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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42


  “怎么会?”韩修替她把脉把到自己都惊骇起来,还想再探个明白,手腕就被紧紧的握住了。

  “你——”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你怎么——”

  明明噬心蛊是灵书找他要去玩的,说是要研究研究的,他没想太多,只是为什么会——转念一想,想到灵书的死——

  眼前的人只是漠然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因为这个才——”

  “我累了,你没事就出去吧。”谢凉背过身子,慢慢闭上眼睛。思绪不由回到那日。

  “你和夜姐姐相熟?”她倒了杯茶给她,她一向防人,却在那天失了心防。

  “这是噬心蛊,只要你不乱说话,它就不会伤你。这可是万蛊之王,用在你身上,我还当真觉得有些可惜。”她语气娇俏,好像在说一个笑话。她却一点点清醒的感受剜心之痛,看着那银白色的小虫,从她的胸口一点点的渗入。

  “凤君是栖凤的王,是属于栖凤的明月,可不是随意的女人可以染指的。他是我姐姐的。我会日日夜夜让你记住这件事的。”谢凉想,自己还是太过天真。见过那样多的人心难测,终究还是会傻傻的相信世外桃源,相信与世无争。

  灵书想控制她的心神,左右她的意识,却终究遭了她的反噬,葬身狗腹。

  她也算为苏夜报了仇。

  谢凉不喜欢给自己解释,这是她的偏执,旁人的误会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挨了赤木舒的打,她也不在意,他好好对瞳瞳就好。

  横竖她实现她自己的誓言了,安安全全的把人交到他的手上了。

  噬心蛊。

  她的手慢慢靠近胸口,按住还在跳动的心脏,这个师父提过的天下至毒,没想到她还有亲身体会的一日。

  “我不是什么好人,不会求什么善终,只不过,也请你记住一件事,一个不求什么好结果的人,是不会介意以牙还牙的。”这是灵书死的时候,她对她说过的话。

  谢凉能够下地的时候去见了傅宁,后者一身软甲刚刚操练完兵士,不得不说,这么个看上去油头粉面的王爷脱了衣服换上戎装还是有那么点看头的。

  傅宁见到谢凉的时候,她站在风里,因为伤势显得有些单薄的身体看着很是萧瑟,面色有些颓败,精神却很好,比这毒辣的日头更耀眼几分。

  校场上的士兵有几个偷偷往她所在的方向瞧的。其实仔细看,谢凉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白皙的皮肤,修长的双眉,眉目含情,不说话的时候,透着股水漾柔情。当然只限于不开口的时候。

  “好看吗?瞧你的魂都快没有了?”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个子不够高,还轻轻垫着脚尖,看起来整个人都偎进他的怀里。虽然是挑衅的举动,语气却很温柔,温柔的有点蛊惑人心。

  他一把抓住对方打算摸上他脸上面具的手。

  “别玩火!”

  谢凉只是打算开个玩笑,见他反应这样大,悻悻把手收回来,越过他冲他身后盯着她看的几个士兵屈了屈身,而后转身打算走。

  笑起来有点甜,有点妖,傅宁一把拽住她的手:“跟我来。”

  进了房间,他才松开手,将手中的面具一把摘下,扔到一旁,面具在茶几上滚了两下,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一张带着怒火的阴鸷面容渐渐印入眼帘。

  谢凉倒了杯茶递了过去:“王爷从赤木舒的手上要了我来,却一直避而不见,只好由我主动去致谢。”

  “你究竟想做什么?”说不生气是假的,这女人说好同他一起离开京都,结果却在半道上放了他的鸽子,这样还不算,还把韩修也一起带走了。

  “我想做什么,韩修不是告诉王爷了吗?”谢凉久久端着茶杯,见他不接手,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喝了起来:“我去栖凤找凤君为我的女儿治病。”

  “你当那是什么地方,由你来去自如?”听她这样云淡风轻的开口,他心里一股无名火气:“就算你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也别拉上韩修,昕儿的病还需要他诊治!”

  “抱歉!”谢凉的视线暗了暗,“我没有顾虑那么多。”

  听她这样示弱,他忽然有些不习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我很感谢你出面带我离开纪丰年那儿,也谢谢你安排韩修替我诊治。王爷,谢凉做事一向恩怨分明,这个恩情我会还给你。”

  傅宁皱了皱眉:“不必。”

  “在那之前,王爷可否安排我同霓裳见一面。”有些话,她一直压在心底,没有法子开口。可那些话,总要说清楚的。

  “你——”

  “王爷不必担心,都是过来人,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不过在这旧地,心情总不是很好。和故人聊聊,或许还能排解一二。”

  故地?

