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蓄势待发
当天，程志就在日军重点守备的各个地方转了转，正想着该怎么办。这时就听见叭叭两声枪响“站住！”一个四十岁左右比较落魄的男人在拼命的跑，后面有两个日本兵边追边开枪。
程志本能的反映就是，救！至少不能看到日本人横行霸道而无动于衷。虽说他现在赤手空拳，但干掉这两个日本兵还不在话下，可不远处还有一个日军的巡逻小队压阵。
于是他没有动手，而是趁着混乱的人群在侧面悄悄跟进。那人慌不择路，刚好跑朝他这里跑。等那人跑近的时候，他过去一把拉住：“跟我走。”
对于从小在沈阳长大的程志来说，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了，更何况这里离他家也不远。于是他就拉着那人跑到了一处废旧的庭院，钻进了地窖。
程志小时候来这里玩过捉迷藏，知道这有个地窖。由于这个庭院荒废已久，到处长满了杂草，而且他小时候为了方便玩，还刻意用杂草做过伪装。地窖口的杂草丛还没有膝盖高，根本藏不了人，所以没人在意，只有他们几个小伙伴知道。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除非一脚踩进地窖口。
日本兵追进来搜了搜也没发现，只好收兵撤退。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那人刚要开口说话，程志立刻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不要出声。他警惕的看着地窖口，悄悄的爬上去，顺着杂草的缝隙数着撤出去的日本兵。他见日本兵的数量没少，放下心来，但也没有出去，回到里面安心的坐下。
那人小声问程志：“程长官，外面没事了吧？”
程志一愣：“你认识我？你是？”
“俺叫刘富贵，在于长官手下，小鬼子打咱那天晚上，俺见过你。平时也常听于长官念叨过你。”
“哦，你是老于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乱了套以后，就被打散了。现在日本兵到处抓咱们的人，俺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的没法就把以前没舍得穿的新军鞋拿去卖，没想到被小鬼子发现了，多亏程长官救了俺一命。”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俺也不知道，队伍跑的跑散的散，找谁去啊。俺想回热河老家，可这连吃的都没有了，也回不去了，只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志听完这个老兵的遭遇，心里很不好受，毫不犹豫的掏出了口袋里仅有的几块大洋：“我这就这些了，你拿去回家应该够了。他们应该没看清你的脸，混出城去没问题。”
“这……”刘富贵实在没想到，惊呀的不知说什么好：“程长官，早就听说你人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够意思。可你也没钱了啊？”
“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路子，拿去吧。”说着把钱塞到刘富贵手里。
刘富贵非常激动，翻身给程志跪下就要磕头。
程志立刻拦住：“你这是干什么，大老爷们的，怎么说跪就跪啊，起来。你看你的名字多好，留着命就能富贵，可不是给别人跪的。这么几个钱你就跪，那小鬼子要是给你金条，你还不得当汉奸了。记住了，以后不能再给别人跪了！”
“是是是，程长官您放心，就是给俺座金山，俺也不当汉奸！只是您这大恩大德，让俺怎么报答啊。”
“行了，越说越没边了。我问你，被打散了的这些弟兄谁手里还有火力强的家伙。有飞机大炮才好呢。”
刘富贵想了想：“那天我看见有个机枪手躲进了一家布料店里，出来的时候换了衣服，什么都没带就跑了，估计全扔那了。那家布料店早没人了，房子也塌了一半，应该没什么人进去过。”
“那家布料店在哪？”
“离咱原来的大营不远，左边的第二个路口，转过去就能看着。”
程志略显兴奋：“好，恩德你已经报完了。我先出去看看，如果过一会没什么动静，就是外面安全。如果有日本人，我就干掉他两个，把他们引开你再走。”
“这……”刘福贵即激动又担心。
