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茕茕白兔 4
潘富贵俩爷子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让潘书记利用工作上的一些便利，暗中考察马天宇这个未来的女婿和妹夫。如果真的是一个淳朴的后生，潘家想方设法也要促成这门婚事。如果是玩心眼？嘿嘿，柳池潘家也不是个任人搓弄的软柿子，少不得要给他一些教训。好叫他明白，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
俩爷子倒是商量妥当了，可潘月关前脚刚走，潘月娥后脚就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了。你别看潘大小姐，在外人尤其是马天宇面前斯斯文文的。对内，她可是相当彪悍的一个女汉子。
知道内情的潘月娥当然不依，把五个哥哥满院子撵得鸡飞狗跳的。幸亏潘书记逃得快，否则也是一个悲惨的下场。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激烈追逐，彪悍骁勇的潘家小妹，终于把五个哥哥都堵在了一个狭小的偏院里。她还让人搬来一把太师椅，放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然后翘了个二郎腿。
他的五个哥哥，二哥月山站在最右边，像上体育课集合整队时那样，耷拉着脸，闷声闷气地吼了一声：“向右看——齐！”
于是，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一溜儿看齐站好，个个抬头挺胸收腹，像一串糖葫芦似的横在潘家小妹面前。
“说吧？谁出的馊主意？今天中午取笑我的事，小妹还没有跟你们算账呢？呵呵，旧账未了，新账又来！人家天宇哥哥好心好意给你们送礼，咋了？一个个还防贼似的防着人家。老爹糊涂了，你们也跟着糊涂了是吗？”
鹅的妈，这句话说得，可有些大逆不道啊！月昌月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吐了吐舌头。不过想到小妹想来胆大包天，连老爹都没有奈何，他们当哥哥的更是没有办法了。
“五哥六哥，我看你俩挤眉弄眼的。老实交代，这坏水是不是你们出的？”潘月娥站起来，双手叉腰，瞪着他们恨恨地问道。其余三个老哥一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齐齐偏过头去，幸灾乐祸地看着五弟六弟嘿嘿直笑。
等潘家小妹的目光一扫过来，他们仨立时转身站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个个如老僧入定。
“冤枉啊，小妹！你知道，你六哥向来是最疼你的，哪里会出这些馊主意？”老六生性机灵，此刻眼见苗头不对，赶紧出列为自己出言辩护。
“是啊，是啊，”五哥月昌的反应到底是慢了一拍，老六都说完了，他才意识到不对，马上接着表白起来，“妹子啊，俺五哥也是疼你的。我那妹夫挺好的一个后生，五哥怎么能起坏心眼呢？”
“啥？你说啥？”潘月娥眉毛一竖，几步走到月昌跟前，“你再说一次？”
“啊？说，说啥？”月昌心念电转，眉头一皱：娘的，俺老五这回豁出去了！抬头，迎着她那杀气腾腾的眼光，委委屈屈地说道：“五哥在说俺妹夫，那个后生马天宇呀！反正，五哥就瞧着你俩挺般配的。”
“妹夫？”潘月娥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眉毛一松，一张嘴紧跟着就裂了开来，“妹夫！哈哈，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五哥是个好人嘛！”月昌让她一拍，心里先是一紧。继而听见她的夸奖，顿时就眉开眼笑趾高气扬起来。嘿嘿，俺这一回，可把马屁给拍着了啊！
其余几个哥哥，哪个不是人精？眼见老五轻松过关，立即就七嘴八舌起来：
“是的是的！俺看那马天宇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
“对头对头！俺也是这样想的！妹子，四哥一看咱妹夫龙行虎步气宇轩昂，当真喜欢得不得了。”
“正确正确！二哥我看人料事，一向都很准的。这不，今早起床一看，紫气东来，乖乖的不得了，这是贵人要驾临的吉兆啊！哈哈，我那妹夫不是来了吗？”
“就是就是！那马天宇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言行得体、进退有据，这样的青年俊杰，才能配得上俺妹子嘛！”
最后说话这人，乃潘家六弟兄中最是沉稳的老三月清。他的话音刚落，众兄弟就齐齐儿的偏头向他看去。个个目瞪口呆，眼珠儿齐刷刷的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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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月娥要离家出走了。按照她的话说，人家马天宇哥哥一片好心好意，却让潘家众人当成了驴肝肺。叔可忍，她潘小姐却不能忍。这就收拾行李，要去东陵给她的马天宇哥哥赔个不是。
这丫头，唱的是哪一出？貌似潘家，没有得罪那后生的地方啊？赔什么理，道什么谦？好酒好菜招待一番，难道这样也做错了？虽说大家心里有些防备，但并没有表现在脸色或言语上啊！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在心里小小防备了一下，就把你马哥哥得罪了？嘿嘿，都说女大不中留。可你这不是还没嫁么，胳膊肘这就开始往外拐了？
闻讯最先赶到现场的，当然是机灵圆滑的六哥哥月荣了。他一看自家妹子那番架势，眼珠子真心转不动了。鹅的妈！这是去干嘛呀？大包小包，吃的用的，都快垒成一个小山包了。妹子，你这是去道歉吗？分明是常住沙家浜，一去不复返的苗头啊！
这事儿闹的，怎么越来越头疼了？月荣使劲儿揉了揉眼眶，这才让抱着膀子看热闹的眼珠子立即转动起来。他一边用言语稳着月娥，一边唤了人去急急报讯。
片刻功夫，潘家小姐的小院里就人头攒动了。老太爷拄着黄杨木拐杖在一旁捶胸顿足，老太君樊氏拉着自家闺女的大手哭天抹泪。七大姑八大姨，哥哥嫂嫂们，你一言我一句说个不休。整个小院里人声鼎沸，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潘月娥张大嘴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人家只是去东陵给马天宇哥哥道个谦而已，用得着这样大的阵仗吗？
“烦死人了，别吵啦！”忍无可忍的潘月娥终于忍不下去了，但见她气沉丹田舌绽春雷，猛然一声大喝，简直是气冲霄汉余音不绝。
众人一愣，均不约而同地闭上嘴来，但觉自家耳膜鼓荡不息，嗡嗡之音盘旋飞升令人咋舌。
