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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046


  谢凉有时候想想,会很佩服父亲,其实在她心里,在她从小的印象里,爹就不是厉害的人,哪怕外头说他多得皇帝的宠幸,官位多大,手里有多少人用,在她心里,她其实一直觉得这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带着温煦甚至是有些虚弱苍白笑容的男人,一个身为主家家主却对分家客气的离谱的男人,其实真的不厉害,最后还被小自己那么多的谢修给害死了。

  四大家里,混的最惨的要数谢家了。而这没落是从她爹这代开始的。

  她祖父那辈还是有些分量的。

  可得了爹耗费了数十年保护的东西,知晓了那些旁人或许究其一生都不大可能探得一二的秘辛,谢凉才深深佩服起父亲来,这真的是个厉害的男人。

  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能在南梁甚至在几国之中掀起个大浪来。

  可她爹愣是能够一声不吭,把日子过得这样窝囊,连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汾阳谢家的谢修有皇家血统,所以有心皇位这很好解释,但是大概不会有人知道从来和各国不对付的栖凤国君身上也留着傅家的血吧。

  太子大概从来没想过,他老爹宠先皇后宠成那样了,还能给他整个异母哥哥出来。自己这位置要想坐稳,其实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皇帝继位之前是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有过几年爹不疼娘不爱的艰辛日子,那时有个女子对他不离不弃,两人爱的死去活来,只不过那女子在还是王爷的皇帝被召唤回京的时候不告而别了。皇帝对她一直念念不忘,登基之后满天下的找她,就差掘地三尺了。他虽后来娶了裴家姑娘为皇后并且恩宠一世,但是心底深处最在乎的还是那个在苦日子陪着他一起熬出来的发妻。找人的事情落在了谢家,落在了谢凉父亲的身上。

  虽然在儿女心中可能是那个谁都可以欺负两下的爹爹,可是查起东西来却也厉害的很。

  原来那女子姓苏,叫苏若,是栖凤凤君的独女,也是下一任凤君,只可惜,难产死了。只留下一对双生儿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淮和苏夜。

  苏淮从他外祖父的手里接过了凤君的位置,却一直不明自己的身世。和谢凉她爹接上线之后才渐渐明了。

  原来南帝是他们这对双生兄妹的父亲。

  他那时入京有认亲的意思在。

  谢凉明了这其中的缘由之后,也渐渐明白了,为何当初他惹了那些麻烦,却能轻易摆平的道理,也明白了为什么栖凤的一些隐秘□□,南帝能够轻易获得。

  南帝对这个儿子也是真心疼的。谢凉翻看了爹留下的一些日志,里头记了这些年来,南帝让他给栖凤送去的大量的医药、粮食、金银玉器,甚至是武器□□,真正是做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就连十几年前,几国名义上一起征讨栖凤,南帝也能下了狠心在后台死命拖住各路友军的后腿给自己的儿子清路。

  这里里外外的东西谢凉都给傅宁讲透了,傅宁却是笑了起来。

  “你觉得我该信你?”

  “为何不信?”

  “苏淮与你有青梅竹马的情意,若真是如此,你为什么要选择帮我,而不是他?对你而言,他才是好人不是吗?”傅宁晒笑,笑里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若依你如此言,你父亲便是那最最奸猾不过信不得的人,一面他替皇帝收集这些消息,另一面襄助我,身为他的女儿的你,我要如何信?”

  谢凉也真歪着头想了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对,他与我自小一块儿长大,对我也不错。你和我爹曾经想过要把我卖了,自我回来之后还三番两次的找我麻烦,相较之下,帮他确实比帮你来得好,好歹他是个翩翩君子,而殿下——”她啧啧两声,便住了嘴,倒是把傅宁气了个好歹,一张脸铁青铁青的,都能刮点火星子下来了。

  “若要人信,便不要只逞口头之能。”气归气,傅宁也算是摸透这女人的性子了,吃软不吃硬。

  “逞了又如何?”她索性坐了起来,还坐的无比端正,毫无怯意的瞪着他:“如今可选的是我,而无后路的是王爷,这句话,王爷自己更该比我去体会体会才是。”

  “你——”傅宁握住竹椅的头指节发白,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从牙缝里硬是挤了两个字出来。

  “理由!?”

  “狡兔死,走狗烹。”谢凉的回答很正经,眼睛里带着亮光,看得人心里发寒:“父债子偿!”

  虽她只短短的两句话,傅宁却明白她的意思,可他却宁愿自己不明白。

  “你不怕?”他松开手指,习惯性的摩挲着指间的扳指:“狡兔死,走狗烹?”

  “你觉得我会乖乖的做只被烹的狗吗?”她好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王爷您也别把自己捧的太高,你也不过是旁人眼中的狡兔而已。既是如此,我怕什么?”

  太子不是个东西,而他宁王是只狡兔,这也就眼前这女人敢说这样的话了。

  傅宁步出院子时,沈照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

  他提着灯笼小心的上前,踌躇了会,还是开了口:“主子如何想?”

