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颠沛流离 6
珞巴爱怜地看了他半响，又犹豫了一下，才伸出右手来，在他的头顶上温柔地摩挲了一阵。缩回手去，叹道：“李欢，从今天起，你就踏踏实实地在珞巴爷爷这里住下吧。你放心，有珞巴爷爷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嘉措乡长给不给补助，珞巴爷爷倒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叶歌一愣，继而却说道：“珞巴爷爷，我是桦阳市郪州县东陵镇初中的学生。我不叫李欢，我叫叶歌。珞巴爷爷，请您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回到郪州呢？”
“叶歌？”珞巴老头一怔，搔搔后脑勺，看着他嘿嘿一笑，说道：“你不是叫李欢吗？叶歌，这个名字也好听。哎，我可不管这些。既然嘉措乡长都叫你李欢，我今后还是这样叫你吧。”语气一顿，接着就用力摇了几下头，面有难色地说道，“回去？你要回那什么郪州去？珞巴老头子也不晓得该怎样走？不过，没有嘉措乡长的话，你哪里也不能去！孩子，嘉措乡长临走前可是嘱咐了珞巴老头子的，要我好生看住你。如果你偷偷地跑了，嘉措乡长明年就会把老头子的牧场划到最北边去。那里寸草不生，老头子还有百来头藏羊和牦牛，怎么养得活呀？”
叶歌一听，一颗心立时就沉了下去。看来，要离开这里回到郪州，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不过，他生性就是一个豁达的人。短暂的失望过后，他就把这个令人烦恼的问题抛在了脑后。回郪州的事情，再慢慢谋划吧。
心里有了主意，人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他抬起头来看着珞巴老头，正要说话时，一条娇小的人影，就一头撞进了屋里来。
“珞巴波拉，我听莫拉说，您家来了一个汉家客人。嘻嘻，我来瞧瞧他长个什么样儿？”这声音清脆悦耳，好像一只快活的百灵鸟儿在唱歌。
叶歌下意识地用眼睛一瞟，就看见了一位明艳动人的少女正站在床前，歪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这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瓜子脸、大眼睛、两颊微微泛红。一身长袖大襟束腰藏袍，脚蹬一双牛皮长靴，更衬托出她的婀娜多姿。
叶歌被她看得脸儿有些发红，佯咳几声后，连忙把视线投向了别处。
“喂，汉家小子，我是次仁央金。你呢？”
“央金，他叫李欢。”珞巴老头看着她，微笑着说道，“今后，你就和他一起玩吧。这片广阔的草原，足够两只雏鹰展翅翱翔的啦！”
“珞巴爷爷，”叶歌回过头来，想要纠正他的错误。不过转念一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叫什么有区别吗？于是，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李欢，我该叫你弟弟还是哥哥？”次仁央金的一双黑眼睛狡黠地转了几下，看着叶歌问道。
“我今年十四岁了，肯定比你大。”叶歌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含糊，等她一问完，就马上挺起胸脯果断地作出了回答。
“哦？”次仁央金的眼神一暗，随即又明亮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我眼巴巴地跑到这里来，原本想当个姐姐的。嘿嘿，谁叫人家比你小两岁？李欢哥哥，从今天起，央金就是你的妹子啦！”
这一刻，藏族姑娘的洒脱豪爽，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珞巴老头看了她俩一眼，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央金，带着你的李欢哥哥，你俩到外面去转一圈吧，也好让他看看这片美丽的大草原。”
“行！”次仁央金答应得很是爽快，她走到床边，伸手就要拉叶歌起床。
叶歌大感窘迫，红着脸儿摆摆手，推辞道：“央金妹子，等几天吧，我现在四肢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怕是走不了几步的。”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婆婆妈妈的？”央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嗔道，“实在走不动了，不是还有央金妹子吗？我可以背着你嘛。”
叶歌一听，心里更是慌得不行。却不防央金一下子就拉住了他的手，微微一用力，就把他拉下了床来。叶歌腿儿一软，就倒在了她的怀中。一股少女独有的体香，立即就钻入了他的鼻孔中来。他忍不住地一愣，脸儿红得更加厉害了。
央金抱住他，心里也如小鹿一般乱撞。想松手却怕跌坏了他，不松手又觉得有些儿难为情。就在这进退两难之间，珞巴老头走过来，伸出双手扶住了叶歌。好一阵子，见叶歌恢复了一点力气，才慢慢的松开了双手。
“孩子，不能在床上躺久了。去吧，去转转，让你四肢的血脉通畅通畅。”
叶歌明白珞巴老头是一片好意，当下点点头，就朝屋外走去。刚走了两步，腿儿又是一软。一旁的央金早已伸出手来扶住了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叶歌被她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牵着，一时间，心里就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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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全刚慢慢的站了起来，他静静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苏建业。许久许久，才淡淡地说道：
“苏老爷子，恕在下眼拙，敢问老爷子师承何门？”
