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佛来信2
“五天后要在林中寺庙举行桂佛祭典，这是我们村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绝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村长强调道。
桂佛这个关键词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想到画题里占据了很大篇幅的佛像。
乔郦瞥了眼不远处的桂花树。
连村长家的院子里都见缝插针地种了四五棵桂花树，这村子又叫桂香村，信奉所谓的桂佛，似乎十分合情合理。
不过这种听都没听过的民间冷门信仰，真的靠谱吗？
但有中年男人的前车之鉴，谁也没敢说什么。
天色渐晚，窗外的天空越来越灰暗。
“我们这里天黑得比较早，今天就不安排事情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房间。”
村长冲不远处的村民使了个眼色：“带他们去吧。”
众人不自觉松了口气，今天一天遇到的事情太多太难消化，他们巴不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
村民带他们从后门出去，但也没走远，紧挨着村长家的院落，有一座新盖的房屋。
外墙雪白干净，估计近期才粉刷好，不像村里其他房屋，全是灰色。
外面还仔细地围了圈大约一米高的栅栏，摸着很结实。
辛苦打工多年，却只买得起城市一个厕所的李俊：“这、这看起来还不错啊。”
村民把他们带到栅栏门边停下：“我就不进去了，门没锁，里面房间很多，具体的你们自己商量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先动。
见他们犹豫，村民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的：“好心提醒一下，你们外面来的，可能不知道，在我们村，天黑之后最好待在屋子里，否则……”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穹顶的灰色越来越深，黑夜即将来临。
等村民离开，众人磨磨蹭蹭半天，最终还是蓝毛一咬牙率先踢开栅栏的门，其他人才跟着挤进去。
李俊发现乔郦落在最后面，还一直盯着栅栏看，不由问：“妹子，你在看什么呢？”
乔郦抬眼打量着整个小白屋，随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奇怪，房子这么新，栅栏却特别旧。”
这一下不仅李俊愣了，闷头冲到屋子门口的蓝毛都猛地停住，想起刚才带路村民不肯进去，不由犹豫起来。
众人散落在栅栏围住的前院里，但就是没人想去开门。
玩家里带着口罩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她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走到墙边，指着墙根的位置，声音微微颤抖：“你们、你们看这里……”
一丛嫩绿小草遮掩下，隐隐露出几个歪歪扭扭的黑色字，在洁白如新的墙面上格外刺眼——
“入门者死。”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俊纠结地抓着头发，“村民不让待在外面，这又说进门就死，到底该相信哪个啊……”
焦虑恐慌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屋子的门半掩着，里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宛如静静蛰伏的怪物。
谁也不知道门里有什么，是不是真的会死，中年男人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这村子诡异至极，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蓝毛狠狠往墙角踹了一脚，最后放弃入门，又转身回来。
八人里有对夫妻，妻子长得温婉漂亮，但这一整天下来，形容憔悴萎靡，几乎昏厥在丈夫怀里。
王楚越抱着妻子，扫了一眼蓝毛，嘀咕道：“这就害怕了，真没出息，就这还学人家纹什么左青龙，右白虎。”
蓝毛瞬间炸毛，抬手指着他：“你他妈再说一遍？！”
“算了算了，一说就不高兴，真是小孩子，当我什么都没说吧。”王楚越摇摇头。
“操/你妈！进就进，老子会怕这个？”蓝毛往地上啐了一口，气势汹汹走过去，却忽然一顿，冷笑道，“你想激我进门？老子看起来有那么蠢？”
王楚越扶了下金丝眼镜：“你想多了。”
“想多你妈！来！比划比划，看看谁是爷们谁才是小孩！”
