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双狙先驱
日军连续数日未能攻克喜峰口，但激烈的战斗仍在持续。历来不甘于被动的程志又缠上了于忠：“老于，这些天打的这么惨，咱不能老这么守着。”
于忠愁眉苦脸的看着他：“你又想怎么折腾啊？还想夜袭啊？那是不可能的了！上次日军吃了那么大的亏，必定加强夜间防范，咱们没那好机会了！”
“这个我当然清楚！我是看咱们对面的这股日军打的很有章法，指挥官肯定不一般。而且他们进攻那会，我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呼叫的指挥官是个中佐，所以怀疑是不是小岛披挂上阵了。不管是不是，打掉他们的这个指挥官，对我们只有好处。”
于忠无奈的点了点头：“想法是好的，可怎么实现啊？难道我们连组织敢死队冲过去？日军的防御你也学过，哪是说打掉就能打掉啊！就是能准确打掉，得付出多大代价啊！”
“我是想当一回刺客，悄悄摸过去，一枪干掉他。”
“什么？你又发疯了吧！你自己去，那不是找死吗！不能擅自行动！”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吗！当初团长可是说把我全权交给你处置，你可别说你没这个权力吧！再说人多目标大，也容易暴露啊！这样的情况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添乱，反而会坏事。凭我的枪法，就用一颗子弹，那咱们可就占大便宜了！”
于忠知道，不管他是否同意，程志都一定会这么干。无奈之中随口说了一句：“那就我和你一起去！”
程志一咧嘴：“我说老于啊，你脑袋也被炮弹震糊涂了！你跟我去，连队谁带啊？”
“……，那就挑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跟你一起去，否则我不批准！你别想在我面前犯混，我不吃你那一套！”
程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急什么啊，我这又不是上刑场。这样吧，你给我找来一个顺手的弟兄就足够了！”
“一个顺手的弟兄？不是我说大话，在咱们连里，除了我，谁有那本事让你顺手？”
“咱们连是没有，但别的连有。你去帮我借一个过来，而且肯定好借，他不招长官待见。”
于忠立刻明白了，程志指的是韩水生。
但他仍有顾虑：“他的枪法我承认，借来也不是问题。可你有把握管住他吗？那可是个属狼的！别没被鬼子打死，先栽他枪口底下！”
程志很自信的说：“只要他不犯军纪，愿打鬼子，我就有把握！而且你别忘了，人家也是读过书的人，懂道理的！”
于忠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了下来。
韩水生顺利的被于忠借了过来，程志和他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韩水生听完后，略显傲气：“长官，用不着你，我自己就够了！”
于忠气得一句说不出来。
程志乐了：“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不过呢，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指挥部在哪，那个中佐我们也连面都没见过。所以得由我现场监控指挥，顺便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你会碍事的。”
程志听了哈哈大笑，冲着于忠说：“你看看，他和我想的一样啊！”
于忠一转头，不理会程志。
程志示意了一下手里的望远镜：“你枪打的再准，也没它看得远。对面情况复杂，多一双眼睛不是什么坏事。而且我也一直不服你的枪法，想和你比试比试。在家里比没意思，还浪费子弹。咱就去那边比点真格的，你先开枪，如果打中了，就算我输。”
“你输定了。”
“好，我就喜欢有自信的兵。谁输谁赢也得比了以后才知道，咱们这就准备走吧！”
“等等，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尽管说。”
“有些事你得听我的。”
于忠在旁边忍了半天，一听韩水生说这话，立刻火就上来了：“韩水生！你放肆！……”
程志立刻拦住于忠：“你这是干什么啊，等他把话说完。我倒很有兴趣听听是什么事，让我听他的！只要不是乱来，我都听！”
韩水生打量了一下程志：“口袋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能带，由其是烟。”
