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宋野挂了高层的电话，点了支烟，倚在车旁。
他能理解盛世海纳不希望折损他好不容易赚回来的口碑，可是劣迹艺人事件终究会留在他的履历里。
这样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什么事都不能出头，究竟还要多久。
烟慢慢燃尽到只剩下一个红点，宋野鲜少陷入迷茫，现在却一时之间回不过神。
许久，他碾碎烟头，终于看见江陵逃命似地往这边跑过来。
路上江陵的手机已经被打爆了，无数媒体都想拿到一个大独家，甚至徐骋霄团队那边也在联系他。
霖月早有预料，叮嘱他不要回复任何人。他索性把通知都关闭，在网上刷视频。
宋野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只是更憋屈一些，所以上了车就开始睡觉。他眯了一会，等到了市区才醒过来，他侧头看了眼江陵，瞬间清醒了。
“三儿，你……”宋野看着江陵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很是惊恐地叫他。
江陵侧头看他，嘴角的笑还没散尽。
“你跟哥说句实话，哥不怪你……”宋野大惊失色：“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江陵疑惑，把手机扭过去给他看。
宋野乍一看这么亮的屏幕不适应，眯了眯眼才看清屏幕上写着“薛定风手控合集”。
原来是在瞻仰老板的手。
宋野放下心来，又一路迷糊到家。
两人都是身心俱疲，回到家倒头就睡。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睡得着的。
截胡事件已经彻底发酵起来，本来一面倒的风向，因为薛定风和官宣，以及江陵群访发声而变得混乱起来。
群访视频流出之后，网友基本分成两派，一派觉得江陵有抢出道位的前科，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就算有薛定风当后台，也绝不滑跪。
另一派则觉得一码归一码，如果真相真的如江陵所说，那徐骋霄是真绿茶，自己语焉不详带节奏，然后引导舆论给江陵泼黑水。
是，江陵不是什么好人，可徐骋霄凭什么就冰清玉洁？
两派争执不下，矛头直指当年抢位事件。
当年的事闹得很大，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说白了，甜柠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江陵抢了出道位，一切都是当年练习生突然消失，公司保持缄默，粉丝直接定罪。
许多跟风黑了江陵许多年的人，也是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根本没有实锤。
事情到了这一步，之前替徐骋霄骂过江陵的路人，纷纷怀疑自己被当枪使了，跑到徐骋霄微博下要求他正面回应。
各方迟迟没有动静，徐骋霄的采访视频和江陵群访视频都挂在热门，关于潜鲸记截胡的讨论愈演愈烈，徐骋霄微博下面的质疑声越来越大。
徐骋霄压力最大，率先沉不住气。
【徐骋霄：过去的事不想再提，路终究是要往前走的。给相关演员造成困扰我深感抱歉，感谢支持我的粉丝，我相信清者自清。】
粉丝看着他委曲求全的样子十分心疼，在这条微博下反黑净化，质问霄霄已经放过江陵了，为什么路人还咬着不放。
可惜这条微博除了粉丝，没人买账。
【没空听你说这些，毁没毁约麻烦正面回应】
【就这？等了一晚上就这？有人电影节群访回应，有人微博上说不到正题，谁对谁错不用我多说了吧？】
【还是那句话，一码归一码，你自己挑起的头，毁约还是截胡，就两个字很难打出来吗？】
徐骋霄公司看着着急想撤热搜，但根本撤不下去，只能寄希望于甜柠明哲保身，不要发声。
只要甜柠不锤，这件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令他们绝望的是，两个小时后，午休用户活跃高峰期，甜柠出面了。
徐骋霄公司后知后觉地明白。
原来甜柠在等时间。
而他们在等死。
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中立。
中立是因为站队的筹码太低，高高挂起是因为选择立场的诱惑不够。
薛定风亲自出面压甜柠低头，实在不算太难。
甜柠目前主要的经营方向是输送艺人到选秀节目，积攒人气后塞进网剧里，祈祷能火几个。
薛定风明言要封这两条路，甜柠不得不妥协。
甜柠官博发布公开声明，前艺人徐骋霄因不满公司安排，毁约《潜鲸记》，后我司与宋野通过协议，把人选换为江陵，片酬只要原本的十分之一。
粉丝不信徐骋霄会骗人，在甜柠微博下叫嚣，说甜柠看江陵有了后台就滑跪，要冤枉霄霄。
