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后宫微澜

　　除了隔三差五的去兵部点个卯以外，杨政的生活似乎和到兵部之前没什么两样，闲暇的时候还是在摆弄花草，听歌看舞。朝中的那两派人在皇上初任命时如临大敌，到杨政上任半年，也不见有些建树，不由得摇头嗤笑：这个整日吟诗作赋的酸儒确实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快到晚膳时分，宫里传话的小太监兴冲冲地跑进东慎王府，茂仪夫人有请王爷一同用膳。杨政沐浴更衣，换上官服，进宫去见母亲。母子寒暄，刚落座不久，就听见外面宫人一重重来报，皇上驾到。

　　这段时间皇上到茂仪夫人处频繁了很多。茂仪夫人生性温婉，只喜欢厨艺，闲话不多，皇上待在这里也觉得清净舒坦。

　　母子起身出门迎驾，将皇上接到房内，一同入筵。

　　皇上心情很好，面容温和，和杨政聊了很多有争议的时政，杨政均是有礼有节，进退得当。聊着聊着话题一转，又落到了杨政纳妃的事情上。

　　皇上提到要给杨政赐婚，想要将洛阳御史方嗣业之女指给他。杨政一愣，随即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方嗣业虽然是个文官，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川北抚安王梁庆的女婿，抚安王掌握着川北一方的十万兵权，可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皇上想让他和抚安王联姻，是希望给他安排一个强大的后盾，这么做的用意当然是扶植他以便能和太子与三皇子抗衡。想明白此节，杨政心里踌躇半响，久久不语。

　　一旁坐着的茂仪夫人却是大喜过望，她出于一个慈母的心态，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对方又是个身份显贵的高门大户，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她扭头看着杨政，示意他叩头谢恩。杨政只装作没看见，对皇上拜倒说道：“儿臣谢父皇费心，只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容儿臣考虑一下。”

　　对皇上的圣意推脱，是大逆不道的。茂仪夫人心里又急又怕，却见皇上面色依然宽和，没有怒意，心下才略略放下来。杨政却头脑清楚，皇上有意扶植他，并不是希望他能替代太子等人，如果他显得野心勃勃意气奋发，只怕皇上头一个要忌讳的就是自己。皇上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被众人簇拥着回宫去了。

　　茂仪夫人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看也不看杨政一眼，回身进房去，显然是有些生气了。杨政仍是站在原地，半响无语，抬头看看天上寥落的星子，喃喃的说道：“只怕从今儿起，再无宁日了。母亲，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宫里从来就没有封闭的消息，数不清的眼睛和耳朵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埋伏，在浓浓黑夜的掩护下，传到任何一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次日早朝，杨政走进大殿的正门，钟鼓编钟，鎏金玉栋，四人合围的粗柱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江山永固，统统都刷着黄澄澄的金粉，大殿中央，是一座金光灿灿的王座，太子身穿明黄色蟠龙缎袍，头戴金冠，三皇子一身深紫色祥云纹朝服站在百官最前面，各自环绕着亲信近臣。

　　见到杨政款款走进朝堂，众人皆住口不言，带着难明敌意和无尽猜度的眼神抬眼朝他瞧去。杨政若无其事，不卑不亢，背脊挺直，无视众多眼光，冰冷的气息从他站立的地方迸发，男人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织在一处，有看不见的火花在明亮的大殿里爆裂开来。

　　三皇子对这个默默无闻却从不肯低头依附的兄弟很是反感。但是杨政很聪明，从来让他抓不住把柄，不卑不亢，像是刀子刺进棉花里有劲使不出来。如今见皇上对他的器重一日更甚一日，心里越发愤恨起来。

　　前朝和后宫看似各自统系，互不相干，然而这局宏观的棋盘牵一发而动全身。边角的棋子位置低微毫不显眼，但有人信手一拨，顷刻间搅乱了整盘棋势，后宫在刹那间波动了起来。

　　茂仪夫人的照香阁微妙的热闹了。平日里从不上门的各宫妃嫔们也开始往来走动。带着礼物和满口的吉祥话儿，熟络的像是一贯如此一样。

　　沉不住气的人始终会出手，如冰层下跌宕的暗涌，激起冰面上的丝丝裂痕。

　　这天才吃过午饭，小宫女滴翠急匆匆地来报告说，住在恒香院的陈昭仪死了。茂仪夫人一呆，想想陈昭仪前两天还在她这里说笑了半天，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正在寻思的时候，外面的宫人来报：“丽贵妃娘娘驾到！”茂仪夫人更是吃惊，丽贵妃地位高贵，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突然跑到她这小小的院落，应该是要有事发生。

　　心里虽然忐忑，但仍迎出门去。

　　丽贵妃一身重紫朝凤朝服，云鬓高轩拢在金珠翠玉头冠里，朱唇如血，眉眼如画，雪白的脖颈高傲地扬起，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前来。按照祖制，她并不是六宫正主，不能穿凤袍。但是这个实际上的内宫掌权人即使是越制，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到正堂主座，丽贵妃一抚衣袖，缓缓地坐了下来，眼梢微挑，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今儿晌午，恒香院的陈昭仪殁了，据太医检查说是因为食物中毒，听说陈昭仪前两日从妹妹处拿了一些茶馃回去。“

　　茂仪夫人心中一惊，慌忙双膝跪倒：”这。。。这我实在是不知情啊，，那些茶馃还有好几位姐妹带了回去，怎么只有陈昭仪出了事？再者，我若真有心，又怎么会在自己做的茶馃上动手脚，这不是太明显了吗。。。“

　　丽贵妃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翻翻眼漫不经心地说：”你我本是姐妹，我自然相信妹妹的清白，”说到这里，笑容隐去，语气夹杂严厉的意味，“只是我暂代后宫管事一职，不得不查个清清楚楚，职责所在啊。”

　　茂仪夫人惶恐忐忑，低头沉声答道：“茂仪不敢，自当全力配合。”丽贵妃眼中涌出冷意，嘴角斜斜地一扯，扬声说道：“好，既然是这样，将茂仪夫人带回去，请理慎司的大人查问。”

　　两边侍卫应了，虎狼般将茂仪夫人推推搡搡地带了出去。茂仪夫人的贴身侍女滴翠又惊又急，急忙找人一面通知住在宫外的东慎王爷，一面横下心去尚书房求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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