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血花朵朵
虽然程志暂时性的阻挡了日军的追击，但他知道很快会再次被日军追上，受伤的自己连同卫生队跟本无法撤离。于是他并没有立刻赶上卫生队，而是找了个比较有利的地形，准备单枪匹马的战斗到最后，尽量为卫生队多争取一些宝贵的撤退时间。可他没想到，卫生队竟然全体返回。
程志很惊异的问方队长：“你们怎么回来？”
“你是伤员，这是我们的职责，不能扔下你不管！”
程志十分恼火：“你脑袋生锈了？你们的职责不是在这送命！就算你尽职尽责，你把她们都带回来干什么？”
“我带的这些女兵情同姐妹，生死都要在一起！”
“这他妈的是什么时候，还扯这王八犊子！你这样会害死她们的！现在是在打仗，你们能打仗吗，都是一群废物！这里没有伤员，只有活人和死人！都他妈的滚！滚！”
有个脾气大的女兵很恼火：“你什么人呢？我们回来救你不对吗？不管你什么军衔，只要是伤员都得归我们管！我们怎么就不能打仗了……”
没等她说完，一梭子弹飞过来穿透了她……
程志看着方队长苦笑了一下：“这下好，日军追上来了，谁都别想走了！”
刚刚吃了亏的日军小队，追上后改变了战术。机枪集中火力掩护，其它人一字排开攻击前进。机枪不停的扫射，压的程志抬不起头来，他只能先让大家散开隐蔽。有两个拿枪的女兵没沉住气，急于还击，刚一露头，还没等射击就丧生在日军的枪口下。
程志大喊：“隐蔽好，不要露头！听我命令再开枪！”
日军机枪一顿扫射见对面没了动静，便停止了射击，其它士兵一直用枪瞄着前面，小心翼翼的的前进。
程志小声交待：“都听着，一会把鬼子放近了再打。无论距离，你们要有把握再开枪。开一枪后立刻换位置隐蔽，找准下一个目标再开下一枪。”
程志说完后，顺手在地上捡起一块手雷大小的石头，也没露头就扔了出去。日军没有看清是什么，以防是手雷立刻卧倒。半天没有响动才发现上当，气得领头的日本兵大骂。
程志侧耳着他的骂声，默数着数。他数着数着突然拉着了一颗手榴弹，仍然没露头扔了出去。因为日军刚刚上当，所以也没在乎。一声巨响，几个日本兵被炸死，同时也炸乱了他们的队形。程志立刻下令打，随即开枪射击。刚打完第二枪，日军的机枪再次响起。
程志大喊：“卧倒，先不要打了。”
机枪停后，程志小声说吩咐：“准备！”而后又扔出去了一块石头。这一次，日军不管真假都立刻卧倒。当日军发现是假的以后，打算继续进攻，就在刚刚起身的时候，程志再次下令射击……
日军的机枪再一次猛扫，对面又没了动静。程志又拿出一颗手榴：“准备！”
而后自语了一句：“这次你们连卧倒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后拉着手榴弹，延迟了两秒，扔了出去，紧跟着就下令射击。
一个女兵撂倒一个日本兵后，兴奋的跳了起来：“我打中了！我打死了一个……”程志来不及喊她卧倒，她便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个女兵急了：“小日本鬼子，我跟你们拼了！”说往出冲，还没等她冲出去，无情的子弹夺走了她的生命。
日军离他们越来越近，借着机枪扫射的机会，一颗手雷就飞了过来，落在程志身边。程志眼急手快，捡起来就扔了回去。日军很恼怒，随后几个日本兵把手雷分不同角度，同时扔了过来。程志的伤势无法让他瞬间躲避，只有扔回一个手雷的机会。
离他身边不远处的另一颗手雷冒着清烟眼看就要爆炸，离手雷最近的一个女兵吓的大叫，根本没有做出其它反应，离她两三步远的另一个女兵迅速做出了反应。她很清楚，已经来不及捡起扔回，因此在瞬间选择了牺牲。她迅速一个前扑，直接扑在了手雷上……
还有另外两颗同时扔过来的手雷，分别炸死炸伤了几个女兵。
程志看到日军来了这一手，也立刻做出相应的对策。他马上抬起抢瞄着日军，但并没有开枪。他见哪个日本兵往后一扬手，在准备扔出手雷的最后一刻，甩手一枪就点他的名。
随着程志的几声枪响，那几颗没扔出去的手雷，在日军中间炸开了花……日军的这轮进攻，暂时终于被压了下去。
程志总算了缓了口气，开始觉得头晕目眩。虽然他的伤势经过处置，但毕竟是临时性的应急处理，由其是腰上的贯穿伤对他的损害比较大。而且和腿上的伤口一直都在渗血，程志的精力在慢慢耗尽。
再看身后的女兵，暂时还活着的已经不到十个人，几个受了重伤的女兵也奄奄一息，方队长招呼剩下女兵尽量急救。程志旁不远有个重伤的女兵，她不仅被炸断腿，身上还有其它的弹片伤。她的腿还在不住流血，脸色已经十分苍白，生命的迹象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程志吃力的靠了过去，马上用绑腿做止血带给她扎在腿上。她看着程志微微的笑了一下，勉强打着精神说：“长官，没想到你也会怜香惜玉！”