无论是否被逼，甜柠既然选择了淌这趟浑水，就做了万全的准备。
面对官博攻陷，直接放出了当日与徐骋霄协议的原版视频，镜头全程黑屏，只有声音。
是徐骋霄的声音。
“凭什么我要去给宋野当个哑巴男二，他也配？”
“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那破片能拍出来吗？拍出来有人看吗？”
“宋野就他妈是个……”
后面的音频不断被消音，内容可想而知。
视频公开之后，粉丝难以置信，路人目瞪口呆，徐骋霄脏话直接冲上了热门。
宋野是烂片之王不假，旗下出过劣迹艺人也不假，可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从影多年，得过影帝，在影史留名的演员。
粉丝骂宋野识人不清，路人骂宋野制造烂片，宋野做事漏风，圈内人落井下石也无可厚非。
可什么时候轮得到徐骋霄这么个小艺人满口喷脏的骂他了？
一时间宋野收获了无数同情，江陵截胡事件在甜柠的一锤定音下，被洗刷的干干净净，甚至有网友去江陵微博下面删除了之前骂他的话。
事情的走向对徐骋霄越来越不利，他的公司四处控评，奈何抵不过众多路人的愤怒。
各个平台营销号闻风而动，视频辗转传播，徐骋霄在节目中经营许久的谦逊努力形象一夜崩塌，之前营销的尊敬前辈的礼貌人设随时也毁于一旦。
他通过选秀加入的限定团迅速发布声明把他除名，和他撇清关系。
徐骋霄的公司犹不死心，想围魏救赵，四处带江陵出道抢位的节奏。想借此提醒公众，造谣这样的艺人不是什么大罪。
可是他们忽略了薛定风亲自下场的影响力。
傍晚，甜柠发布今日第三条微博，声称原定出道练习生解约后，公司根据综合实力裁定，选择让江陵补位出道。
这个声明一出，引起轩然大波。
补位出道，和抢位出道，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当年十六岁的江陵被网暴，黑他的通告铺天盖地，黑粉每天在他的微博下面辱骂造谣，直到他后来被雪藏离开公众视野，这股风波才算过去。
路人以为他们在执行正义，把抢位出道的卑鄙小人骂到退圈。
可甜柠现在告诉他们，原来一直以来，他们都骂错了人？
无数人在甜柠官博下面要求给出一个详细解释，但是三条微博之后甜柠没有再回应。
事情至此尘埃落定。
宋野全程没有发声，却白白蹭了一波同情，在家上蹿下跳，叉着腰仗势骂人：“你说徐骋霄不是找死么？居然给惹到你老板头上，就他那二两脑子，哄哄他那脑残粉还行，论带节奏还不被你老板玩死啊？”
助理海豹式拍掌附和。
宋野意犹未尽，召集工作室所有人放假一天，让大家都登上小号，随他上阵骂人。
江陵没有参与他们的团建，他独自坐在落地飘窗上，看窗外雪落满园，眼角泛着红，握着的手机屏幕停留在薛定风的对话框上。
对话框是空的。
他总是不知道第一句该以什么开头。
打了很多字，又删掉。
手指敲下的文字太过于苍白无力，屏幕里几句没有温度的感谢，配不上薛定风为他所做的一切。
江陵把额头抵在微凉的玻璃上，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在黑暗里走了很久的人，无数人把他摁在尘埃里。
后来他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习惯了磕磕绊绊，明枪暗箭。
直到有一天，有人对他伸出手，说你不需要习惯。
于是天光大亮，照在他身上。
那些光一寸寸抚平他心中伤痕累累的沟壑，突如其来的热烈温暖，照过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让他感到刺痛，酸涩到想要流泪。
宋野在网上骂人骂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到衣服口袋里翻找半天，找出一块糖递给江陵。
“走红毯之前定风给我的，说让我今天给你，算是你进听澜的见面礼。”
江陵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眼睛，伸手接过那块糖。
透明糖纸在阳光的照射下，在他手心映出一小块缤纷斑驳的色块。
宋野撇撇嘴，对这个见面礼不是很满意，“堂堂薛总，真寒酸。”
他的助理在一旁，欲言又止，心想薛老师这一遭大节奏直接承包了三天热搜，更别提那些天价公关费，哪里寒酸了？
江陵把糖含进嘴里，清甜瞬间弥漫。
手机在掌心震动。
空空如也的对话框跳出一条消息。
【老板：吃到糖了吗？】
江陵的脸颊被糖顶起一小块，他握着糖纸，打字。
【33：吃到了】
【33：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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