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恩师授业
吴梦打量了一下程志：“挨揍了？”
“那是肯定的了，你不也惦记着要揍我吗！”
“你还真说对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交待清楚，我非揍你不可，而且不会邱滨那么轻描淡写。”
“至于吗！我不就是管了点小云的事吗，我不是想清楚了吗！”
“好，那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你是怎么想清楚的？”
“我当时想，杀了他以后，我就向八路军缴械。他们肯定得把我移交给回去，那不就完了吗！”
“你确认八路军会把你移交回去？”
“虽然在政治上，我是外行，但大问题我多少也懂点。共军和国军的做事风格不一样，他们要是不把我移交回去，怎么在政治上站住脚！再说我那帮弟兄，还不在这反天了，那事不是越闹越大吗！他们能不考虑这些问题吗！”
吴梦轻轻的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就算他们肯定能把你移交回去，罗吉昌就一定能放过你吗？按国军条例，你就能脱罪吗？”
“脱罪肯定是没那么容易的，但司令是不会因此对我下死手的！”
“你凭什么肯定？”
“就凭我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他是个精明的人，也是个象棋高手，不到保帅的那一刻，他是不会丢车的！当初我杀胡得荣，和他的利益没多大关系，而且他也没那个能力保我。可这回不一样，他是代表国民党说话，是党派和党派之间的对话，份量完全不同。即便是没得到利益，也不能因此损失利益。我回去以后，他充其量也就是把我撤职查办，还得代理团长。过些日子找个由头再扶正，这事就过去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离了你，地球还不转了？”
“至少他要权衡利弊。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因为这事杀了我，他可就亏大了。功过怎么分，他只看利益。咱们弄回去飞机图纸的功劳，抵这个罪还是绰绰有余的。往大了说，联共防共是国军的逻辑吧，站在这个角度，他也不会杀我，对夫人和白主任也都有个好的交待。往小了说，突击队完成的任务，也是他邀功的筹码。金有利平时管理个部队还可以，可打起仗来也就是一般营长团长的水平，司令能心里没数吗。”
吴梦拉着脸说：“既然这样，那你怎么没毙了那个姓付的？”
“那还不是大滨出来插了一杠子！紧跟着黄司令，徐老师，和你都出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我也不能把事做绝了。再说，连老狼这样的都跟着瞎起哄，那这帮小子还不得把事闹的更大！这是我的私事，就是针对姓付的一个人，总不能让其它人也跟着受牵连搭上性命。”
吴梦阴阳怪气的说：“前前后后，你想的挺明白啊！”
程志并没有太注意到吴梦的态度，觉得已经顺利过关了，便显得有些得意：“那是当然！临动手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想清楚了！”
吴梦咬牙切齿的说：“程志！你现在变得越来越厚颜无耻了！你可真行，闯祸越来越有水平了，胆子越来越大了！”
“谁厚颜无耻了，这是智慧，是斗争策略！就行他们利用我，我利用利用他们就不行！”
吴梦象征性的踢了程志一脚：“特派员你都惦记着要杀，罗吉昌你都想着利用，党派之争的空子你都能钻，抗战大局的主意你都敢打，天底下还有什么你不敢干的事！”
“干啥呀，你没看我这还伤着呢，不关心也就算了，还想着打我！”
“伤？你皮糙肉厚的，这也算伤！我看就是邱滨揍你揍的轻！”
“好了好了亲爱的，我知道让你担心了，那不也是为了小云吗！你也说过，只要我不是大脑发热干出来的事就行！你得相信你老公会平安无事的！”
“你现在又开始钻上我的空子了！”
吴梦说着举手要打，程志马上拦住：“亲爱的，如果我没估计错，回头还要过徐老师那一关呢，你就给我留点挨揍的体力吧！”
吴梦气的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
“哎哎哎亲爱的，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只要有你在，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面呢，一定会苦尽甘来的！事都过去了，来，我给捶捶腿揉揉肩，放松放松。”
“一边去，离我远点，看着你就心烦！”
程志嘻皮笑脸的说：“咱别生气了，生气不好看了。来，笑一个。”