  傅宁脑中闪过一念,这儿是徐州。

  当年城破她遭掳劫的地方。

  “霓裳的身份特殊,她也喜清静,过两日本王会去看她,你若是要见那时再一起去。”

  谢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阿凉离家也快月余,还不及给家里报个平安,请王爷代为送出。”

  他伸手接过,手指慢慢拂过上面的字,很娟秀的字迹,看起来柔软无骨,同她的面容一样充满欺骗的意味。

  “这封信也请一并送出。”

  她十分郑重的推过另一封信,上面的名字却让傅宁有点不解。

  “这是——”他有些惊讶:“谢修?”

  她点了点头:“谢修是我族兄,写信给他很奇怪吗?”

  她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对了,纪丰年说你在徐州受了重伤是一群黑衣人围追所致,你可知道指使的人是谁?”

  “王爷以为是谁?”

  “是太子?”他猜测性的开口,狩猎那次太子就有意要他们俩的性命。

  谢凉却觉得有些讽刺。

  不是太子,

  是——明安公主。

  不过,她却没有开口。

  “王爷也知我受了伤,伤重昏迷,保命还不及,哪里知道是谁?”她含笑带过。

  傅宁觉得有些不对经,却感觉不出来究竟哪里有问题,只是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女人觉得有些迷惑:“你今日在校场的那番举动是——”朝他身后的那些盯着她看的兵士笑的那样媚还屈身行礼,也太——

  “那些是王爷的心腹不是吗?既然我与王爷现下坐在同一条船上,或许有一日,同这些将士好好相处,来日保不齐还需仰仗他们的保护。”

  “你打算留下来?”

  谢凉点点头。

  傅宁却有些不信了:“夺位之争,不是儿戏,事涉生死,你不是不愿意掺合其中吗?”

  “我改主意了!”

  “改——”傅宁微微启唇。

  “王爷说的是,事涉生死,即便我步步退,旁人也只会步步进,倒不如奋力一搏,或许还能求一条出路。”

  “你不怕带累谢家了?”

  “一个死人,又如何带累谢家?”她望着他,好像一下子看进他的心里:“应当也再引不起任何人的迁怒。”

  入夜,桌前的烛火随着夜风而动,屋中在忽明忽暗中显得有些昏暗。

  他盯着桌上的两封书信,想着刚刚谢凉离开时的那句话,有些不安。

  低头望着并排放在桌上的两封信,一封是给京都谢家给谢晋的家书,一封是给汾阳谢家的此时在太子宫小居的谢修。

  这两封信的笔迹却不一样。

  明显是两个人的手笔。

  奇怪的是,谢凉亲笔所写的那封不是交给谢晋的而是给谢修的那封。

  他伸手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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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逛了校场后,她上厨房弄了点药膳给小王爷吃,这孩子从小被各种毒物残害,能活成这样还真不容易。

  她其实不是喜欢孩子的个性,十来年前,刚刚成亲时,裴济就说过她就像个孩子一样的脾性,只怕当不来母亲,到时养孩子要连她一起养了。

  不管是对那个不受她期待出生的孩子还是对瞳瞳,她其实都很难将自己放在母亲的立场上去行事。她孤独惯了,算计惯了,已经再难用真心去对待一个人,已经再难那样简单的去看待一份纯粹的感情了。

  “唉——”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将窗子关上,隔绝一室冷风。

  “啊!”她捂住胸口:“你——你怎么在这?”

  手腕被一把握住,手指很快搭在她的脉门上,她犹如针扎一般嗖的将手收了回来。

  “赤木来找你,我也一同来了。”

  赤木舒!

  谢凉不由警惕起来,往四处张望了下。

  “你不必看了,他已经走了。”纪丰年有的时候真的很搞不懂这小老弟的想法,明明不是不在意,偏偏要这样折腾。

  “将军的救命之恩,谢凉在此谢过。”谢凉屈身行了个礼:“不过,将军得了塔尔木的那些地图,想来也够本了。”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挟恩图报,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证。”纪丰年盯着她的胸口。盯的太认真,一向自诩厚脸皮的谢凉都不由的红了红脸,咳嗽了一声。

  纪丰年被她咳的有点尴尬:“那个,我的意思是——噬心蛊?”

