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魑魅魍魉 2
其实，娄世仁是真心的理解错了。
折元山今天中午点了一桌子的菜，的确是要宴请客人的。只是任由娄世仁打破脑壳，也绝对不会想到，折元山今天中午要宴请的客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所以，当折元山风轻云淡地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时，娄世仁半天都反应不过来。这样稀罕的事情，他娄世仁今天还是第一遭遇见呢！
先不说折元山今天才和他见第一次面，一个到酒店用餐的食客，居然要请这家酒店的老板？再说了，真要请吃饭的话，在娄老板上午那辉煌的短期规划里，好像也该是由他来做东的嘛。
“你请我？”娄世仁指着自己的鼻尖，再一次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怎么，娄老弟不肯赏光吗？”折元山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我？”娄世仁回头张望了一下，今天中午的生意不是很好，满堂子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桌人。他招招手，立时就有一个眉清目秀的服务员，一路小跑着来到了他的跟前。娄世仁附耳过去，轻轻说了几句什么。那小姑娘点点头，一溜烟儿去了。
不多时，她就从柜台上取了一瓶酒抱在怀里，又是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把酒瓶往桌上轻轻一放，微笑着退了回去。
娄世仁这才回身坐下，手脚麻利地撕开标有“郪州大曲”字样的包装盒，从里面拎出一个黑色的陶罐来，笑道，“折大哥，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今天这顿饭，就当是老弟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折元山哈哈一笑，正色道：“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说好我请客的，老弟就不必和我争了。你我兄弟之间，还怕今后没有机会吗？来来来，今天咱们就喝个痛快。”
说实话，娄世仁能把一家小小的饭馆经营到如今这般规模，他自己也的确是一个有本事的汉子。此刻听折元山这样一说，他也不再矫情了。于是拧开瓶盖，给折元山和自己斟满了，端起杯来碰了一下，一仰头就灌进了肚里。
“好酒量！”两人放下杯子，看了对方一眼，彼此开怀一笑。然后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间，一瓶酒就见了底儿。
娄世仁瞥了一眼空酒瓶，正要招呼服务员上酒。刚把头抬起来，就看见马天赐拎着一瓶酒，步履轻盈地走过来了。
“娄老板，和谁喝酒呢？”他一屁股就在娄世仁身边坐下来，转过头来一看见折元山，表情先是一愣，继而就生动了起来，讶然道：
“哎哟，瞧我这记性？这不是慕老弟的朋友吗？我们见过一次面的。”说完，立即向折元山点头问好。
折元山微微一笑，不言。
“哪个慕老弟？”娄世仁这时已经有了一点酒意，脑袋瓜子不是很灵活。
“慕白石，慕指导员啊！我说娄老板，才几两酒而已，怎么，我这一来，你就开始装醉了？”
娄世仁一听，立即嘿嘿一笑，接过他的话头，说道：“你一来，我敢不装醉吗？在东陵，谁不知道你马老板是千杯不倒啊？我有几分酒量，敢和你这个酒仙喝？”转头看了折元山一眼，又笑着介绍道，“这是折元山折大哥，西南石油分局的。马老板，以后多和折大哥亲近亲近，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马天赐笑道：“原来是折大哥，娄老板这话说得好。哈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说完，他起身为两人倒满了酒，举起杯来又说道：“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吞。哈哈，要是折大哥不嫌弃结交我这个穷朋友，请满饮此杯！”说完，自己首先干了一杯。
折元山笑笑，自顾专心夹菜，好像没有看见自己面前的这杯酒。
马天赐看了他一眼，复又偏过头来看着娄世仁，一张脸憋得通红。
热闹的场面，立时就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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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子马天宇的脑壳短路了。
他用长乐西街的两处旺铺，跟马仁宣家在柳树南路的铺子调换了。换就换了罢，谁家没个难处呀？人家的铺子，虽说位置偏僻了一些，装修上面却是无可挑剔的。豪华先进的卷帘门，光滑铮亮的地板砖，这等装修，放在县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马天宇上午到铺子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关了门急匆匆地回了家。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开始满村地找起泥巴匠人来。说是要把那两间铺子重新装修一下：卷帘门太吵，得拆了换木门；还有那地砖太滑，得通通撬起来不用，改成水泥地板……。
完了完了，马天宇这回真正是疯了。
可是议论归议论，被马天宇请到的匠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还是蛮爽快地接下了这桩活计。抛开马天宇这个村支书的身份不谈，人家这次给的工钱可厚道了。五十元钱一天，管一顿午饭、一包烟。七七八八一算下来，一天至少得挣六十元钱。这个工价，在东陵方圆百八十里的范围内，真心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马天宇忙活完毕，回到家里刚刚擦了一把汗，正准备吃午饭，娄世宽就敲门进来了。
“马，马书记。听说您家要，重新装修铺子。您看看，我，能不能来讨一口饭吃？啥子重活、累活、脏活我都能干，工钱您随便给几个就，就可以了。”娄世宽佝偻着身子，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来意说完。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着马天宇。