程志只顾为她止血，头也没抬：“这不废话吗！要不然我干嘛留下阻击，让你们先走。可你们倒好……”
程志无意一抬头，看见女兵在微笑着在看他。他突然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应该这样说话，于是缓和了口气：“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冷。”
程志对外伤比较了解，他知道这个女兵是因失血过多导致所谓的冷。他顾不了许多，凑过去把女兵搂在怀里：“这样能好一点吗？”
“好多了，你的怀里好暖和。我很累很困，想睡一下。”
程志感到事情不妙：“哎，你不能睡！你躺我怀里睡觉了，这影响多不好啊，你以后还得嫁人呢！”
女兵微笑了一下：“长官，你是在唤醒我是吗？我是医务兵，知道人要死的时候会这样。我是要死了吗？”
“怎么可能，不过是伤了腿而已。你看我的腿不也伤了吗，没事的。我手下……”
程志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想起了战死的一批又批的弟兄们。他咬了一下牙，接着说：“我手下以后要是有适合你的好小伙子，一定给你介绍，保证让你满意。不过别人可不喜欢总是睡觉的懒丫头。”
“我才十六岁，你就和我说这些，多让人害羞。”
这时就听方队长嘶声呼唤着一个女兵，程志立刻明白，又有一个女兵，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程志怕这个女兵因此受到刺激，便继续安慰她：“没事的，你长这么漂亮，以后肯定会找个如意好郎君，肯定会嫁个好人家的……”
程志说了很多，可这个女兵却再没有说话，程志觉得不对劲，这才发现，这个女兵带着幸福的微笑，已经‘睡’在了他的怀抱中……
程志慢慢的把她放好，给她整理了一下军容，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兵，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他咬了咬牙，踉踉跄跄的来到失声痛哭的方队身边：“别哭了，日军很快就会再上来的。”
方队长突然转身怒吼：“**的就是个冷血动物！她还不到十八岁！”
此时程志显得比较淡定：“你要是骂我，就能让她活过来，那你尽管骂好了！”
方队长正要继续骂程志，无意中发现剩下的所有女兵都在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她立刻意识到现在的处境，便冷静了下来：“接下来怎么打？”
“还有三发子弹，一颗手榴弹，怎么打？”
“什么？捡回来鬼子的子弹都打光了？”
程志叹了口气：“你们不了解鬼子的武器装备，他们的子弹口径和咱们的不一样，怎么用啊？那个傻……那个丫头就知道和我质气，也不知道顺手再拿几支小鬼子的枪回来。如果现在人手一支枪，咱们也许还能多活一会，还能在多打死两个鬼子……”
不等程志说完，方队长狠狠的说一句：“那就再去捡枪！”
程志吃了一惊，刚要再说什么，方队长接着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死一个是死，死一群也是死！现在不冒死，就只有等着死！姐妹们，没受伤的跟我去捡枪！”
方队长态度的突然转变，出乎了程志意料之外，而且现状也让他没有更好办应对困境。他只能告诫她们尽量低姿，速去速回。程志自己则回到有利位置做好掩护准备。
虽然女兵们的行动按程志的告诫比较隐蔽，但毕竟是在白天两军对垒的前沿，很快便被日军发现。但日军并没开枪，而是派了几个捕俘手，悄悄的摸了过来。
方队长带人悄悄的接近之后，小声说：“每人捡两支枪，姿势要低，动作要快。”
缺少战场经验的女兵只顾眼前，没有过多的考虑。前面的女兵捡起两支离她们最近的枪就往回撤，但这让后面女兵捡枪的距离更远，而且失去协作掩护。
就在前面的女兵还没有回去，最后一名女兵正要捡枪时，突然从左右蹿出两个捕俘手将她按住，而后马上往回拖。
这个女兵拼命挣扎着叫喊着：“方姐救我！”
方队长这才发现不好，想立刻开枪，但又没有把握。这时旁边又蹿出几个日本兵，举枪就打，掩护己方抓到的战俘的人员撤退。方队长只能和最后面的两个女兵，用手里刚捡来的枪还击，没法去救那个女兵。
