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等待时机

　　回到大厅，张川正陪着何老头儿说话，见杨政回来，老头儿说道:“禀王爷，小的已经看过，姑娘身上的新伤不碍事，小心点养着就行。至于她腿上的旧伤，时间太长，康复起来要花一番力气。”

　　杨政听了眼睛一亮：“不管多麻烦，也不管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她的伤治好，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管事去说，我只要看到结果。”何老头儿摇摇头说：“我可以每天过府来给姑娘针灸，应该能逐渐恢复知觉，情况好的话说不定能重新站起来，但是也只能如此，要让她行走如飞与常人无异，唉，非人力所为啊。”杨政眉头紧皱，轻声说道：“难道她的腿上再也没有可能治好了吗？”何老头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杨政无奈，只得命人好生送何老头儿回去。张川站在王爷身后，犹豫地问道：“王爷，您怎么把这姑娘给接到府上来了，以前她还有个那罗使节的身份遮掩，现在是一介布衣，居然入住王府，只怕会让人猜测。一旦被人知道她的身世，对您可是大大的不利。还是尽快把她送走吧！”

　　杨政沉声说道：“她在这里举目无亲，住在府里更安全一些，吩咐下去严防消息走漏。”张川在身后担忧地看着杨政，从小到大在他的记忆里，王爷没有不顾后果任性妄为过，他心思缜密聪明绝顶，将自己远离政治漩涡独善其身，可是这一次却要为了一个女子不惜犯险。一起长大的孩子，对杨政的忠诚可以让张川义无反顾地献出生命，话语在嘴里打了几个圈儿，他终于咬咬牙轻声说道：“王爷，有些事是注定的，比如血脉，比如命运。您和这个姑娘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您可要三思啊。”杨政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张川暗自叹气，推门走了出去。年轻的王爷静静地站在房中，望着门外随风摇曳的花树久久一言不发。

　　睿智如他，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泼洒在男人挺拔的身影上，一片金辉，如同一座光明的神祇。男人笑容和暖，脸色温柔。

　　我目睹了你的苦难，理解你的痛苦，但愿我能化身阳光，消融你心中的冰雪，赎世人对你造下的恶业。

　　窗外风卷着花树沙沙作响。月光如银，从雕花窗棱间倾泻而入，在少女消瘦莹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屋子里一片静寂，桌上拢着一汪烛火，昏黄的光。夜已经深了，她仍然没有困意，坐在窗前想心事，眼珠漆黑，睫毛长长，像是蝴蝶的翼。窗外传来翅膀在空气中划过的声音，伸手拨开窗户，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她的手边，安静无声，腿上敷着一个小竹筒。女子取出竹筒里的纸笺看了看，摇着轮椅来到桌旁，提笔回复了几句，放回原处，到窗边将鸽子放飞。

　　那鸽子绕着王府转了两圈，展翅向城外飞去。城外高高的山坡上，靖忠堂主人纪武长身而立，一身铁灰色长袍，眼神如墨，静静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京城。手下的副将捉了信鸽，取出回信，兴高采烈地递上来，说道：“堂主，姑娘有回信了！”纪武忙接过来仔细观看。副将急匆匆地问：“姑娘可好？黄土驿道上让姑娘涉了险，大家伙都担心死了，姑娘现在哪里，我马上带人去接她回来!”纪武眉头紧皱，暗叹了一口气，说：“她没事，意外的被带回东慎王府，她嘱咐我暂时不要找她，待在东慎王府也许对我们的计划更为有利。”副将有些担心地说：“可是这个东慎王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姑娘的身份万一被他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纪武摇摇头：“桑儿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把握。”

