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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远足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有些事连同羽生结弦这个名字,变成了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东西,是多到令人误会的稀松平常。

        如果你非要我打个通俗的比方,那么:

        像是万籁俱静时,扬起头就能摘到的星光。像是逐渐回暖的温度里,树荫下的一片清凉。像是加在滚烫咖啡中,一勺恰到好处的奶与糖。像是…我摊开复又握紧的手掌。

        好像怎样挥霍都没关系,如同星星始终都在亿万光年外,如同校园的春花凋谢也会再开。

        而羽生会一直停在年少时光里,随时对我说欢迎光临,有空常来。

        于我而言,他就是这样一种存在。

        ※

        课间时分,山本老师临时宣布4月1日要去近郊的山头远足,座下同学们一片哗然,不知是否该将它看做是愚人节的一个玩笑话。尽管时至今日,山的名字我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这段回忆倒是完好无损的横亘在那里,如同大段的文字间被圈出来的特殊记号。

        出发那天,天空蓝得均匀而澄澈。

        这一路上,我也因羽生的关系结识了同年级特别支援班的坂田裕熙,他个头不高,非常沉默,据说是自闭症的缘故。而大多时候,我都只听见羽生在他旁边讲着各种所见所闻,冰场也好,学校也好,搜肠刮肚的搬出无数玩笑话来逗他开心。

        “是国小就在一个班级的老朋友了,升入国中之后,因为支援班分开,不过私下里也一直很要好,偶尔也会带坂田一起滑冰,技术确实不怎么样,但肯定比你好些。”羽生斩钉截铁地点评道,这让跟在后面的坂田终于笑出声来。

        好吧,我也算是发挥了点用处。

        我拧开一瓶乌龙茶一边喝一边宽慰自己。

        手表上的指针移动到12点前,我们听从学校安排,在半山腰的平台处歇脚,几个人坐在游客长椅上扎堆吃起便当,阳光照进羽生敞开的校服外套,在白衬衫上留下一块浓郁的浅金色光团。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冽气息,脚下的城市被山折叠成一张小小的纸画片。

        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总不会一直无波无澜,你知道的,并不是所有国二的男生都懂得体贴与包容,转折的开端,或许只是坂田没能用筷子夹稳一个炸肉块。

        “哈,筷子都不会用的笨蛋。”邻班不知名的板寸男,突然冒出来,指着坂田挂上油渍的衣服大声嘲笑:“特别支援班都是残疾人的传闻,果然名不虚传。”

        残疾人什么的,未免也太难听了。

        “混蛋,你们说话太过分了吧!”我站起来,抄起喝空的饮料罐大力向他砸过去,他吃痛跑开,而羽生则是追着一言不发跑掉的坂田,钻进半人高的灌木丛中。

        我没想太多,也只好跟着他一起跑向树林的斜坡处。

        好在生活不是小说,狗血的事情不会一个接着一个发生,我和羽生找到坂田时,万幸看见的,不是他挂在某个树枝上吐着舌头翻白眼的画面。

        “坂田,快下来,集合时间要到了。”羽生朝着他大喊。

        坂田坐在一米多高的树干上,捂着脸不停地摇头。被人那样当面讽刺,都会很伤心的。

        “不要理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在树下用力蹦了几下,向他挥手,“我保证他们肯定没你厉害,你看,他们都不会爬树。”

        “你这大嗓门,偶尔确实有点好处。”羽生看了我一眼,说道,而后我们又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一阵子,看见坂田终于点头的时候,羽生重重地松下一口气。

        我心里明白,炸肉块是他分给坂田的,他在忍不住责怪自己。

        “你也是个笨蛋。”我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没什么。”

        人在情绪激动时,胆子总归要比往日大一些,等坂田缓过劲儿,该怎么爬下来,却犯了难。在树上踟蹰半晌,依然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羽生对他说:“坂田,你跳下来,我能接住你。”

        不是我来接着你,而是,我能接住你。

        挺像英雄救美的台词是吧?