负责掩护的程志，一枪一个撂倒了那两个捕俘手。这个女兵刚往回跑，又被两个日本兵抓住。这个女兵象疯了一样嘶声竭力的狂喊：“方姐救我，求求你了，不要让我被活捉！”
程志看着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看着那个被越拖越远的女兵，他看着看着，一咬牙，把这发子弹射向了那个女兵……
方队长回来后，把枪纷发其它受伤的人，最后一声不响的递给程志一支。程志没说什么，也没有伸手去接枪。
方队长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你做的对。”
话音末落，日军又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尽管枪弹的问题解决了，但毕竟人少枪少，又都是没有作战经验的女兵，很难形成战斗力。程志报着必死之心，在几乎和日军战斗到极限的情况下，终于击退了日军的再次进攻，但卫生队再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连同程志在内，一共只剩下了四个人。
每个人都很清楚，日军的下一轮进攻，将结束一切。一个女兵悄悄的把枪口抵在下额，而后叫了一声方队长：“方姐，我不想被活捉！”紧跟着就扣动了扳机……
方队长马上看向最后一个女兵。这个女兵是个班长，虽然腿上已经受了伤，但却很淡定：“方姐，她说的对，女兵不能被活捉，我也不想被活捉。”
“你不要胡闹！”
她笑了一下：“我会死，但不会象她这样死。”
随后她对程志说：“长官，你那不是还有最后一颗手榴弹吗？把它留给我吧！我一直都是听你们两个长官的，这回能听我一次吗？”
方队长慌了：“你要干什么？”
“咱们是医务兵，医务兵的职责就是救伤员！”
她指了一下程志，继续说：“这个伤员我们到现在都没救出去，这是我们的失职！现在我也伤了，救不了他了，只能靠你了。我掩护你们走，即使你们没走掉，也算是我尽了最后一次职责。不要劝我，别这些姐妹们白白睡在这。她们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你我也应该这样！”
方队长的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好妹妹，能别这样吗？”
“我也不想这样，但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程志一瞪眼：“不行！大不了一起死！”
这个女兵笑了：“我替方队长给你道个道歉，你不是冷血动物！也替姐妹们谢过你的心意！我能看出来，你是个很打仗的人，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有给我们姐妹报仇的能力！你打仗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我们也同样要尽自己的职责！睡在这的姐妹们也不希望看见你死在这！”……
程志不再出声，把最后一颗手榴弹递给了她。方队长也没再说话，扶起程志一步三回头的向远方走去。这个女兵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而后把枪扔掉，靠坐在一边。她把手榴弹盖拧开，藏在衣摆下，右手指套好拉火环。她把右手搭放在武装带上，左手搭放在右手上，做好了准备……
很快日军便冲了上来，他们四处查看，发现只有一个受伤的女兵还活着，觉得不太对劲。至少日军在远处见到过一个男军官，至少知道有个高手在其中。日军见这个女兵没有武器，就放松了警惕，围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日本老兵，操着生疏的中国话说：“喂，他们地，哪边地去了？你地不说，我们地不客气地有。”说完和围过来的日本兵淫笑起来。
这个女兵笑了，她笑的自然，笑的从容：“那我就先告诉告诉你们，什么叫中国女兵！”而后她抽出右手，在日本兵面前示意了一下手榴弹的拉火环。
围过来的日本兵这才注意到她左手衣摆下已经冒出了青烟，再想采取任何应急措施都为时已晚……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之后，围过来那几个日本兵无一生还。
方队长扶着程志速度很慢，没走多远就听见了这声巨响。他们不约而同的闭了一下眼，谁也没回头，也没说什么。