程志的脸上显出了他一惯的傲气：“放心好了，我自己一个人，几个小鬼子还奈何不了我。”
“那程长官你小心啊！”
程志依然十分警惕的出了地窖，悄悄的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奔着刘富贵说的方向走了。
从荒废的庭院到那家布料店，刚好需要从日军司令部门口经过。程志从司令部门前默默的走过，用愤恨的目光环视着四周，然后钻进了不远的胡同里，躲在胡同口观察司令部的布防情况。
日军的一辆小轿车停在了司令部门口，里面下来了两名日本军官，径直走进了司令部大院。程志没看清这两个军官的脸，但觉得非常熟悉。就在他愣神疑惑的时候，一个人悄悄的来到程志的背后，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虽然程志疏于防范，吃了一惊，但他反应很快。通过这只手拍他的力度和方式就知道身后的这个人练过，来者不善。他迅速搭住那人的手，侧转身反击，想制服对方。
不料那人早有防备，几招都没能奏效。由于两人距离很近，事发突然，出招又快，仅几秒钟的时间，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
正当他要连续再出招时“是我！”一个非常熟声让他停下手来。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邱滨。
他又惊又喜，刚要说话“嘘！”邱滨把食指立在嘴前，示意不要出声，而后做了个跟他走的手势。程志二话没说，就悄悄的跟着邱滨走向胡同深处。穿过胡同拐了两个弯，来到一处简陋的居民房，邱滨用钥匙打开院门，两人进了屋。
程志迫不及待的问：“大滨，你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你怎么样啊？这是哪里？……”程志这会也和他妹妹一样，一顿连珠炮。
邱滨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行行行，别着急，坐下慢慢说。那天我跑到旅部，接到的是撤回的命令。再跑回去都已经乱套了，也找不着你，只好先撤出来了。可我想就这么回去，上上下下一问这边的情况，我怎么说啊！总不能说自己也和他们一样，见了小日本，夹着尾巴就跑回来了吧！一枪没放，就这样回去，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怎么在弟兄们面前抬得起头啊！所以我想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回去，自己一个人没法打，那就收集点有用的情报，这样回去也好有个交待。所以决定暂时先留下来，没敢在家住，在这临时租的这个房子。这些天我在到处收集情报，今天打算在日本人的司令部附近再摸摸情况，刚好碰到你呆头呆脑的杵在哪。没敢大声叫你，结果你反手就打啊！”
程志放了心，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知道是你啊，我还以为在司令部附近被特务发现了呢！”
“那你呢，怎么回事？”
程志叹了口气，讲述了他的遭遇……
邱滨听完程志这些天的经历之后，很长时间没出声。他对程志再了解不过了，知道这样的遭遇对程志来说意味着什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程志低头不语。
他俩沉默了好一会，邱滨终于开口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家里的事，我插不上嘴，但外面的事我就得过问一下了。你现在怎么打算？”
“我刚看了一下司令部的外围情况，现在打算去找那挺机枪。”
邱滨知道程志的脾气，虽然他们比亲兄弟还亲，但程志下定决心的事，谁都没法阻止。他从腰里掏出一把勃郎宁M1910手枪放在桌上：“你的枪不是被缴了吗，用这个吧。”
“勃郎宁！哪弄的？”
“我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过生日那会，你还没回国呢。”
邱宾的父亲是个退役的军官，在德国人的银行任要职，母亲是教会医院的副院长，家境非常好，不仅有社会地位，而且还有海外关系。但他父亲很低调，喜欢收藏，由其是枪。日本占了沈阳后，碍于他的海内外关系，没敢为难他。
程志听到邱滨提起‘生日’和‘父亲’这两个让他敏感的词，不由得再次低头不语。
