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情动 二
不管你说什么，你的药我可以留下，别的，我定是不会收的。因果报应，我今儿个收了你的，日后必定是要还给你的！
你就那么怕还我的债？怕到宁愿废了一只手？
你胡说什么，就算伤筋动骨，过了一百天也就好了，你闲着没事不要咒我！
听了这话，杜蘅托了下巴，眼神放空。
你喜欢颜渊这事……颜渊知道么？
我目瞪口呆，幸好口中没有含了一口水，否则非一口喷到杜蘅脸上不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果然是个人才。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杜蘅觑了我的面色，我满以为很镇定的面色，他笑了。
如此，他便是知道了。他是怎么说的？
不告诉你！
我硬着头皮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说我糟践了师徒之情，他说我爱错了人，他说我该面壁好好想想自己哪里错了。这些话，我自己听着都万分屈辱，岂能让别人知道了。
我认识颜渊几千年了，他必定拒绝了你，然后罚你面壁，是不是？
你既知道，心里想想就好了，还说出来做什么？故意给我难堪么？
被颜渊拒绝有什么可难堪的，你可见过他对谁说过不拒绝的话来？
我想了想，他这话也对，我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了些。
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我咬了咬唇。我想知道，我又害怕知道。他……岂能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是对我有意？我连想也不敢想。听着他对我呵斥，我的小心脏已经无法承受，若是再让我看到他内心对我是如何嫌恶，对我这行为有多排斥……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在我胡思乱想这会儿，杜蘅已经变幻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铜镜。不，这不是铜镜。它明明可以照出如画的容颜，却是用一块白玉雕成。奇怪，白玉明明无法照出任何东西……
杜蘅看了那镜子一会，对我说了句，你看好了。他放开镜子，那镜子便漂浮到了半空之中，他走向了那面镜子，那镜子瞬间变得有一人高，而杜蘅竟……竟走进了那面镜子！
我忙着起身拿了那面镜子使劲的看，却是看不出任何东西来。我急着喊了杜蘅好几声，它还是一面镜子，杜蘅并没有从里头走出来。
这下我开始怀疑自己了，是我病糊涂了，我在做梦吧？杜蘅……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儿吧？恩，一定是这样的！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万分想不通，正打算睡一觉再说，那镜子又浮到了半空中，变成一人高，杜蘅从里头走了出来。
目瞪口呆，我张大嘴看着杜蘅，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我的嘴酸了，才艰难吐出一句话来。
这，这是什么宝贝？你，你方才去哪儿了？
杜蘅将镜子放在手中把玩。
这是虚空镜。方才我为自己编了一个幻境，进去做了一个美梦。
什么？
我完全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虚空镜，我是有所耳闻的。虚空，一切皆是虚空。你可以为自己编一个美梦，进入体会一番美梦成真，也可以为别人编幻境，套出心中所想。而虚空镜也可以用来杀人——有心魔的人，是做不完美梦，出不了这个虚空镜的。镜中百年，不过外界一日。自盘古开天地以来，这虚空镜中困着多少神仙鬼怪，是数也数不清。
那假如……我将它打碎了，便又如何？是不是就能将所有人都放出来了？
不是放出来，而是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四海八荒之中。
我吸了一口冷气，离了杜蘅远了些。这镜子我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你放心，这不是普通的镜子，且我施了封印，除非用仙力去劈，否则任你怎么摔都是不会碎的。
你整日的将镜子带在身上，不怕半夜里某个战胜了心魔的神仙妖精从虚空镜中走出来，将你吓得半死么？
杜蘅颇有深意的笑了。
心魔之所以为心魔，便是不可战胜。自我凤族掌管虚空镜至今已有三万三千年，从未见过谁莫名从虚空镜中出来过。
这番话，让我一个区区半仙听了，不禁颇有感慨。