  “谢叔是个厉害人物,我从来不敢小看,可现下看来,他留下的这个女儿才是个棘手的才对。”话虽如此说,眉眼里却带着笑。

  谢修杀了谢凉的爹,身为主子的皇帝却是推波助澜了一把,傅宁当时不太明白谢家如此低调还遭猜忌的原因。现下却是完全理解了,谢家掌握着皇帝这样多的隐秘,甚至还有一些是连谢凉也不清楚的,皇帝对他完全没有忌惮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这位皇兄素来是个多疑的,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未必能多得几分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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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裳吞了吞口水,觉得气氛有些尴尬。虽然凤君长得很美,很对她的心意,但是他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当她的爹了。可她爹不会用这样冷的叫人发抖的眼神盯着她,又什么都不问,盯得她寒毛都要一根一根竖起来了。

  云裳素来是个伶俐的,知道之前没说完被谢凉打断的话,谢凉想必是不乐意她开口的。于是乎,接下来的日子,连她爹都难能在她嘴里撬出半句话。

  “裴夫人,与你相熟吗?”冰块终于开口了。云裳想,但是为什么比刚刚更冷了。

  “见过。”她小声答了两个字:“不熟。”看那天的情形主子应该是希望她如此说的吧。她娘老说她是个没心眼的,性子跳脱说话不过脑子,实则很多事情她心里明白的很。但是主子和娘亲乐意当她是孩子,她也乐意装傻卖乖让她们高兴高兴。她若真是个蠢的,从北元到南梁这一路寻亲,早不知死上多少回了。

  “她——”苏淮有很多话想要问,可是话到嘴边,看着眼前这个哆哆嗦嗦一副受惊兔子模样的姑娘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也是,何苦这样为难一个孩子。

  “无事。”他没要她的答案,转了话题:“这府中住的可还习惯?”

  见对方似乎没有打算再纠缠主子的问题了,云裳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爹爹照顾的我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是吗?看不出海平还是个慈父。听闻前段日子,他替你和宣儿议亲?这次出来急,族中事务无人照料,他须得留下看顾,下回带他来,你们可见见。”苏淮的语气很和善,就像是最慈爱不过的长辈。

  虽然他已年逾四十,但是保养的极好,形貌其实与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没多大差别,真要让云裳喊声叔叔,她不知道对方怎么想,但是她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的。即便她老爹同凤君差不上几岁,但是他爹站凤君边上一把,叔侄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即便他爹多少曾经算个美男子,那也只能是曾经了。

  岁月对眼前这男人当真是优待的过分。

  “云裳年岁尚小,议亲之事不急。听闻宣哥哥是君上身边最得力的,还是正事重要。”她听老爹提过,苏宣是君上唯一的儿子,也是下任凤君。身为凤君,轻易出不得族,她如果一个不小心嫁了过去,只怕一辈子都要拘在里头了。她可一点都不想习惯这样的日子。她和她娘不一样,只要和心爱的人一起,就算是永远守着一个地方也没有关系。她性子欢脱,虽然从小是跟着娘侍候主子,但是主子待她就同自己的女儿一样,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她也是娇养没吃过什么苦长大的。她更喜欢主子那爱憎分明的性子。女子不一定只能困守在一方,也可以行走天下,也可以见识外面的世界。

  她望着对面那人风清月朗的面容,当真想象不出来,这人真的有一个比她还大几岁的儿子。

  真是太有欺骗性的一张脸了。

  “也是,你正是女儿家最好的年华,多玩玩才是正经。她像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应当也是这样的,笑起来那样明艳,就像是开得最好的一朵花。”苏淮不自觉的就伸出了手,等回神,看清了眼前人的样貌,手才慢慢垂落,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明明知道对方挖了个坑让自己跳,但是好奇心害死猫,云裳还是自动自发的往下跳了:“君上说的她是——”

  “一晃眼,竟也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的起身离开了。

  不是为了套她的话吗?

  把她的好奇心勾起来,人却跑了,这算是这么回事?

  云裳有些泄气的想。

  她是个有问题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心里藏不住问题,遇到什么就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趁着老爹因为事情被叫到了京都。她换了轻便的衣服,去了一趟宁王府。

  报了名号让人通传,很快就见到了谢凉。

  她一头扎进去,抱了她个满怀,差点没把谢凉撞的跌了一跤。谢凉扶正她的身子,看着她一身轻便的男装打扮,握着帕子轻掩嘴笑了笑,拉着她坐下。

  “怎么来了?”

  “爹去了京都,府中无聊,便想着来见见主子。”她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吧唧了两下。谢凉取了帕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屑。

  “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应也快论及婚嫁了,怎么行事还同小孩一般?”云裳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她的孩子,她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不要像她娘,痴痴等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更不要像她,到头来,痴等怨恨的人,早就不在了。她只愿她有个顺遂的将来。

  “主子说的话同我爹一般,我爹也这样说我。”云裳舔了舔嘴唇,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的呼了一口气。

  “他可是头疼我了,说是我娘都没让他这样头疼过?”

  宁九和叶娘的故事她是听说过的,只是不明白,这样一段感情怎么就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叶娘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云裳去找宁九。她看得出来,宁海平对云裳的好,爱屋及乌,也应当是真的爱过叶娘,才会对她为他生的女儿这样如珠如宝。可叶娘竟是死,也不去见他。谢凉和叶娘是多年挚友,明白她的性子,想来若云裳是个男儿,叶娘指不定是她死之后都不会让云裳去找宁九的。

  “你爹他对你娘——”

  提到这个,云裳的神情默了默:“爹他提娘也不多,每次提到他看起来就很凄惨,我也不忍心提。我不明白爹娘之间是什么情况,但是我娘也一样,每次提起我爹,也是一脸的伤心难过。”

  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凉也不好去揭破别人家的伤心事。

  “不说这些了。难得你过来,我带你去看,我新弄的药园子。”谢凉拉着她起身,却听见云裳在后头开口:“怎么不见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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