程志一听觉得怪怪的，但细想了一下，就立刻照做：“行，没问题。”
“手表得遮住。”
“好。”程志找了块深色的破布，遮住手表缠在了手腕上。
“把鞋带头塞进鞋里。”程志也照做。
韩水生看了看程志已经被硝烟熏黑的脸：“脸不够黑。”
程志立刻命人去炊事班刮来些锅底灰，抹到了脸上。韩水生也抹黑了脸，还把手也抹黑。
程志不等韩水生继续说，就把手也抹黑了：“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只能带两个馒头半壶水。”
“可以。”
“刺刀必须带，多带几个手榴弹。”
于忠越看越不明白：“这都什么逻辑啊，用得着这样吗？挨得上吗？”
程志马上劝住于忠：“哎哎，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他自有他的道理。”
程志转过身来，示意了一下望远镜：“这个带吗？”
韩水生点了点头：“其它的事，出了阵地以后再说。”
于忠十分不耐烦的把程志拽到一边：“你看他这是都是干什么啊？你和这样的人一起冒这个险，这等于你把命交在他手上啊！”
程志很认真的说：“我相信这个兄弟！弟兄们之间如果连这种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这仗没法打，就象我相信你一样！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这很正常。再说，他要我听的事，也没什么过分的。你从战术角度想想，是有道理的。我和他孤身去当刺客，自然行动要隐蔽。吃喝多了，麻烦也就多了。有个手表能准确计算时间，但不能在太阳下反光。脸抹黑点，不是更隐蔽吗。要是鞋带开了或被刮倒，那就更得不偿失了。万一口袋里的东西掉了，被日军的巡逻队发现了呢。如果他们的巡逻队里还有狗，那事就更大了！总之，他是猎户出身，这方面是行家，经验少不了。你就放心好了，做好接应准备就行了。”
于忠无话可说，只有默认。
程志背起了一支步枪，做好了一切准备，对韩水生说：“我们得先找到他们的指挥部，然后才能制定具体方案。你有什么异议吗？”
韩水生摇了摇头。
程志带着韩水生出了防区，来到了一个相对较远的观察点，对日军的营区进行观察。程志时不时的把望远镜交给韩水生观察一下。观察了一段时间后，程志问：“怎么样，确定指挥部的位置了吗？”
“确定了。”
“哦？你说说是哪个？”
“西北角第六个帐篷。”
程志很高兴：“凭什么说那个是？”
“不信算了。”
程志笑了笑：“我也没说不信啊，我也认为那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韩水生很不满的说：“我说那个是，你就也这么说。那你到是说说，你凭什么说那个是？”
程志不仅没有反感，反而略显傲气：“这很简单，出入的军官和通讯兵多，电话线多，车辆停放多。如果那里不是指挥部，我实在想不出那应该是什么地方。”
韩水生偏过头来认真的看了一眼程志。
程志觉得有点怪：“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没错。你的确看到另一方面的问题。”
“哦？那你看到的是哪些方面？”
“周围的警卫力量很强，而且那些兵的武器和衣服都很干净，也没人带伤。这说明他们只是负责警卫，并没有参战。吃饭的时间，送进去饭菜要比其它的要好。那里的地形不仅便于防守，也便于观察战场情况。”
程志也偏过头看了一眼韩水生：“水生啊，你记着，你可是我先预定的！我上任以后，你必须到我这里来，可不能跟别人跑了。”
“那可不一定。”
程志无奈的笑了笑：“那好，以后再说。咱们看了半天那个中佐的活动规律，也不见他怎么出来。偶尔出来一下，身边也好个人。在哪个角度都影响射击，没法保证一枪毙命。这种情况，咱们也没机会开第二枪啊。你看在哪打好？”
韩水生指了一下帐篷对面小树林前的一片荒草地：“那里。”
程志顺着韩水生手指方向看了看，目测了一下距离和角度。大概三百米，比较适合：“你是打算利用其它帐篷角度的缝隙，在他出门或进门的时候直接干掉？”
“是的，没有更合适的位置。”
程志又看了看情形，感觉也应该如此。其它位置，要么有障碍物阻挡，要么在射程内没有隐蔽点，有些地方根本就无法接近或撤离。程志看韩水生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便欣然同意：“好，咱们现在就过去。”
“等等，你得跟着我。”
程志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没反对，就跟着韩水生悄悄的向那片树林摸去。