你说过镜中一年，等于外界一日……里面的人死不能死，生不能生，亿亿万万年在这镜中……我想，他们大概是希望自己灰飞烟灭了的。
你错了，他们在镜中做着自己心中最美的梦，岂会生不如死呢？
而这是一个悖论，这些天大地大的佛理，我是不懂的。我正感慨着自己的微小，和四海八荒的广阔，盘古开天地的雄壮……杜蘅一句话，我噎住了。
我可以为颜渊编一个幻境，将他骗进去。你就可以知道，他心中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不行！
我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也不知自己在担忧什么。
你怕什么？难不成是怕颜渊会被心魔所困，出不了这个虚空镜么？
我干笑两声。
那可是颜渊，不是什么六根不净没有看破红尘之人。颜渊能有什么心魔？我不像上仙你，脸皮厚的很。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的很……当着我的面呢，他是给了我点薄面的。进了这虚空镜，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来，我就要羞愧自尽了。
然而杜蘅仿佛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看了虚空镜喃喃自语。
恩，眼下颜渊重伤未痊愈……若真的被困虚空镜中，怕是对他不好。
你胡说什么，师傅他老人家绝不会有什么心魔，岂会被困虚空镜？
若是连一丁点心魔都没有……他是如何气血逆行，差点走火入魔的？
我瞬间无言以对。总之，我是不肯相信颜渊会有什么心魔的。琼华那样的美艳动人，他都能视而不见……
你方才……为自己编了什么样的一个幻境？这幻境，要如何编？
杜蘅收起了虚空镜，慢条斯理。
在幻境之中，我娶你为妻，生儿育女，神仙眷侣……总之，我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我无言以对。
你若是想要我为你编个幻境，去和颜渊过神仙眷侣的日子……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我的心胸，还没宽广到那个地步。
好吧，我承认他方才那番话很是诱人。可我是万万不敢想，也不敢做的。颜渊对我来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渎之人。
至于这编幻境的方法么……这是我凤族的神器，外人断不可学。等哪一天，你做了我凤族的内人，我便能教你了。
我翻了个白眼，这神器专门让人做青天白日梦，实在是没什么大用处的。看起来……更像是什么妖法。
杜蘅从袖中掏出了几瓶药粉，开始解我的肩上的绷带。
你师傅的仙丹确实多，这抚平伤痕的伤药，却没有我丹穴山的好。今后我日日来替你上药，你的伤口必定……
而杜蘅看到我的伤口，便沉默了。我转头一看，伤口早已凝结，凹凸不平，就像粉褐色的小蛇盘旋在我肩头。我不禁伸手去摸，试图将这凹凸不平的丑陋从我肌肤上掸落。而我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让杜蘅看到这样丑陋的我。我忙着拉起衣襟，杜蘅已先一步将伤药涂到了我的伤口上。一阵刺骨的清凉，倒是让人觉得很是舒爽。
别怕，当年我历劫时，身上大大小小十九道伤疤都能治好，你这伤疤会好的。就算还留着一点消失不掉……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我不禁又翻了个白眼。然而他的话，也没有让我心里好受些。我毕竟是一个女子，一个六根未净的女子。我在乎自己的外表是否美丽，在乎自己的身体是否完美。这样丑陋的疤痕……让我自卑不已。
杜蘅看了我的面色，放下药瓶就要脱衣服。
怎么你不信？我让你看看我身上是不是没有一丁点伤痕！
吓得我赶紧伸手拦了他。
你要让我开心，不如带我去外面走走。六师兄听了师傅的话，派人在门外盯紧了我，闭关思过都比这几天要痛快些。
杜蘅摆摆手。
颜渊做的对，你这副样子，就该好好休息着。你若是闲着无聊……我倒想出有件事情，你该好好学一学。
我正纳闷着，他从袖中掏出好些精美的小瓷罐子。
你看，你好歹是个姑娘家，虽然天生丽质……总该学学这些。整日的白衫白裙的，看得我眼花。这是胭脂，这是水粉，这是发簪……你好好收拾一番。
我呆了。这杜蘅是怎么想的，我一个女徒弟已经是众矢之的，若是再整日的不修行只顾着打扮了，岂不是更要引人非议了！
好好收拾一番，然后去勾引师尊吗？
杜蘅闷闷沉默半晌，将这些东西重新收拾了。
你说的也对，现在打扮了，便宜的人又不是我。他日有机会，我替你好好打扮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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