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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对薄公堂


  嬴国候府坐落于城南,占地过百亩,碧瓦朱甍,气势不亚于太子府,正门上悬的是皇帝亲提的‘嬴国候府’四字额匾。

  嬴氏,历经三朝,出过一朝贵妃,两朝驸马,当下该是嬴氏一族最鼎盛的时期。嬴国这个名字不仅在京城当中如雷贯耳,在朝廷上更是赫赫有名。乃当朝皇后嬴程德的父亲,一品军侯嬴谢的生父,手握朝堂要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嬴国候府内有一处四角亭子,立于池塘中央,亭子一面悬着一块黑色楠木匾额,匾额上刚硬有力的题着三个字‘夜凉亭’。全府上下一派军人气势,这处凉亭也不例外。亭中坐着的就是嬴国,看上似是大衍之年,实则他已过花甲,国字脸型,浓眉利眼,苍髯如戟。

  此时他刚刚得到一份书信是关于絘州行刺一案,书信者就是絘州县令。

  嬴国抬起头来,看向平静的湖面,湖水在秋日下更显胜不可测。凉亭的一角站着一位男子,开阔的背景不失血性,一身武人装束,腰间还挂着长剑,额角微微有汗,像是刚从练武场上下来。

  “谢儿。”嬴国读完书信后道。

  “父亲。”这位男子转过身来道。

  此男子就是嬴谢,高大威猛,和其父嬴国站在一起,一看便知是亲父子。

  “什么事让你不解装束就赶了过来?”

  当嬴谢赶到夜凉亭时,见父亲正从一名徭役手中接过一封书信,便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正好缓缓气息。

  “凌王酉时前就可抵达京城,比我们之前估算的又早了一日。”

  “两日前他还在絘州,看来我今日还得再进一趟宫,凌王这般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定为絘州公主险遭行刺一事有关。”嬴国站起身来把手别在后面,低头凝视着那封书信。

  “公主险遭行刺?凌王可有抓住凶手?”嬴谢急急问道。

  “没有,来者只有一人,而且是越国人,不知道这个絘州县令有几分把握。”

  嬴国候能有今天的位置当然不能全靠阴谋算计,他懂得如何运筹帷幄,明察秋毫。这一点上他的儿子嬴谢就差了一大截。

  一听到‘没有’二字,嬴谢马上就乐了道:“看他凌王回来如何向皋帝交代,父亲进宫就是为了此事吧,好好参他一本,若不是他凌王,这次出征的就是我嬴谢了。征伐老越,只要出兵就能旗开得胜,这一功便宜他凌王了。”嬴谢说着说着语气就硬了起来。

  “他虽没有抓住凶手,公主不也安然无恙,他此次回京还一并带回了越国十五座城池,参他一本,从何参起。”嬴国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儿子,他明白上阵杀敌是嬴谢的强项,可这庙堂之上的另一种战场可用不上他儿子的披靡战术。

  “父亲······”嬴谢刚吐出两个字,嬴国就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为父知道该怎么办。”嬴国转过身去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又转过身来冲站在凉亭外的府役道:“备车。”

  “父亲这就进宫面圣吗?”

  “去太子府。”嬴国边说边快步踏出了凉亭。

  嬴谢在他身后嘴巴开了开,像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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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府离嬴国候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嬴国坐在马车内闭着眼睛迁思回虑。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子府,他下马车后就直接进了太子的书房,闭门长谈近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就直接上了马车,朝宫门走去,嬴国看了一眼太子离去的背影,自己也上马车,对府役道了句“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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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内,伽南香氛,清香四溢。正门外站着几名太监,仪静体闲,正门内站着几名侍女,低头浅笑。再往内,典雅庄重,皇家贵气。自皋帝幼时就服侍左右的张公公此时正站在一旁细细地观望着一个棋局,这下棋之人便是太子皋俊稷和当朝皇帝皋帝了。

  太子,皇后嬴程德之子,舞象之年,众皇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六年前被立为太子,当年他仅有十二岁就已经满腹经纶,能说会道。如今看来已然是七尺男儿,英俊潇洒,更有点雅人深致的味道。

  皋帝,五十二岁,自轩袁5年登基,改国号为煜,至今在位21年。他在位的第一年就灭了周国,随后相继讨伐了申,禹,甠等国家,使得不少邻国对大煜朝称臣。大煜朝在他的执政下更上了一层,这几年大煜朝也出于相对平稳的状态。

