王小鱼的怀抱，双眼满是哀怨，冷冷的说道：“先前，你故意承让少年盟盟主一位，让人蒙羞；而后，你勾结官兵流放我的家人，让人痛不欲生。现在又如此舍命相救，到底为何？”

　　王小鱼心中一凉，“你娘的，这病……还没好吧？尽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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