他们刚刚走进小树林，韩水生突然向后一摆手，引领程志隐藏了起来。程志隐藏好以后，四处观察了一下，并没发现什么情况。他想问一下韩水生，却见他已经把枪端了起来冲着前方，做好了战斗准备。直觉告诉程志，周围必有危险。
过了一会，就见前面走来了一个日军的巡逻小队。等他们走远后，程志小声的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听的。”
“听的？这么远你都听到了！”
韩水生没有回答。
程志想了想又问：“那么我和于忠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韩水生仍然没有回答，悄悄的走过去看了看被日军刮断的小树枝对程志说：“注意点。”
程志也蹲下看了看被日军踩倒的小草：“看来这是他们的巡逻路线，几个人走一两趟，草是不会被踩到这种程度的。”
韩水生引领程志来到一个巡逻队视线的死角，开始采集荒草树枝做伪装。程志在军校学过伪装，而且在义勇军里也经历过这样的问题，因此做起伪装来也十分内行。二人将细树枝做梁，荒草做植被，编织好状披挂在身上，连枪也同样被伪装好，从头至脚露不出什么破绽。
整理好之后，程志怕有遗露，问了韩水生一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没有？”
韩水生仔细的看了看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前进，程志笑笑摇了摇头。
他们又避过了几次巡逻队，快潜行出小树林时，韩水生停了下来。他确定了一方向后，用刺刀挖了一个小坑。把手榴弹拧开盖子，留出拉火环埋了起来。然后把准备好的拉火绳接在拉火环上，小心翼翼的把拉火绳捋直系到另一边的裸露出来的树根上，再在上面洒了些树叶干草伪装了一下。他量了几步之后，又设了一个。
程志看懂了他的用意，按他的思路也动手做起拌雷来。韩水生看了看程志安放的位置方向和手法，也没说什么。程志故意问了一句：“没给你添乱吧？”韩水生没有回答。
程志又问：“你这是打算防御用的吗？”
“不是。撤退时，我顾不了你。记住位置，小心绕着点跑。”
“好！”
程志设置了几个之后，正要设置下一个。韩水生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这里不行。”
程志看了看前后左右，感觉布置的很得当，没有什么不妥。韩水生补了一句：“有巡逻的鬼子在这里小便过，可能还会有人接近这里的。”
程志蹲在地上提着鼻子闻了闻：“没什么味啊？”
“我闻出来了。”
程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正在这时，韩水生的耳朵动了动，做了个隐蔽的手势。程志明白，一定是他又听到巡逻队的脚步声了，便迅速远离隐蔽。果然巡逻队里的一个日本兵，路过这里的时候，习惯性的跑到那个地方小便。
巡逻队走远后，程志再一次认真的看了看韩水生：“我怎么没闻出来尿味啊？”
“那是几天前尿的，气味很淡。”
他们一点点的爬进了荒草丛，进入了射击位置，耐心细致的观察，等待着最佳时机。小树林距离他们的潜伏位置不过百米之遥，之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小树林边做狙击点，就是为了躲避日军的重点搜查，麻痹对方。因此选择了所谓更容易暴露的荒草丛。而且对于普通的汉阳造步枪来说，多拉近百米距离，把握相对更大一些。另外也受角度等客观因素影响。
潜伏了大半天后，一个游动哨兵走到离他们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往荒草丛里仔细的看着，而后立刻子弹上膛端起枪概略瞄着他们的这个方向喊了一句：“什么人！出来！”
他们俩都没有动，但程志的手指轻轻的放到了扳机上。韩水生用最微小隐蔽的动作，迅速紧紧的抓住了程志的手腕。程志明白韩水生的意思，便把手指轻轻的从扳机上移开，可韩水生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
哨兵并没有发出二次警告，‘叭’的开了一枪。枪声立刻惊动了所有的日军，进入了警戒状态。一个小队长带着巡逻队马上赶了过来，询问那个哨兵：“什么情况？”
哨兵指着荒草丛里的一个方向：“长官，那里！”
小队长迅速带人奔了过来。
程志瞟了一眼韩水生，他仍然没动，但抓着程志的那只手却攥的更紧了。程志没别的办法，只能做好随时徒手格斗的准备。小队长带着士兵，几乎踩到他们俩跑了过去，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进行搜索。