日军很快再次逼近，程志拿出一发子弹递给她：“这个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发子弹，一会去黄泉路之前，我顾不上你。”
方队长心领神会的接过子弹，准备迎接最后的时刻。
眼看日军越来越近，程志十分淡定：“准备！”
就在这时，突然枪声四起。程志一听是MP18冲锋枪的声音，就知道是遇上自己的部队。这支部队不仅相对人数较多，而且战斗力十分强悍。
程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是咱们的部队！”
日军的小队没有携带重武器，之前又和卫生队缠斗死伤了不少，现在又毫无准备的遭遇到了强敌，已经避免不了被围歼的下场。日军小队长恼羞成怒，无处发泄，于是下令在被围歼之前一定要除掉程志，子弹立刻雨点般的飞向程志。
程志见日军小队在被围，干脆也不打算还击，只管隐蔽。程志和方队长隐蔽的很好，子弹根本打不到。但有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日本兵一看打不到程志，就把手雷纷纷的扔了过来。
一时间几颗手雷几乎同时飞了过来，受伤的程志根本不可能迅速躲避，也更不可能同时去捡几个手雷。此时此刻，方队长毫不犹豫的扑到了程志的身上……
这支罪恶的日军小队，在强大火力下，被迅速全歼。
程志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把方队长从身上翻了下来，再看她满身的弹片伤，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程志把她抱在怀里，看着她老半天才说话：“你怎么这么傻啊！已经遇上我们的部队了，你也已经尽到职责了，这是何必呢！”
方队长也象刚刚牺牲那个女兵一样的笑了：“我……我完成……任务了，可以……和姐妹们……团聚了！”
程志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方队长抓过程志的衣领：“你……你听着，别让……姐妹们的血……白流！做为……做为一个……长官……不能迷失……方向！如果……要不是……我带……错了路，就不会……”
方队长没有说完最后的一句话，停止了呼吸。
程志抱着方队长的尸体，呆呆的坐在那里。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不打算走吗？想坐到什么时候？”
程志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罗吉昌。
程志愣了一下：“罗主任！你怎么会在这？”
罗吉昌把头一扬：“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指手画脚，不会打仗啊？”
“学生不敢！”
“从上海到南京，你难道不知道中央教导总队也参战了吗？做为分队的长官，我岂有不来之理！”
“学生汗颜！”
“哼！你什么时候把我当回事了？你在军校闹事闯祸暂且不提，我告诉过你，让你提防李宏泽。你当回事了吗？是不是差点把命丢了啊？这次算你运气好，碰上了我，下次恐怕就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学生惭愧！”
罗吉昌看了看他：“好了，废话我先不多说了，我们也是刚撤出来的，人马也不是很多。虽然收拾个日军小队不在话下，但要是被日军的大部队追上，可就麻烦了。赶快撤！”
程志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看着躺在怀里的方队长。
罗吉昌走了几步转身看了一眼程志：“别在这象个刚上战场的新兵蛋子给我丢人现眼！撤！”
“是！”与其说程志的这一声是在回答，还不如说他是在咆哮。
他猛的一起身，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罗吉昌站在原地淡定的看了他一眼：“来人哪，看看他死了没有？”
一个医务兵跑了过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程志的情况：“报告长官，他身体太虚，又受了伤，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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