蓝毛威胁似的挥舞着拳头，李俊忙老好人似的上去劝架，现场混乱一片。
天色却一分一秒地暗下去，远一点的地方已经被黑暗占据，看不太清了。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所有人的鸡皮疙瘩。
发现小字的短发女孩名叫唐枝枝，正蹲在墙边，整个人都有些崩溃：“到底该怎么办啊……”
忽然，头顶笼罩下来一层更浓的阴影。
她恍惚着抬头，看见队伍里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墨镜男：“你有什么……”
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抓住她的手臂。
唐枝枝惊恐地想躲开：“你要干什么？”
男人腾出另一只手狠狠扯住她的头发，使劲将人往门口推，语气急迫又狠毒。
“天马上就要黑了，村民说晚上不能待在外面，管他真的假的，但你也不想大家都耗死在这里吧？总要有个人先去试一下！”
女孩个子高挑，虽然拼命挣扎，但奈何摁着她的是个成年男人，踉跄间嘶喊：“我不去！我不去！！”
“你别这么怕啊，只是进门试一下！”
“我不！我会死的！求求你放过我！！”
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内心里又都希望其他人能去试错。
耳边是女孩带着哭腔的哀求声，李俊忍不住往前一步：“这、这不太好吧……”
抱着妻子的王楚越淡淡道：“那你去？”
这下李俊也不说话了，如同其他人一样，默默将头撇向一边。
离门口越来越近，身前就是浓重得仿佛能吞噬人的黑暗，她拼命扭头，口罩外那双眼睛盯着众人，溢出泪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墨镜男松开她头发的同时，用力在她背上一推，眼看就要跌进黑暗幽静的门内——
唐枝枝绝望到放弃挣扎，下一秒，却有一股力量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扔了出去。
她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住，呆呆地抬头，看见门口一道纤细的背影。
墨镜男顿时恼怒：“好啊！既然你要逞英雄，那就你去吧！”
乔郦嗤笑一声，身形灵巧地躲过他伸过来的双手，顺便抄起靠在墙边的锄头。
他顿时警惕地后退几步。
但乔郦根本没打算理他，走到窗户底下。
村里不讲究安装防盗窗，就是一整块玻璃镶嵌在窗洞。
众人注视下，少女举起锄头，砸碎窗玻璃。
清脆的碎裂声震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乔郦又将边角支棱的玻璃碎片一一敲平，才扔掉锄头，从窗户翻进去。
在现实中，由于每次回家家门口都有鬼怪在围堵，她翻窗户翻得多了，身形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从容优美。
她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里亮起白色灯光，刹那间驱散周边黑暗，仿佛黑夜里的灯塔。
外面的人还处在震惊之中，等反应过来她真的没事，立即挤挤攘攘往窗边跑，一个接一个翻进去。
李俊环视简单却暂时安全的房间，惊喜道：“对啊！入门者死！走窗户不就行了！！你这脑子也太灵光了！”
蓝毛瞥了站在窗口的乔郦一眼，也嘟囔一句：“草，真他妈合理……”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城市建筑的各色灯光，只能看见村里零星几盏灯，叫人心里发怵。
唐枝枝落在最后，喘着气来到窗边，刚刚挣扎用尽了力气，身心俱疲。
面前伸过来一只手，手指细长，骨节伶仃：“赶紧进来。”
唐枝枝看向手的主人，鼻子一酸：“谢谢。”
她抓住乔郦的手，感受到那只手掌心和指腹粗砺的茧子，想起刚才对方抓住自己衣领时那股沉稳的力量，莫名得很有安全感。
等她翻进来，这里已经只剩下她们两个，其他人都看房间去了。
夜风从破窗呼呼地吹，虽然天不冷，但这个房间肯定是没法住。
乔郦走出房门，一条回字形走廊连接所有房间，中间是厅堂，这种构造在乡下倒很少见。
每间房间布局设施也一样，空间不大，窗户统一朝外，玻璃是密封的一整块。
外加一张铺着灰色薄被褥的单人床，一套木头桌椅。
桌上扔着只铅笔，几张白纸洒落在椅子和地面上。
乔郦打算挑个房间住下，却被人叫住。
李俊搓了搓手，厚着脸皮问：“妹子，要不咱们趁现在没事一起商量商量办法？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其他人纷纷停住动作，就连一只脚已经踏进房门的都看了过来。