  这说到下棋,皋帝却是个十足的棋痴。

  “陛下,太子已经又让了你一步了。”张公公看着这已分出胜负的棋局,娘腔道。

  “是吗?朕为何没看出来,不下了,不下了,俊稷,你从你母后那儿带来的莲藕汤现在也温得差不多了,把它端过来吧。”皋帝边说边站起身来,朝自己常坐的地方走去,说最后一句话时抬眼看了看张公公。

  张公公立刻反应过来,对站在殿内的一个侍女示意了个眼神,又对另一个侍女做了个手势,然后站在了皋帝身边。不一会儿汤被端了过来,棋也被收走了。

  “这下棋可不是朕的强项,改天比马球,朕就跟你一个人比,决一胜负,如何?”皋帝笑着指了指太子,从张公公手里接过汤碗。

  “父皇,您明知马球不是我的强项。”太子见父皇低头喝着汤,听了自己的话呵呵地笑了两声,继续道:“母后本准备等这汤放温了再命人端过来,可听我说要来找父皇下棋,就让我一并带过来了。”

  “恩,无妨,你母后的汤色味俱佳,比朕的御膳房做得还要好。”

  “父皇若是喜欢,母后可时常熬了命人送来。”

  太子的话音刚落就有个太监从殿外进来,左右手前后贴在一起抬过头顶的同时弯腰道:“禀陛下,殿外嬴国候求见。”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过来。”皋帝说话间把头转向张公公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刚过了酉时。”张公公道。

  “嬴国候此时求见定是有什么要事。”太子连忙加了一句。

  “让他进来吧。”皋帝道,并示意张公公把汤碗端下去。

  不一会儿嬴国便走了进来,步履安详,武人气质。

  “拜见陛下,臣刚得知一要事,觉得还是立刻禀告为妥。”嬴国欠身行礼道。

  “何事要你现在就来见朕?”皋帝的脸不经严肃起来,他了解嬴国为人向来谨慎,此时前来,绝非小事。

  “事关两日前絘州纯静公主险遭行刺一案。”

  “璟雯?行刺?何人行刺?怎么回事?说清楚。”

  “公主无恙,请陛下放心,但行凶之人只有一人,并且是越人。”嬴国在讲越人二字的时候故意用了用力。

  “越人,这是要杀我大煜朝的公主吗?来者还只有一人,越王这是在挑衅我大煜吗?”

  “臣正是不解这越国只派一人行刺,所意何在呀?据说此凶手武功了得,逃走时掉了块玉佩,还是纯静公主断定那玉佩为越国皇室所有。”

  “就一个人还让他逃了,凌王这是在干什么?”皋帝怒道。

  “父皇。”太子站起身来,走到嬴国旁边道:“这行刺一案肯定事发突然,且皇兄也保证了公主安好无恙,这中间曲折可等皇兄回来了再问,父皇不必恼怒。”太子与嬴国此时偷偷的交换了个眼神。

  “陛下,臣认为即便是凶手被抓回来也无用。”嬴国道。

  “此话怎讲?”皋帝消了一些怒气道。

  “请陛下细想,越国已向我大煜称臣,这凶手要是抓回来他直言就是越王所派,如果越王不认呢,就凭一张嘴就给越王定罪,未免有些大放阙词了,而且此案案发地也不在他越国境内啊。”嬴国道。

  “那我大煜就任他越人在我国土上胡作非为了吗?”皋帝怒气又上来了。

  这时又一个太监进殿道:“禀陛下,殿外凌王殿下求见。“

  “他回来了,让他进来。”皋帝有些意外,两日前他与纯静公主还在絘州,从那儿到京城怎么也得明日午时才能赶到。

  凌王进殿,一看便知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想必他是进了城门之后就直奔宫门了吧。

  “儿臣参见父皇。”凌王见太子和嬴国都在,又看了一眼父皇的脸,顿时脊梁骨一寒,甚感不妙。

  “凌王殿下。”嬴国给璟扬行礼。

  “你来得正好,给朕讲讲你那三万铁骑怎么就没抓住一个刺客。”皋帝已没有刚刚那么恼怒,他见凌王风尘仆仆,一副车马劳累的模样,有些不忍,知道此事也不能全怨他。

  “絘州一向以深山著称,密林为名,来者易了容貌,又乘我们不备,让他跑了,是儿臣失职,请父皇降罪。”凌王嗑地一声就在跪在了硬硬的地面上。

  太子见凌王这么快就如此诚恳地认了罪,心想真是小瞧他了,一贯心高气傲的凌王,看来是长了心计了。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皋帝道。