苏建业也慢慢的站了起来，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头子一生热衷于经商，于武道一途业已荒废多年。几手三脚猫功夫，哪里还敢提及师门？”
“哦？”黄全刚闻言，目光不由得一凛。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老头子果然是一个隐藏不漏的高人。再凝神看去，但见他举重若轻地往那里一站，自有一代宗师的森严气度。
黄全刚暗自戒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下一刻，他突然就抬起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对着苏建业虚空连点了三下。动作快若闪电，只留下了一串残影。
苏建业静静地看着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果然是高手！”黄全刚暗自赞叹了一声，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这一招“凤凰三点头”，乃是他成名多年的一记绝杀。招招皆虚，又招招为实。这一招出去，无论对方如何反应，都会露出破绽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雷霆的一击。黄全刚的十指，就算是一块铁板也能洞开，更何况是一具血肉之躯？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唯一能克制这一招的有效方法。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趋吉避凶，是人类的正常心理反应。很少有人能在他这凶悍凌厉的攻势下，做到心如止水岿然不动的。
能做到这一点的，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有这些极少数的武道怪胎，才能够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上三旗的都统，在小刀会里面已经是有数的高手了。只可惜，就连他们也没有达到这个境界。
黄全刚心念电转，脸色也阴晴变幻不定。良久，才慢慢的缩回右手。冲苏建业抱拳笑道：“苏老爷子，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在下还有一件紧要之事，恕不奉陪。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说完，他转身欲走。
“哼！阁下就这样一走了之吗？”苏建业眉毛一竖，瞪着他沉声问道。
黄全刚一怔，继而眸子里闪过一抹狠戾之色。苏建业，你莫非以为我真的就怕了你不成？拳怕少壮，鹿死谁手，还没个定数呢？
“带上你的人，立刻在我眼前消失！”苏建业又恢复了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的说道，“今天是贱内六十大寿，老头子也没有时间陪你。你说过的，咱们后会有期！”
黄全刚一听，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青年后生一点头，这青年后生立即走到墙边，弯腰扶起那倒在地上的汉子，一把将他背在自己的背上，打开窗户纵身跃上，直直地跳了下去。黄全刚后退几步来到窗前，身子一拧，也跃出窗户跳了下去。
窗户后面是一处缓坡，林密且深。这二人脚一沾地，就很快跑入密林中。一阵枝叶乱晃后，已然消失了踪影。
苏建业怔怔地站在原处，好久才像是从梦里醒来一样，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好在及时扶住了桌面。他颤悠悠地坐下去，一阵长吁短叹。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高人的模样？
刚才他灵机一动，临时唱了一出“空城计”。现在仔细思来，他唱得实在是凶险至极。若不是因为黄全刚生性多疑的性格，恐怕他现在的下场，就和倒在地上的葛中天一般无二了。
他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葛中天一眼，心里掠过一丝不忍。这个跟了他十来年的江湖豪客，不想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丢了性命。人生还真是无常，转眼间两人就已阴阳两隔。谁能保证自己的明天，不和他一样呢？
他记得葛中天生前说过，这小刀会的人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上，就很难摆脱。自己那外孙叶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子，怎就和这些江湖门派扯上瓜葛了呢？
一想到叶歌，苏建业心里就是一痛。当年二丫头苏晓雨不顾他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那个叫叶南天的穷小子。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不说，转眼就撒手人寰。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是哀痛欲绝不能自已。他的内心深处，恨不得拔光叶南天的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恨的是，他在不久之后也离开了人世。这让苏建业满心的悲痛，找不到一处发泄的地方。
在这样的心情下，他能去照顾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叶南天的骨肉吗？好在随着岁月的流逝，苏老爷子内心的这份恨意，才慢慢的黯淡了下来。
叶歌啊叶歌，你就像你那老子一样，总是让老头子不得安生啊！
苏建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恹恹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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