邱滨随意的这句话刚出口，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转话：“咱们配发的驳壳枪太大，穿便装暗面带枪不太方便。你一会还要出门，先带着防身吧。”
程志也很喜欢枪，而且很内行，更不要说是勃郎宁这种名枪。如果是在从前，他一定会乐得跳起来。但是今天的他却没有一丝笑容，只是拿起来轻轻的摸了摸，然后放在邱滨面前：“如果你想留给我用，就把它送给小云吧，我对她有过承诺，而且现在太乱，我不放心。”
“好吧，咱们是兄弟，你妹妹就是我妹妹，今晚我就送过去。”
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他面前：“这个总用得着吧，你肯定把身上剩的那点钱都给那个老兵了吧。”
程志在钱的问题上非常注意，由其是和邱滨于忠二人，不想兄弟之间的感情沾上铜臭。
但这次他犹豫一下，他很清楚，摆在他面前的并不是钱，而是兄弟的情意。他想了想：“给我留几块大洋就行，如果我运气好，三天后再给我。”
邱滨一听他说了期限，就知道没好事：“你要干什么啊？”
“端小日本的司令部！”
“你疯了吧！那里戒备森严，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端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你都做不到，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而且……”
程志打断了邱滨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说是去‘端’没说‘端掉’，因为我知道，还没等我端掉，就已经被打成筛子了。在我死之前，能打死几个算几个。”
“你这是要去送死啊！”
“我不能这样屈辱的活着！”
邱滨听他这样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知道程志肯定是要玩命的。他想了想：“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跟我一块回齐齐哈尔。通过我这些天收集的情报来看，小日本马上要打齐齐哈尔了，这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马占山还守在那，咱们一起回去，兄弟携手抗日不好吗？在哪不是打鬼子，非要在这送死吗？”
程志觉得邱滨说的有道理，但想了想说：“你还能带点情报回去，我呢，虽说都是东北军，可不是一个部分的，去人家那里不能空着两手去啊，不带几个鬼子的脑袋做见面礼，以后怎么在那混啊！”
“……你！那咱俩一块干！”
“不行！你又出枪又出钱的，兄弟平起平坐，我不能矮你一节。”
“好好好，你就作死吧！”邱滨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志明白邱滨感受，便退让了一步：“等我干了小日本的司令部，如果我还活着，立马和你一块去齐齐哈尔，再说我没那么容易死。”
邱滨突然想起了胡同口的事：“你这本事越来越差了，在胡同口，我都摸上来了，你还不知道呢，怎么干呢！”
程志也忽然想起来了：“哦！我在那好象看见了熟人，一晃就过去了，我又离得远，没看清，不能确定是不是熟人，可能是眼花了吧。”
“难道是……”邱滨没敢往下猜，怕再刺激到程志。
当天晚上，邱滨翻墙进入程府，虽然天很黑，但邱滨常来常住，象对自己家一样熟悉。他悄悄的溜到程云的房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沉浸在对哥哥无限思念之中的程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桌前……
听到有人敲门，声音非常轻，她无精打彩的随口问到：“谁呀？”
门外无人应答，她觉得不象家里人，便提高了警惕。她刚把门打开，还没看清，邱滨就迫不及待的往里闯，程云早有防备，挥拳便打。
程家两兄妹从小跟外公习武，他们的外公曾是义和团的一员，他们的爱国思想有一半也是受外公影响。程云的功底虽然不及程志，但对付几个地痞流氓还是绰绰有余，此时这种情况更容不得她不出手。
邱滨左躲右闪，瞬间就接了两三招：“是我！”
“大滨哥！”
程云这才借着屋里灯光看清。