        毕竟什么时候听起来,这都是令人无比心安的一句话。

        事实证明,羽生的的确确说到做到,只是他的身体也并不能完全承受住这个高度的冲击力,接住坂田的瞬间,我眼见着他左脚以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折进土堆。

        他咬紧牙,闷哼一声,没让惊慌失措的坂田发现这一瞬的不自然。而后相互搀扶着,终于赶在老师发火前归队,在被重重教训一番后,坂田只好与我们分开,跟同特别支援班的老师一路,继续远足,羽生说这样也好,他总算能放下心。

        甚至还勉强给我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看着他,心里像洒下了一把温热而粗糙的颗粒,跟随血液在体内游走一圈,融化后尝到了不知从哪里溢满的咸涩。

        远峰连绵,青山绚烂,交错在他身上的光,又重了一分。

        强撑着勉强抵达终点时,他的脸已经因为疼痛染上了不自然的苍白,校服被冷汗浸湿了厚厚一片,羽生摇头,“嘘,别吱声,不要让坂田发现,否则他又要难过。”

        我们跟在队伍的很后面,庆幸疲倦的师生们没能发觉他的异常。

        “你能不能借我一只手?”他检查了一下肿成馒头的脚腕,低声道。

        “不要客气,整条胳膊都借给你。”我看着那多灾多难的腿,握紧了羽生的手。

        很冰凉,都是潮湿的汗水。

        好在学校提前为回程路线安排了班级大巴车,我和羽生坐到最后一排,半路上,他像放松下来,歪着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余光瞟见两只手还牢牢牵着,只留下格外清醒的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分开。

        窗外掠过熟悉的景色,傍晚的夕阳从远处温柔的笼罩过来,视线里是昏黄而安静的仙台。

        下了大巴后,我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菊地接骨院,颇为高昂的打车费,几乎花光了我俩不多的零花钱。

        “结弦,这个情况哪怕再严重一点,你可能就要骨折的。”很少见到和蔼的菊地爷爷扳起脸来呵斥他,应该很心疼吧,印象里上一次受伤也在相近的位置,旧伤还没彻底好利索。

        现下惨了,伤上加伤,雪上加霜。

        “一旦骨折就意味着,你的花滑运动基本走到头,那可是十年的坚持呐。”

        「骨折、十年、走到头」对于他来说,都是承受不了的词。

        羽生垂下眼睫,神色俱敛。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他揉揉发酸的鼻子,“又给您添麻烦了。”

        “下次?可不准有下次了。”将冰袋轻敷在伤处,菊地爷爷语气到底是软了下来。他很了解花滑对眼前这个少年意味着什么,可少年偏偏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好心肠不是错。但是结弦,遇事不要急,冷静下来,一定会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是。”

        菊地爷爷将手放在他的小蘑菇头上轻轻拍了拍,“交给我吧,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

        回去的路上,羽生一瘸一拐的样子有点笨拙,算了算时间,距离他心心念念的2008年全日青大赛仍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用来调整与恢复,我扶着他一步一步向公交站走,一步三晃荡的影子,仿佛两只胖企鹅。

        “回家肯定要挨骂,我这样子。”

        “愚人节给由美阿姨和沙绫前辈一个巨大的suprise,真有你的。”

        “喂…”

        “抱歉抱歉,开个玩笑换个气氛嘛,”我双手合十诚恳认错:“没事,我在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羽生偏过脸,不动声色地打量我,许是逆光的缘故,我也辨不出个喜怒哀乐来,只觉得他好像盯着我的脸很长时间,最后咂咂嘴,硬是把剩下的话憋回去了。

        “碰上愚人节,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仅留下一句促狭的结尾。

        “不是,我很认真哦。”我回扣住那只手,企图安慰他。

        在愚人节这天说出的真心话,是并不强大的我,当年能对羽生做出的最具分量感的许诺。

        飞鸟撞开云朵的轮廓,夕阳也迟迟不肯落。

        许多年后,站在名为「如今」的月台,再去回看彼此十几岁的故事,才能发现隐匿在陪伴与成长中的蛛丝马迹,也通通有关于爱。

        「一直在。我会一直在。」

        原来那么早,早到我们都没能意识到,这竟是第一次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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