吴梦瞟了他一眼，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很得意的冷笑了一下：“傻志啊，既然你没机会在我这毕业，那就有的是时间写千遍文！”
“……小云这死丫头，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呢！”
“我说过是小云告诉我的吗？”
“那也不至于是大滨出卖我啊！徐老师更不可能和你说这事，他脸上还没光呢！”
“没事别瞎猜，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知道就是了。你不给我老实点，有你好受的！”
“别别别亲爱的，我这就先给你按摩放松放松，消消气。”
……
傍晚时分，徐立人果然派人叫程志前去指挥部。程志来到指挥部院门口，见有些异常。卫兵增加了岗哨，警戒范围扩大且距离较远，指挥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程志转了转眼珠，悄悄的问卫兵：“兄弟，里面有人吗？”
“徐政委在里面等你。”
“就他自己？”
“是的。”
程志又想了想，把手枪掏出来交给卫兵。不料卫兵并不接收：“程团长，政委并没有让我们收缴你的配枪。”
“别，兄弟，你还是收缴吧！万一走了火，你们冲进来把我打成筛子，再扣我个谋害贵军首长，欺师灭祖的大帽子，我可戴不起！”
“可是政委并没有下这个命令。”
“不是你收缴的，是你临时帮我保管的，这总行了吧！”
程志说着就把手枪插在了卫兵的武装带里，把随身的匕首也交给了卫兵：“兄弟，你可看清楚了，我可什么武器都没带，你可得为我作证啊！”
卫兵很无奈的说：“我在战场上见识过你的本事，你要是想谋害政委，不用武器也没问题。”
“……”
“我的意思是说，我知道你前几天是针对特派员的，不是针对我们八路军的。”
程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事看的挺明白，有前途有发展，回头我和你们营长说一声，你这样的人才得提拔啊！”
“不是只有我看得出来！你冒着枪林弹雨帮了我们大忙，而那个特派员，让我们打了败仗，牺牲了不少同志，还欺负我们营长。谁好谁赖，我们大家都看的明白！”
“谢谢弟兄们理解，辛苦辛苦！”
……
程志战战兢兢的走进指挥部，见只有徐立文一人正在练书法。徐立文刚一抬头，还没等说话，程志马上开口：“徐老师，我可是缴了械才进来的！你怎么说也是八路军的大长官，不能带头违反缴枪不杀的纪律！”
“哦？我的程大英雄，怎么也开始怕死了？”
“……不是……那什么……老师教训学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是怕你一生气，说不定谁的枪再走了火！”
“我没带枪，你用不着怕走火。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什么样，我就怕万一再惹你生气，你一时……！”
“你这是在为自己开脱吧！”
“……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反正我是来你这领罚的！”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就是要罚，也应该先罚我这个当老师的。”
“别别别，老师我都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要这么说，那还不如现在就把我毙了算了！”
“你当我是你吗，动不动就要杀要剐的。”
“是是是，我怎么能和老师比呢！”
“你来看看我的这笔字写的怎么样？”
程志这才注意徐立文在纸上写了一个仓字，徐立文的书法的确很好，但程志知道他不是个爱炫耀自己的人，更无论在学生面前。程志似乎感觉到徐立文有什么用意在其中，可还是想不出来，只是赞叹了徐立文的书法好。
徐立文对程志的反应并不意外，他接着说：“那你看到这个字，都想到了什么？”
程志知道徐立文并不是指书法水平而言，他想了想：“老师，你这是要给我讲革命大道理吧？仓，那就是指仓库，可以引喻为我们国家，你们的根据地，我们是仓库的主人，不能让小日本这只硕鼠盗取我们的劳动成果。”
“还有吗？”
“也可以说我们的国家是个大粮仓，四万万同胞是我们的后盾，我们仓粟丰足，有的是时间和小日本打持久战，将来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徐立文笑了笑：“你理解还真不错。不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就没想通过变换来给它一个新面貌吗？”
程志想了想：“加个偏旁部首，自然就改变了。”
“那你想要加什么呢？”
“加个木字旁，就是个枪字。加个三点水，就是沧海的沧。加个草字头，就是苍天的苍。加个提手旁……”
程志仍要继续说，徐立文一摆手：“这几个字对你就足够了，你再想想。”