  听到他提到这个名字,谢凉微怔。

  “看你的反应,我想的应该没错了。那么凶险的伤势,你还能还转过来,我猜也是噬心蛊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奇遇碰到这个,不过你是行医之人,应该也明白这蛊毒的厉害。我同你,虽然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但是毕竟相识一场,这些年同塔尔木之间的争斗,你也帮了我不少。”

  “将军多想了。我并不是为了帮你。”谢凉打断他的话。

  纪丰年笑了笑:“不管是不是,结果是,塔尔木倒了。”

  “将军,此行的目的是——”

  “好了,我也不废话了。”纪丰年望一眼外头的天色,孤男寡女的,深夜同处一室,对人家姑娘家确实也不好:“我来此,是想将这个交给你。”他递了一个小瓶子过去。

  “其实说来,对噬心蛊我多少知道一点,这药或许能帮得上你的忙。日后你那样以血喂蛊的做法断不可为。此法虽可制敌,却是以命相博,自陨寿数的做法。”

  谢凉接过他手中的药瓶。

  在北元多年,她见过不少北元官吏,却不得不说纪丰年是少有的能让她敬佩的北元人,也难得赤木舒那样的心性都肯为他那样卖命。

  “至于瞳瞳的病,赤木已经请了大夫替她诊治了,栖凤不愧医术之源,大夫说她只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即可。”

  “多谢。”谢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喃喃重复:“谢谢。”

  “深夜打扰,多有不便,明日我们便要启程返回北元。”他又望了一眼窗户的方向,才开口:“希望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谢凉先是一愣,等到意会他的意思,才深深鞠了一躬。

  不相见,于她或许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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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究竟在别扭什么?”纪丰年有些无奈。明明拖着他一起来了,到最后却让他出面,自己猫在树上蹲着。还有这一路,别扭的不说话,究竟想要做什么?

  “赤木!”

  “东西给她了?”赤木舒的声音有些低,纪丰年大力搭上他的肩膀:“给了,可以她那多疑的性子,可不一定会用。”

  “那药,对噬心蛊真的有用?”

  纪丰年点点头:“噬心蛊是我祖上喂养的,代代相传,到我娘这代,因为不喜医毒才断了。只不过那药也只能延缓蛊毒的侵蚀,真要去除,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说栖凤会有法子的。”

  纪丰年觉得自己的手腕要被捏碎了。

  “栖凤是医术之源,我祖上叛族而出,几百年都没回去过了。只不过连瞳瞳的病都有法子的话,噬心蛊应当也会有法子才对。”他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都淤青,这劲头真不小。

  “不过,我劝你,不要有进栖凤的念头。我不知道谢凉有什么法子能够求得栖凤出手医治瞳瞳。只是单凭那一张南梁医术交流的诏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与其你出面,倒不如她自己去求医还更有把握一些。栖凤的凤君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纪丰年是听过这位凤君的手段的,虽然家里是叛出栖凤的,但是那些关于栖凤的秘辛还是知道一些的。栖凤的对外族人十分严苛,一旦被抓住,往往不是死,而是被玩死,他们是医术之源,同样的也是毒物之祖。而凤君是栖凤的王,是不容置疑和冒犯的存在。这代凤君手上,听说就有数万条人命。

  “不过和傅宁一样藏头露尾的家伙罢了!”

  纪丰年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他,真想狠狠的敲敲他的脑袋:“栖凤人多研读医典,可栖凤医毒双绝,却手无缚鸡之力。这样的地方最是容易受人忌惮,光是北元立朝以来,南北朝廷和各路小国就派过不下数十次想要攻下栖凤,收为己用。”见赤木舒不以为然,纪丰年叹口气:“光是最近的一次十五年前,北元和南梁联合一起秘密攻打栖凤,一共三万人,以为攻下不到两千人的栖凤轻而易举,可事实却是铩羽而归,三万人回来了不到一成。”

  赤木舒的脚步缓了缓,慢慢停了下来。

  “栖凤无兵无甲,应战的只有一人。”

  他目光越发深邃,脑海中却浮现了那个白衣少年的风采。

  凤啸天地,君临四海。

  那是栖凤人的骄傲,也是旁人眼中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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