“嘘！”邱滨把程云推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
“大滨哥，你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跑我这来干什么？”
邱滨没有直接回答，却先发了牢骚：“你们俩今天这是怎了，见着我就打。”
“我们俩？那个是谁？”
“还能有谁，你哥！你亲哥！”
“什么？你说我哥！你见着我哥了？他在哪？他现在怎么样？……”
程云又是一顿连珠炮似的发问。
“行了，行了……你们可真是亲兄妹，见面就打，问话都是连珠炮，一点都不差。”
“哎呀，你快说！”程云显得非常着急。
“好好好，我说，他好的很，住在我那呢，命令我把这个给你送来。”
说着邱滨掏了那支勃郎宁手枪放在桌上。
“那就好！有你大滨哥在他身边，我就放心了！”
程云只顾听邱滨说哥哥的情况，没注意看他拿了什么出来。这会一听哥哥没事，才安下心注意到桌上的东西：“勃郎宁！”
程云非常高兴的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
“呵呵，还挺识货的！”
邱滨觉得有点意外，他知道程云练过两手，但不知道她懂枪。
程云边摆弄着边说：“我当然知道了，以前我没少缠着我哥摆弄他的枪，还教我打过几枪呢。他给我看过勃郎宁的图片，还讲过有效射程初速度什么的。这是他最喜欢的枪了，我也喜欢，他还是让给我了，还是我哥好！”
“对对对，还是你亲哥好，这把枪可是他从我这强取豪夺过来的，我才是原主！”
“呵呵，大滨哥也好！刚才没伤着你吧！你干嘛偷偷摸摸的啊？”
“日本人在到处抓我们这些人，现在回自己家也得半夜翻墙进。万一被别人看着，走漏了风声，不仅自己出事，还会连累家里，小心无大错！”
“哦！大滨哥，平时可没看出来你这么精明谨慎啊！来，教教我这勃郎宁和你们的毛瑟有什么不同，怎么拆装保养什么的。”……
邱滨教完了程云，又留下两盒子弹，趁着天没亮，悄悄的翻墙走了。
与此同时，程志悄悄的去了那家布料店。没费什么工夫，就顺利的找到那挺捷克ZB－26轻机枪，还有两个弹匣和四颗手榴弹。他找了一大块灰色的破布，把机枪包了起来，又悄悄的回到了邱滨的住处。
天快亮的时候，邱滨回到了住处。
程志正在擦拭机枪：“大滨，你的军装呢？”
“我收起来了。”
“好，借我穿吧！”
邱滨非常明白他要军装干什么，知道他想在最后时刻牺牲的象个堂堂正正的军人！
他看了看那两个弹匣和四颗手榴弹：“对付那么多人，就两个弹匣，够用吗？把这个也带着吧。”说着掏出了一把崭新的毛瑟C96驳壳枪放在桌上。
程志一看是新的：“这不是你那把枪啊，又是从家弄出来的吧？别败家了，非得把你家老爷子那点家当折腾光了才算完啊？再说我也用不上啊，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打完这两弹匣子弹呢！”
“如果你活到打光子弹的时候呢？给小鬼子当活靶子？不打算和我去齐齐哈尔了？”
听了邱滨的话，他又一次默不作声，显然陷入沉思。他想了一小会：“好，我带着！只要我打完这些子弹还没死，就用这把枪撤，肯定和你一起去齐齐哈尔！”
邱滨知道他说话算话，这才把心放下了一半：“那你打算怎么打法？用什么战术？计划好了吗？”
程志毫不再意的说：“我没什么打法，也不用什么战术，哪来的计划啊，直接干！如果没死再另说！”
“……”
邱滨实在被程志搞得很无语，但他又想了想说：“离那不远有间废弃的杂货铺，在那做出发点很不错。明晚把机枪先带过去，然后在那等到上午十点，翻过后墙顺着胡同就能穿到司令部对面的商会的楼下，进可攻退可守。”
程志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邱滨：“行啊，有两下子，小看你了，整的挺明白啊！为什么要十点动手？”
“如果你没死，这个点好撤。”
程志没太明白邱滨意图，有些疑惑：“这个点有什么好撤的？你说明白点。”
“那得是在你活下来以后，才能兑现的，现在说不是太早了吗！想知道就得活下来！”
程志知道邱滨很精明，不可能用这种底级的方法来引导自己活下来。虽然不知道邱滨是什么路数，但他相信邱滨：“那好，就这么干。”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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