一个士兵很快的发现了情况：“长官，这里。”
小队长立刻过去查看，他笑着从荒草丛里拎直一只刚刚被枪打死的野免：“看来今天晚上，我们有野味了。”而后做了个收队的手势。
日军巡逻小队走远后，韩水生的手慢慢的松开了程志。程志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好好的看了看韩水生，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以后你要是不来我手下干，我非毙了你不可！”
韩水生略显得意，小声的说：“我只是个兵，只能服从命令。能不能在你手下干，我说了不算，得看你的本事。”
“好！”
他们连续潜伏了两天，仍然没有机会。
午夜时分，程志把最后半个馒头掰了一半递给了他。韩水生没有接：“饿不死的。”
“你不是服从命令吗？这是命令。”
韩水生听完这句话，看了一眼程志，接过来吃了：“我在山里的追踪大型猎物，有时好几天都没吃的，随便对付点什么都饿不死。”
“这点和义勇军的弟兄们差不多！可这样傻等下去，还是没机会。”
“继续等。”
“这份耐心我到是有，可是咱们那边打的那么热闹，你不手痒吗？而且我不喜欢等机会，没有机会就想办法创造机会。”
“你有办法？”
“他一般下午会出来，但那会阳光刚好晃我们的眼睛，也没法瞄准。其它时间偶尔出来也是前呼后拥的，影响射击。他想问题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帐篷里遛来遛去。所以我想干脆在上午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把他干掉在帐篷里。”
“这个角度瞄不着窗口，即使他遛到帐篷门口，也只能瞄到下半身，怎么保证一枪毙命？你又怎么确认是他？”
“我观察过他的走路姿势，而且他总是喜欢背个手，手里玩弄着一支红蓝铅笔。既然不能一枪毙命，咱们就来个两枪毙命！我一直想和你比试一下枪法，这回机会来了，我给你创造一枪的机会，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想怎样？”
“明天我枪响之后，你看机会开枪就是了！”
第二天上午，程志终于等到了他所谓的机会。
他慢慢的摸了一下枪管，又看了看阳光，再看了看被风轻轻吹动的荒草，小声说：“光线良好，温度正常，微风两米，速度忽略，准备！”
帐篷里的那名中佐刚好是对着门口，前后慢慢的踱步。正当他面朝这个方向，走到离门口最近的时候。几乎是在短停顿的那一瞬间，程志‘叭’的一枪打中了他的右小腿。
他身体一栽成了个单膝跪地的姿势，就在这一瞬间，还没等他完全倒地，韩水生‘叭’的一枪，让他的脑袋开了花。
枪响之后，他们俩便立刻玩命的跑向小树林，紧接着日军的子弹就雨点般的飞了过来。他们跟本顾不上还击，忽左忽右不规则的蹿进了不过百米左右的小树林。
日军一见他们蹿进了小树林，立刻下令追击。
他们按照事先设定好的路线，绕行撤退。而忙于追击的日军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把手榴弹设置成了绊雷，一时间手榴弹四面开花。追击的日军发现了所谓的雷区后，没敢继续追击，但却用电台呼叫炮火打击。
面对日军的炮火，韩水生比起程志则略逊一筹，他只管玩命的跑，不顾其它。而程志则是尽量听着炮声，时而卧倒，时而快速跃进。他看着韩水生这样乱跑，就大声喊到：“水生！别乱跑，往这边跑！”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一发炮弹飞了过来，韩水生倒在了血泊中。
程志马上跑了过去，一看人还没死，意识也清醒，还好那发炮弹炸得略偏。他二话没说，背起韩水生就跑。
韩水生在他背上撑着一口气，缓缓的说：“长……官，别……管我了，我……早就……该死！”
此时的程志什么也顾不上：“他妈的给我闭嘴！平时象个哑吧，这会哪他妈的来这么多废话！服从命令！”
历来对韩水生和颜悦色的程志，态度瞬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简直象变了一个人。完全出乎了韩水生的意料之外，不知所措。
程志背着韩水生用最快的速度，冒着日军的炮火向自己的防区方向跑了很远。
跑着跑着，程志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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