　　高大的男子站在黑暗的山坡上，背影萧索，衣衫如飞，声音低沉，带着巨大的杀伐和浓浓的血腥之气：“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我们纪家的孩子背负着家族血仇，铭记不忘。我们经历的种种苦难，一定会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杨政的顶头上司兵部侍郎孙进兴这些日子也不好过，他原本并不是三皇子自己人，但是此人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岭南靖侯纪三虎和兵部尚书刘观宝不和他早就发现，两个国舅爷争来斗去也是情理中，八年前宫里大乱，刘观宝揭发纪三虎谋逆，皇上命他带兵去驿馆搜集证据，他当机立断，将一些违禁物品放在驿馆假意被搜出，落实了纪三虎的罪名，兵部尚书刘观宝十分满意，就将他也归为自己人。但是这一次假借剿匪的名义希望将东慎王这个眼中钉除掉，那知他派去的守备使官兵竟然叛变。皇上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是大家明白此事对兵部和户部都没有好处，只有东慎王从中得利。三皇子本来就对杨政有敌意，这下还了得，迁怒在他孙进兴头上，散朝后的闭门密谈居然也不叫他了，这件事让孙进兴十分的不安，难道是他们想要丢弃他这个棋子了？

　　东慎王被任命为他的副手，孙进兴心里像吃了个苍蝇一样，别提多难受了，眯着眼睛远远地看着杨政走过来。

　　身后一阵“哈哈”的爽朗大笑，知事夏平郎看到杨政走进兵部大堂，高兴地冲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道：“兄弟这回你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杨政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候就听到孙进兴冷冷的声音：“兄弟?夏平郎，你好大的胆子，就你也配跟皇子称兄道弟！”

　　夏平郎和杨政一向是不拘小节叫惯了，见孙进兴叱责，两人四目一对，笑了一下也不以为然。孙进兴看在眼里更不是滋味，越发恼怒起来。大声叫着：“夏平郎，你这般目中无人，王爷仁德，不与你计较，我却不能容你！”说着叫兵部守卫将夏平郎拖下去杖责。杨政伸手拦住，转头冷冷地看着孙进兴：“夏平郎是我的朋友，孙大人何须如此？“

　　孙进兴一口黄牙咧嘴一笑：“如果这里是东慎王府，在下绝不会多事，可这里是兵部，制度严谨，非同儿戏。”杨政眉梢一扬，沉声说道：“孙大人说得有理，以后杨政一定注意。”孙进兴轻牵嘴角：“既然如此，那就下不为例吧。”说完扬长而去。

　　夏平郎回头对杨政说道：“王爷，您又何苦为了我得罪于他，我夏某人皮糙肉厚，打几下也没什么。”杨政微微一笑，心里叹道：你哪里知道，孙进兴针对的是我。将话题引开问夏平郎：“夏大哥，你常年在关外可曾听说，有什么灵药可治旧年的腿疾？”夏平郎想了想说：“你不问此事，我还真想不起来。当年我们在关外和匈奴人打仗，有一回我们打了胜仗和兄弟兵团一起庆功，有个人在酒宴上说起他的经历。他说他被敌人砍断腿骨无法行走，不甘被俘，一咬牙跳下了山涧，谁知山涧下面竟然是一个温泉，泉边开满了一种不知名的蓝色小花，风吹花落，整个池里都泡满了花瓣，池水都泡成碧蓝色，他摔在水里就昏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被卡在两块巨石之间，身体还泡在水里，奇怪的是伤口已经愈合，腿也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当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喝多了胡说八道，没人当真。“

　　杨政听到这里，却高兴起来，急忙问道：”这个人现在何处?“夏平郎说：“当年那场仗打了五年，回朝以后，愿意继续效力的留下来，不愿意的，分得几两银子可以回家，他说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恩赐，不愿意再打打杀杀，就回了关外老家，快二十年没有联系。”杨政一怔，脸色有些失望，很快又转为坚毅，低声像是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这个地方。”

　　次日何老头儿来给桑儿针灸的时候，杨政将此事告知，老头儿若有所思，说要回去看看典籍，过了两天，老头儿乐颠颠跑来找杨政，说道此花是古籍上记载的勾连草，只是传说，却从来没人见过，谁知那里竟有这么一大片，泉水被大量花瓣长时间浸泡，药力惊人，应该对桑儿的腿上有奇效。杨政听了也大喜过望，立刻派出王府的亲兵远赴点苍关外探寻山涧，可始终没有消息，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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