李俊马上说：“我回忆了一下，今天那个人死之后，有个声音说什么完成画题前不能离开，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们完成画题，就可以离开了？”
“那当然。”墨镜男摘下墨镜，轻蔑地道，“没发现每个房间都有纸笔？”
他一说话，唐枝枝就浑身颤抖，默默躲远了点。
“是啊是啊，我就是看到纸笔才想到的。”李俊又问，“但是问题是，应该画什么呢？”
墨镜男：“怎么，进来之前你们没有看过画题吗？”
李俊有些惭愧：“我当时吓懵了，没仔细看……”
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人就算看了，一分钟的时间也根本记不住什么。
“妈的，就看那么两眼能记住什么？”蓝毛暴躁地咒骂起来，“要是画不出来难道真的一辈子呆在这里？”
“不是一辈子。”
王楚越扶着妻子罗云先回房间休息，自己靠在门口，看着其他人抓耳挠腮的样子，冷不丁开口，“只有五天，五天后采风时间结束，如果到时候拿不出合格的作品……”
“会、会怎么样？”李俊咽了咽口水。
“谁知道？可能无事发生，也可能，像那个人一样？”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第一个死掉的中年男人，气氛顿时低沉起来。
“干嘛都垂头丧气的。”王楚越看起来还挺淡定，从兜里摸了根烟叼着，但没点着，“一般人肯定复刻不出来，但我们之中，不是有一位大画家吗？冯大师，您说是吧？”
“画家？我们里面有画家？！”李俊眼前一亮，忙挨个打量其他人。
闻言，墨镜男竟然勾了勾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被认出来，没错，鄙人冯向，确实是一名工笔画师，也算小有虚名。”
如果说，因为他对唐枝枝做的事，其他人还多多少少有点膈应戒备，这下就是真的意外之喜。
蓝毛扒拉了下头发，狐疑道：“你真会画画？那个什么画题你能画出来？”
“完全一模一样确实不可能，不过那画我看了，只有黑白线条，透视关系也简单。”冯向扶了扶墨镜，“画一幅差不多的出来还不容易？”
“天啊，太好了！”李俊就差跳起来鼓掌，“只要冯大师画出来，咱们就能照着临摹一幅差不多的！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冯向摘下墨镜，装模作样地擦了擦：“不过——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把画给你们临摹？”
李俊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师，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冯向把墨镜塞进口袋里，推开最近的房门，就要结束话题。
“别啊！冯大师！”李俊焦急地跟上去，“有话好商量……”
“嘭！”
房门擦着他的鼻尖无情关上。
蓝毛骂道：“草，拽什么拽，能画出来再说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往冯向门口多看了两眼。
其他人各自怀着心思，也一个一个回房间。
李俊急得团团转，感觉王楚越是个有主意的，忙靠过去：“哥，您说这怎么办啊？”
王楚越没作声，只是叼着没点燃的烟。
李俊好歹也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自己不抽烟，但兜里总是给领导准备着打火机，马上拿出来，谄媚道：“哥，我给你点上吧？”
王楚越却躲了下火苗，把烟扔地上踩了一脚碾碎：“不用，我太太不喜欢烟味。”
李俊左看右看，还是跟上乔郦：“妹子，你说这怎么办？”
乔郦只是耸了下肩：“等大师画出来再说呗，这不还有五天？”
“你怎么也一点都不着急啊！”
李俊紧皱着眉在原地打转，发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纸和桌上的铅笔，还拉开椅子坐下来了。
他眼前一亮：“妹子！你真是深藏不漏！你也会画画？”
“不会。”
“……那你捡纸干什么？”
“草稿纸啊。”
“啥？”
乔郦摸了摸粉色睡裤的兜，那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李俊精神一振，期待地注视着——
然后就看见她掏啊掏，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试卷，铺平在桌上，开始做题了，还一边在白纸上打草稿。
李俊：“？？？”
不是，你突然在这个时候开始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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