  “凌王殿下回来的正好,絘州越人行刺一案与你切身相关,或许凌王对此案会有更好的对策。”嬴国道。

  凌王着实一震,他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太子和嬴国都说了什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并且眼前的一幕在自己的预料之外,凌王此时似有些乱了阵脚。对于嬴国抛过来的这个问题,他又不得不答。

  “儿臣认为此案正好给了我大煜再起兵南下的理由,所谓兵败如山倒,若这个时候乘胜追击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儿臣愿意再领军出征,再拿回几座城池。”凌王道。

  “发兵无名,儿臣认为不妥,一个没有抓住的刺客,何足以使我大煜向称臣的邻国发兵,这让其他称臣的邻国作何感想,难道你想让父皇失信于天下吗?”太子挥着长袖道。

  “太子殿下言重了,出兵刚好重整我大煜朝的威严,让这些邻国知道触犯我朝制度,会是何下场。”凌王转过身眼睦直逼太子,目光如炬,此时他已经严重的感觉到在这养心殿内一起出现的太子和嬴国绝非巧合。

  嬴国见太子有些迟疑,插话道:“凌王殿下要出兵也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就光看天时,此策实为下策。近来北境大禹虽没有境上作乱之象,实则对我大煜觑觎已久,大禹的使臣也正周游列国,欲联合抗煜,此时万万不可让邻国认为我大煜言而无信啊。若凌王发兵南下,现已是深秋,等到了老越已是冬时,而泽地一带是行军的必经之路,一入冬便是淤黑的沼泽,泥泞不堪,军马粮饷均难走得过去,照此地利,此策实为下下策啊。”

  “泽地一带也未必是必经之路,可绕道而行。”凌王道。

  “那凌王殿下准备行军八个月再战吗?衡云山和长崛山间确实有条小径,却是条曲折崎岖的山路,行走此道,军队定会被拉长,兵力难以集中,若越人在此处埋伏,再是锐不可当的铁骑,也难取胜。”嬴国说得抑扬顿挫,凌王愣是没接上话。

  皋帝沉思片刻后道:”璟扬,此时出兵实为不妥。“

  “父皇。”太子此时得到嬴国的一个眼神开口道:“儿臣认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解决此事。”

  “噢,说来听听。”皋帝道。

  “一个使臣便可,带上那块刺客落下的玉佩出使越国。”太子道。

  “嗯,现在也无法断决行刺一案定与越王有关,派个使臣前去问个究竟,也无妨。”皋帝道。

  “先看看越王对此事如何解释,再作对策也不迟。”太子满足的微扬了下嘴角。

  “此事就先这么定了,璟扬你这一路身心疲惫,今日就早些回府好好休息,你们也都退下吧。”皋帝似有些疲倦,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两鬓的零星白发似比往日多了一些。

  对于皋帝只字未提他夺来的十五座城池,璟扬顿时觉得被算计了一般,心也凉了一截,走出养心殿后就再也没和太子,嬴国说一句话,就直接回府了。

  太子和嬴国一起看了看凌王的背影,又相互看了看,无需言语,各自就会了对方的意。

  这个时候一个太监闪过嬴国的眼角,甚是眼熟,直奔养心殿正门。随后太子和嬴国的耳朵就若隐若现的听到一句’禀陛下,水妍苑的废后炀氏殁了‘

  “废后炀氏殁了。”太子把听到的重复了一遍,思索着这个废后炀氏是何人物,可怎么想也无法从记忆中找出相对的人来,因为当年炀氏炀易桀被废之时,当今太子才三岁。

  而他身边的嬴国反应截然不同,双脚像是被筑在了地上,眉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某一个地方,额头青筋若现,好一会儿太子才把他拉回了正常的意识当中。

  秋的傍晚,日光未尽,却已经是寒星点点,颗颗入目。

  秋天不能再深,在深就摸到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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