“为将要有碧海蓝天的胸襟！老师你是这个意思吧？是用这三个字来教训我的吧？”
“不愧是我的学生，很有思路！不过这里只有一个仓字，只能加一个偏旁部首，你加哪一个？”
程志渐渐开始明白，自己选择的答案，才是徐立文的用意。他想了好一会：“我觉得应该加一个三点水，以示沧海。”
“为什么这么选呢？”
“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个字意义更深一些！沧海可以示为雄心壮志，心胸宽广，有气吞山河之势！也可以示为沧海桑田之巨变，以示我们国家民族……”
“不，不用提国家民族这些大问题，只对你个人而言。”
“那就表示我从一介书生，成为抗倭志士的巨大变化。其变化之大，必有数不清的磨难，也可以喻意为磨难，比较适合我个人。”
“看来你这次考试还只是个及格的成绩。”
“啊？不至于吧！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差的成绩！”
“我能给你个及格，是因为你句句在其中。没能再得高分，是因为你丢掉了关键问题，还缺少远见卓识的目光。”
程志很谦虚的期待徐立文的答案：“请老师指教！”
“枪，很多人都能有，不仅是军人。匪盗流寇，商保民团等也都有枪，表示武力的强势或一介武夫等。其概念相对狭义，不能充分代表你，没选是对的。而沧海的沧，和苍天的苍，在表示广阔这一点上基本相同。你选中这个字更在意的是，在广阔的基础上增加了变换和磨难。”
“是的，没错，可不明白丢掉了什么？”
“你就是丢掉了你最在意的东西！你没有看到这个字的海天之巨变，更无论看到未来中国之巨变，世界之巨变！既然从沧海变成了桑田，那就应该是没了洪水，有了禾苗的巨变。而你却没有看到这个巨变，所以你应该选的是苍天的苍字！”徐立文说着就在仓字的上面加了个草字头。
程志想了想：“从字面上来说，应该是有水的沧字。从意义上来说，是应该有苗的苍字。不过老师你刚才说是只对我而言，那这是不是离我有点远了？”
“那你就再想想你自己。你曾经是空军，是天之骄子。选择的不就是展翅的苍鹰吗！如今如狼似虎的你，便是大地上的苍鹰。如此沧苍巨变，少不了更多的磨难。对你而言，与其字是沧，与其意是苍！你只看到了其字，却丢掉了其意！如果你选了苍，而未尽其沧苍巨变之意，同样只是及格的成绩！”
徐立文的话，让程志感触很深，瞬间想起了这些的年磨难。他诚恳的说：“多谢恩师教导！学生知错！”
徐立文摆了摆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教得了你一时，教不了你一世，你也不能永远只做个学生。要超越我，越越你自己，这才不枉是我的学生。”
“是，学生谨记！”
“我也并不是在指责你什么。你上学的时候，对小云恐怕还没有这么强的责任心。如今你经历了那么多的巨变和磨难，开始能更能深刻的体会到亲情的可贵。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还是很欣慰的。当然了，这种过激之举，也是大错。我不想再提及这件事，只是希望你能更加看清自己。尽管你现在没有展翅蓝天，但你仍然是一只高傲的雄鹰。飞必冲天，鸣必惊人。何去何从，好自为之。”
程志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徐立文拿起毛笔递给程志：“这支笔送给你吧！”
程志看了看这支毛笔，不过是支普通的毛笔，并不是徐立文的心爱之物。他立刻想到，徐立文必有用意：“老师，这又是什么意思？”
“拿去练字啊！”
“……”
“我记得给你们讲过书法有哪些的玄妙之处。”
“那你的意思是……？”
“你还记得道空大师的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先别管，你记得他点化你的中心是什么吗？”
“人生如棋，其如人生。强调了一个悟字……哦，是心法！”
徐立文示意了一下手中的毛笔：“小云做手术的时候，你那盘棋下的不是很好吗！书法亦如此！”
“老师我明白了，贵在练心！”
“孺子可教。”
“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微觉寺的事？”
“那又是谁为你平冤招雪的呢！”
“是你们安插在我身边的卧底！”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还不值得我在你身边安排地下工作的同志，是无意中的巧合。”
“那……算了，保密纪律我知道，不问了。”
“我今天叫你来，主要的就是关于这件事。”
“啊？你要告诉我？这怎么行呢？”
“我向上级请示过。”
“哦，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代号和联络方式，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是谁。必要的时候，你也许就会知道。”