小院里一时寂然，偶尔，听见一阵秋风掠过树梢的声音。接着，潘家大小姐那一贯厚重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里：
“哼！不去就不去！稀罕吗？”
说完，她恨恨地飞起一脚，立时把地上的一个小包裹踢出老远。然后一扭身，气愤愤地进了自己的小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院里众人，自发陆续地散去了。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分钟后，小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唯有风，不时从小院的上空，呼啦啦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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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柳池潘家的这场闹剧，最终以潘大小姐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暂告一个段落。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表面上看似屈服的潘月娥，内心里却酝酿了一个更大的计划。当然，这都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话说马天宇回到家时，已然是第二日的凌晨四点左右。他把东西收拾好，又简单洗漱了一番。回到屋里，灯还亮着。马天雄和马力叔侄俩，一个躺着一个趴着睡得正香。床上一片凌乱，也不知昨夜睡前疯玩了好久。
马天宇一声叹息，转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棉被，小心地铺放在一侧。然后关灯，脱掉衣裤鞋袜上床，眼睛一闭，很快就酣然睡去。
这一觉睡得有些实沉，醒来时已经大天大亮了。翻过身去一看，被窝里空空的。这俩孩子，起得倒蛮早的。尽管他还没有睡醒，但他还是准备穿衣起床。时间不早了，该给他们做早饭了。
刚刚坐起身来，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推开门就进来了。马天宇以为是天雄或马力，微笑着转过身去。
“啊！”刹那间，马天宇和进来的那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三，三嫂子。”马天宇手忙脚乱地披好衣服，惶然道，“我，我还以为是天雄他们。”
原来，此刻登堂入室的这位俏丽妇人，就是马天宇的远房族嫂杜雯雯。马天宇临行前，曾经拜托他照顾天雄叔侄。她今天早上有点事情耽搁了，怕天雄两人饿着了，急慌急忙赶过来，哪里晓得马天宇半夜就赶回来了呢？天雄那熊孩子，明明在院子里碰见了，也不晓得给她招呼一声，真是的！
这时，外面的光线从杜雯雯的身后斜射进来。她那修长的身姿、水蛇一般的蛮腰、挺翘浑圆的屁股，在金秋十月的阳光下，勾勒出了一副迷人的剪影。现在，她的俏脸浮起了一丝丝红晕。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说起马天宇这三嫂杜雯雯，也是一个不幸的女人。马天宇的远房三哥叫马天能，真的是一个天文地武惹是生非的能人。从小就是一个惹事包，结婚后也不晓得收敛。比他大两岁的马天能，死于1975年夏天的一次武斗中，终年24岁。抛下了21岁的娇妻杜雯雯，以及一个5岁大的孩子马承龙。
同是天涯沦落人，世事无常黯销魂。
杜雯雯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她连忙退到门外，期期艾艾地说道：“大，大兄弟，你回来了，那，嫂子就回去啦！”说完，转身一溜烟儿去了。回到院子里，又和马天雄打了一个照面。三嫂子杜雯雯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把十几岁的马天雄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杜雯雯都已经离开很久了，马天宇才慢慢腾腾地穿衣下床。不知怎么的，他的某处地方，今天早上自从看到杜雯雯的第一眼后，就始终处于异常坚硬的状态。这让他很是不安，同时，也隐隐有些儿躁动。
吃过早饭，马天宇把天雄叫到一边，仔细问了一下这两天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差错，这才放心下来。逗弄了一下儿子，马天宇这才四平八稳地往街上走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马天宇还是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后生。饶是他机谋百出，也免不了有遗落之处。这次到街上，他是亡羊补牢去了。
黄全山正躺在院里的一把椅子上，眯着眼儿晒太阳。听见脚步声，他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自从他瘸了以后，时不时能到他家的，只有马天宇一人了。
马天宇自己到屋里拖了一把椅子出来，搭在他对面坐下。
“兄弟，这一趟去柳池，可有收获？”半天，黄全山才懒洋洋地问道。
“嗯！”马天宇往椅子上一躺，也懒洋洋地回答道。
黄全山睁开眼来，几朵白云，在蓝天下慢悠悠地飘着。
“老哥，您得帮我！”他俩同年同月不同日，黄全山大马天宇九天。
“哦？”黄全山漫应一声，不置可否。你马天宇不是很有能耐么，介绍信都不拿一封，自个儿就跑柳池去了。怎么，吃了闭门羹，才想起老庚了？就你那点破事还躲躲闪闪的，以为我稀罕吗？
“老哥，我快要结婚了。”马天宇语出惊人，黄全山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谁？”
“潘家幺女，潘月娥！”
“什么？”一次比一次惊心，黄全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嘿嘿，高明！”许久，黄全山才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咂咂嘴，不屑地说道：“你们马家做事，都是这样不择手段吗？”
“也许就在这几天吧？”马天宇起身，结束了这次会谈，“潘家会派人和你联系，老哥，我晓得，你知道该怎么说！”
马天宇轻轻松松地走了，不带走半点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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