马天宇看了他半天，才叹息道：“老弟，你家的难处，老哥心里如何不清楚呢？可是老哥这次找的是泥巴匠和木匠，人家都是自带小工。老弟，你看这事？”
“哦？”娄世宽失望地低语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怅然之色。
马天宇心里也是不忍，就在娄世宽转身离开之际，马天宇突然喊住了他，说道：
“老弟，你下午就去我铺里吧。回头我给黄全斌老弟招呼一声，让他给你安排安排。老哥给你二十五元一天，其他的照旧，你看这样如何？”
“好好好！”娄世宽大喜过望，把头点得飞快，一张橘子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马书记您放心，我娄世宽绝不会偷奸耍滑。不耽搁您吃饭，我这就去干活了。”
马天宇看着娄世宽走出院门，端起碗来，不觉又是一声叹息。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你看娄世宽，揽到一个做小工的活儿，高兴得都快要上天了。马天宇啊马天宇，你可千万不要走到他那一步啊！
一顿饭长吁短叹，好不容易吃完，马力就磨磨蹭蹭地走到他面前来了。
“啥事？”马天宇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道。
“爹，给您商量，商量一个事。”马力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嘟嘟囔囔地说道。
“说！”马天宇的话短促有力。其实对于这个儿子，他心里疼得不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马力一天天长大，父子俩的沟通越来越少，言语之间也越来越简短了。
“我，我想去县城打工！”说完这句话，马力不由自主地挺了一下胸脯，向他老爹暗示，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打工？”马天宇怒极反笑，“你能做啥？这肩不能挑、手也不能提的，你去做啥？你看看你世宽叔，四十来岁的大人了，不比你能吃苦，不比你能耐劳啊？你看看他刚才，就为了在你爹这里揽一个小工，那副低三下四的模样？你应该看看，你真应该看看！”
“我不管！我就要去县城打工！”马力不为所动，硬梆梆地扔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走了。
“混账东西，还反了你了？回来！”马天宇勃然大怒，狗东西翅膀长硬了是不是？老子还没有蹬腿，他就敢打翻天印了吗？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马力这次像是没有长耳朵，对他老爹的咆哮一点反应也没有，直直地去了自己的屋里，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马天宇拍桌而起，嘴里刚骂出一句话来，复又木然地坐了下去。他眉头紧锁，一时间看上去，好像突然就苍老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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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弟，不是老哥不给你这个面子。而是这杯酒，老哥实在是不敢喝呀！”
就在这现场的气氛快要尴尬到极致时，折元山终于笑眯眯地说话了。
不敢喝？难道这酒里有毒？你刚才不是还喝得好好儿的吗？
马天赐和娄世宽二人对望一眼，均是一头雾水。见过说假话的，没见过他这样说假话的呀！
折元山微微一笑，正色道：
“老哥在西南石油分局干活不假，可我就是干一些跑腿的活儿。真要论身份，您二位老弟，一个是大酒楼老总，一个是茶楼老板。在东陵这一亩三分地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比老哥差。可是马老弟刚才说什么，要老哥交交你这个穷朋友？这是什么话？是在打老哥我的脸吗？再说了，朋友之间交于义。比这攀那的，只是狐朋狗友，哪里算得是真正的朋友了？”
得嘞！原来问题出在这里。马天赐一不小心，竟然让折元山给钻了字眼儿。虽说此举有股小家子气味，但人家字字句句在理，你又能挑剔什么呢？
马天赐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折元山赔罪。这马天赐交游广阔，原本就是一个豪爽汉子。这酒桌上赔罪，岂是说说而已就可以了的？于是，马天赐自罚一杯，算是把这个话题翻篇了。
一时间，三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喝干了第二瓶酒。依照马天赐的意思，还要再来一瓶的。娄世仁和折元山两人劝了好一阵，马天赐才放弃了自己的提议。
一顿酒喝下来，三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作为老大哥，折元山冲破娄、马二人设置的重重阻扰，坚持去吧台付了饭钱。等他出来时，娄世仁和马天赐两人已经站在屋檐下等着他了。
“折大哥，今儿这天气挺热的。如果折大哥下午有空，不如去小弟茶楼坐坐。来一杯香茶，聆听窗外的流水声，岂不快哉？”马天赐这话，说得相当的斯文。娄世仁在一旁听了，不免自惭形秽起来。
“如此，那老哥就叨扰了！”折元山哈哈一笑，也文绉绉地来了一句。
三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后一路笑着去了“听涛阁”。
马老板亲自出面招待，规格自然不是一般。
茶、茶具、包间，都是整个“听涛阁”里面最好的。按时下流行的话来讲，绝对的“顶配”！
最关键的是，泡茶的不是别人，而是茶楼老板马天赐。娄世仁虽然不懂茶道，可他看着马天赐那如行云流水般地手法、那淡雅从容的姿态，心里对他的佩服之情，早就如江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折元山也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却是异常的震惊。他突然有个很奇怪的感觉，这个马天赐，绝非表面上看去那样简单！
嘿嘿！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想不到这小小的东陵，竟然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西南分局，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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