“那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算了，何必还绕这一圈呢。”
“我是说必要的时候，或者，也许，可能的紧急情况才能知道。”
“那还有什么意义。”
“那是只和我单线联络的王牌卧底，除了我，没人知道是谁！连黄司令和邱滨也只知道代号，不知道是谁，你还想知道多少！就这点，我还是经过前思后想，向上级请示，才会告诉你的，你还不知足！我还不想告诉你呢！”
“别别别，我也不知道是你的王牌啊！我说句不好听的，那你要是万一出了点什么事，那又有谁能证明他是你们的人呢？”
“上级是有备用方案的，但也同样不知道是谁。只有我去见马克思了，才能启用备用方案。现在只有你特殊！”
“是是是，多谢老师抬爱！那他什么代号？怎么联络？”
“代号，黄雀！与五角星和与我有关的一切，以不同形式同时出现，才能确认。”
“黄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听这代号都知道是王牌卧底，老师你可真有两下子！”
程志说完四下看了看，由其注意了一下自己身后。徐立文瞟了他一眼：“找什么呢？”
“我注意看一周围有没有别人，谁知道这个黄雀在没在我背后。我现在都觉得后脊梁骨发凉，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要是想让你死，你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那我也得看看周围有没有别人，得注意保密！”
“你放心好了，这里除了你我没别人，黄司令都回避了。你进来时候没看见门外都加了岗，扩大警戒泛围了吗？所有人必须远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哦！我说怎么整这阵势呢，进门的时候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没什么！老师你说的那个接头方式怎么这么含糊，我没太明白！”
“这种联络方式很特别，只有中心内容，没有固定模式，以免出现意外。就是说，五角星可能是在某处画的一个图案，也可能是说的一句话，也可能是一个外文单词。总之就是以此为中心的不顾定模式，但必须是和我有关联的某种事物，以不确定的形式同时出现才能算数。”
“哦，明白了，就是这两个条件，以不确定的方式要同时出现才算数。”
“只能是在特殊或紧急情况下才能联络，而且这个人还不一定会露面。”
“这是谁呀，这么神秘，到底是王牌卧底！该不会是秀才吧？所以你才会同意他和小云恋爱？”
“不要乱猜！”
“也不对，凭他的资历好象也成不了王牌卧底。”
“好了！不要再乱猜，更不能随便联络！要高度保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是！这点你放心，你能信得着我，我保证不会出问题！”
“说实话，我还真就信不着你，是让你逼的没办法！”
“……老师你别这么说啊，我都认错了，也心甘情愿受罚了！”
“那好，你记着，下次想再想在我的地盘乱来，就先毙了我吧！”
“……你就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还用借你一个胆子？你这一个胆就够用了，熊心豹胆，胆大包天，大的很！还有什么你不敢干的事！”
“……”
程志转身要走，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他转回身对徐立文说：“老师，我有个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你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还有能难得住你的事！说吧，什么事？”
程志随后把有关于忠的情况，前后仔细的说了一遍。
徐立文听完皱了皱眉：“你有证据吗？”
“没有！老师你觉得可能是他吗？”
徐立文想了想：“你还记得当年你千遍文那件事吗？”
“……老师，咱们现在说的是于忠的事。”
“我就是让你回想一下，当初在那件事上，他是怎么做的！”
“老师你的意思是通过这件事，能看出他的一个侧面，找到问题根源，才能更准确的判断？”
“对，就是这个意思。从实际情况和你的推断来看，应该是他无疑。可是，以他的为人，我实在是想不出他问题的根源在哪，恐怕只能当面问他了。”
“我会有办法找证据的，但我最担心的是，万一真的是他，我该怎么办？”
徐立文很认真的看了看程志：“程志，该教的，我都教过你了。这是对你的一次考试，我不能告诉你答案。万一事情真的是那样，我相信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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