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皎月行 二
我心中一惊，这琼华真是……怎么就听错了重点呢！重点明明是我万万配不上颜渊，颜渊也是万万看不上我的，她不该担心我才是。怎么就成了她要对我下手？
琼华运气，手指如莲花般一个手势，手中已然多了一个琉璃盏。那琉璃盏流光溢彩，变幻着七彩的霞光，浑身晶莹剔透，雕龙绣凤，古朴庄严。
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摇头。
这便是上古的神器，可聚魂魄，可炼仙元的琉璃盏。
我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她是想要将我给炼了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紧示弱。
仙子，我区区半仙，怎么配用上古的神器来对付我？况且，我一个半仙的仙元，对你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我若不死，飞升以后就不必再与师尊日日在一起来。我若是死了，师尊想来不会轻易原谅了仙子。
琼华摇摇头。
你错了，颜渊活了八千六百年，而你，不过出现在他生命中区区两百年而已。你要知道，一个上仙的寿命有多少年？你若是死了，他必然不会为了你与我纠结一辈子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忘记你的。我也不想杀你，不过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你说的是不错，许是你上辈子，上上辈子做过什么事情，我既无法去司命星君那里看你的命格，我可以将你的仙元炼出来，便能看到你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我稍许放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挺想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事情的。
看着我一脸轻松，琼华用一种不知死活的眼神看着我。
你可知，仙元离开体内，不日便会精力耗尽而死？你可知，逼出仙元会生不如死？不过，你死之前能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也是死的瞑目了。
说罢，琼华便用仙力启动了琉璃盏，琉璃盏中慢慢升起一股青烟，向我涌来。一阵的气闷，体力在缓缓的抽离我的身躯，而五脏六腑被碾碎般。此时，我方才有了对死亡的恐惧
琼华！你真要杀了我，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么！就算你是天后的义女……总归我是死在你皎月山的，你要如何解释？
解释？我不需要解释的。你三番四次冒犯了我，还摘了我的莲心，谁不知道为了颜渊，你恨我入骨？你看，你还上了皎月山来找我的麻烦。我这是万不得已！我若不祭出神器，便会死在你手下。你瞧我身上的伤，你瞧我这有气无力的样子，会有人不相信我的话吗？
琼华踱步到一旁坐下，有气无力的扶着额头，带着笑意看着我痛苦得扭曲的面孔。琉璃盏升至我头顶，我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缚住了，愈来愈紧，我甚至没有了呼吸的力气。丹田处有一股热流，渐渐往上行走。我知这便是我的仙元，这便是我的性命。而我却无法阻挡我的生命离我而去。
自知道自己的天劫，我想过自己会是怎么死的。无非是被天雷轰顶，想来也不会太痛苦的。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一个半仙，竟会已被人取了仙元的方式死去。
我取了琼华的莲心，她取了我的仙元，其实老天还是公平的。
不过我死的实在太过窝囊，琼华因着我喜欢了颜渊，疑我与颜渊有私情而下杀手，却是冤枉了我的。早知如此，我便是怎么着也要发展了这段私情才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如今死的这样冤枉，可算是死不瞑目了。民间尚能穿了红衣红鞋变成厉鬼报仇，而我——我看了看自己的一袭白衫如雪，除了灰飞烟灭，并无其他下场，这样想来，便更加郁闷了。
热流已抵至胸口，浑身像是有无数道天雷不停的击打我的四肢百骸。眼前一片迷蒙，我快要看不清听不见。我用力将仙元压下，而每一次用力导致的巨大的痛苦却逼着我不得不放弃。
我想，我就算要死，也不是现在这样。
我同颜渊最后一次见面，是我闭关几十载以来第一次见了他，是我与同他吵架，是他同我说话而我没有理他，是我收拾了东西离开他，是我说自己不想做他的徒儿。我至少要他知道，不管他说了什么，我总是不会生他的气。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以什么身份都好。
颜渊，颜渊……
依稀是初见是的模样，他长身玉立的身影，如坐云端，周身仙气环绕不可逼视。而就是这样一个他，为区区一个半仙挡了天雷，出战了桂山。我是何德何能？而我竟不知珍惜。我该就好好做一个好徒儿，一直留在他身边才是，闹什么便扭呢？
眼前又出现他站在梨花树下，梨花纷纷飘落他身畔，他温文看着我。
忽而又是那次琼华出手伤我，他抱着血人般的我，叫我小心抱住他的脖子。我还记得，是啊，我怎能忘了？这是我唯一一次离他那样的近。檀香，墨香，梨花香。
他雪衣银甲，如天神下凡般。他抚开我额间的碎发，这两百多年来，我就那么一次，看到他神色惊慌。他告诉我别怕，他会带我离开桂山。有他在，我什么都不用怕。
我笑了。你看，颜渊，我不曾恨过你。临死之前，我想的都是你对我的好。
喉间一阵暖意，我的仙元已离开了我，稳稳落在琉璃盏中。
我只看见琼华伸手取了琉璃盏，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眼前像是起了一阵大雾，我忽然看见了昆仑山下的风景。只是这风景与我上山之前稍有不同。
一片梨花林，延绵不绝。一个雪衣的女子走在山间，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黑发如云披向背心，只用一株梨花轻轻挽起，光滑洁白的额头，一朵梨花淡雅。
她身姿卓越，这一片地界似乎是她的家。而天上忽而下起了大雨，她慌乱地走进一个山洞，山洞里却另有其人。她也不怕，走上前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银白淡金的盔甲，早已染成了红色，她上前蹲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便笑了。只要还有气，就好。
而她刚想缩回手，那人便睁开眼死死抓住她的手。她慌了一下，也不动，生怕扯开了那人的伤口。而他俊美刚毅的脸被湮没在鲜血之中，好看的让人害怕。于是，她绽放了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他伤得那样重，连女子身上的仙气都看不到。他的银甲已被鲜血浸染，看不出究竟是哪儿的伤口在流血。他艰难摇头。
不，外面有贼人追我，怕是会连累了姑娘，姑娘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女子听了，探头探脑往外一看，原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小妖，也不知这些个小妖，是如何将这穿着铠甲的男子伤成这样的。看他全副武装的样子，竟是没有多大的本事。
你别怕，这些个小妖，我还能对付。
女子说罢便出了山洞，男子想要拦也拦不住。那些个小妖不过是趁火打劫，想吸光了男子的精元，见女子一出手便将其中一个打成了原形，吓得四散逃开了去。
男子惊讶的看着女子毫发无伤的回来，女子笑了。
你是神仙，我也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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