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绑架了我自己 11
凌晨的高速公路，只有引擎快速转动的轰鸣声。车辆都颇有秩序的超车、转弯、并道，甚至不需要按喇叭。
谢霏霏颓然地靠在后座，抱着因和路屿扭打而擦伤了的双手发呆。
半明半暗的车厢里，安静地叫人心惊。
万维莎还在安睡，数小时前她和路屿的争执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半分，谢霏霏倾向于她是被喂了安眠药水。毕竟在不久之前，万维莎是连风吹窗帘都会被惊醒、然后迅速摸到枕头下□□的萝莉杀手。
与此相对的是，谢霏霏没有一丁点的睡意，她曾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只要一闭眼，脑中就是路屿躺在血泊中的景象。
“走的远远的，不许回来。如果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到现实，就忘记我，忘记有耶律这个人的存在。”
路屿最后的话回荡在耳边，震得她逻辑与理性碎成粉末，她原以为电影中的生离死别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她原以为他们可以平安地携手一生。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厉害，司机受路屿叮嘱，不敢同她说话，仿佛一说话就会被她蛊惑，拉着她回丽江去似得。
谢霏霏苦笑，不由思考自己以前到底做了什么，让路屿认为她是下蛊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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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升大四的那个暑假，她去参加了班主任在家里举办的同门聚会。
那时她还是康雨时，成天无所事事游荡在校园最幽暗处、一言不合就出门觅食、只在考试前用功的问题少女。
老师们一提起她就头大：“是棵好苗子，就是不大用功。”
据老奸巨猾的班主任透露，他举办同门聚会是为了促进他们同门师兄姐弟之间的感情；然而据班长刺探来军情显示，班主任的同门聚会不过是变相的学习动员大会。
理由是他只邀请了最青年才俊的师兄师姐和最顽固不化的师弟师妹，一看就知道想走让出类拔萃的前辈感化天赋异禀但不求上进的后辈的路线。
耶律就是班主任心中标准的青年才俊，康雨时就是他心中天赋异禀但不求上进的头疼分子。
康雨时本来就不喜欢参加聚会，尤其是这样具有教育意义的聚会，那还不如回家看新闻联播。因此和班长打了个招呼就想走人，结果在偷偷摸摸往外溜的时候，被眼尖的班主任看到了。
班主任心里蹭蹭冒火，心想你这个小兔崽子，平时逃班会也就算了，老子辛苦给你们攒的局，想要你们看看师兄师姐是如何努力的，你还中途撤退？你到底还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
当下便“热情洋溢”地叫了她一声：“康雨时，你个小丫头片子又往哪儿跑？！”
托她导演父亲的大名，以及父母优秀的基因所赐，康雨时在学校里还算小有名气。大多数学生都知道她，因此班主任一嚎，整个客厅当即安静下来，顷刻间便有无数双眼睛射向了她的后背，刺的她全身僵硬。
妈了个巴子！她心里暗骂一声，心道回去一定要大闹几次班会，找回颜面。
但当着那么多师兄师姐，她可不能折损班主任为数不多的威严，否则肯定会被发配去扫厕所，于是干笑两声，乖乖转了过去，道：“我看门没关好，我是来关门的，呵呵。”
班主任笑得堪比弥勒佛，指一指身边站着的青年才俊，慈祥道：“这是你耶律师兄，你不是拿不准是要考研还是直接去投行实习么？向他请教就对了。”
他话说的温和，但暗含“你敢拒绝老子就罚你写一万字检讨”的威胁与不容置喙，康雨时只好勉为其难地抬头看看他身边的青年才俊，叫了声：“师兄好。”
耶律那时还挺人模狗样，穿着卡其色裤子和淡色衬衫，眼眸干净又坚定，亲切道：“小师妹好。”
班主任见她只是打招呼，脚却不动，明显是准备应了卯就开溜，便亲自动手，一把将她扯过去，“慈爱”道：“你最近越来越懒了，你还准备师兄走过去找你不是？”
又转头对耶律道：“你以前是班上的头号嘴炮，最擅长喂鸡汤、卖安利，小师妹忒顽固，你可得好好帮我说教说教。”
耶律自然答应下来。
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离开前用威严的眼神好好震慑了她一番，这才背着手，慢慢踱开，接着去教育班长。
他一走，场面便有些冷场，康雨时满心都想去吃后巷的麻辣小龙虾，哪有心思听耶律说教。
她本来想冲耶律撒撒娇，求放走。可她拿不准耶律的脾气，万一对方真是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耿直向上青年怎么办？到时候耶律一去班主任哪儿举报她，接下来的一年她还活不活？
踌躇间，便听耶律道：“师妹这是急着去约会？”
他声音很好听，比当时某大火电视剧剧的低音炮男主的声音还好听，又带点揶揄，挠的人心痒痒。
康雨时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道：“是啊，去和麻辣小龙虾约会。”
耶律就笑起来，朝着左边一扬下巴，班主任正在苦口婆心地对班长说着什么，班长乖巧地低着头，手却在后面发微信。
耶律道：“老爷子就是瞎操心，真有计划的，不需要前辈来感化就能自己努力；不开窍的，就算他说破嘴皮都没用。”
这本来是揶揄康雨时不开窍的，换成别人肯定要和他生气，然而康雨时却很认同：“是啊，我又不缺钱，也不想工作，那么拼搏干嘛？还不如在家混吃等死，腾出位置给人家努力向上的好青年呢！”
耶律还没来得及喂到嘴里的椰奶泼了自己一身，结巴道：“不……你，你怎么……你也太……”
康雨时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道：“我说的是实话啊。当年学这个专业都是我家猫抽签决定的，爱都没有，你还要我终身以此为职业？”
耶律放下椰奶，颇为悲催地回望她，半晌，才无力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有点太草率？”
康雨时道：“不草率啊，我就是来感受一下大学风光，顺便泡点小帅哥……这是我爸爸教我的，他说我们法国人可以没学位，但不能没浪漫。可惜我们学校小帅哥不多，全是丑大叔，哎。”
耶律太阳穴跳了跳，他体会到了班主任的良苦用心，可他竟然一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小师妹的观点。也不知是因为屋里太热，香薰气味太浓烈，还是因为小师妹的眼睛很好看。
最后他放弃了从一团浆糊的大脑里寻找逻辑的想法，冲康雨时招招手，忧郁道：“你去吃小龙虾吧，有事我给你兜着。”
于是康雨时欢快地拉着刚被班主任训斥完的班长去吃小龙虾了。
在她的身影被关在门外的那一刹那，耶律的逻辑和理性全都回来了。
他明明可以有三百个白富美不学无术最后家道中落、生活潦倒的例子来驳斥她的观点的！可他居然半个都没想出来！
耶律更加颓然，半夜回去问交好的一位大兄弟：“我这是提前老年痴呆了么？明明我常陪我妈打麻将，不该存在这样的问题啊！”
大兄弟先是大惊，问清缘由后大笑：“哦，可能是小师妹用眼神给你下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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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的同门聚会并没有起到他想象中的作用，康雨时照样该逃课逃课，该逃班会逃班会，该调戏新来的小师弟调戏小师弟，玩的不亦乐乎。
偶尔在小师弟被她调戏的脸红脖子粗的间隙，康雨时会想起自己泼了自己一身椰奶的耶律，和他特别好听的声音，但也只是一秒钟的时间。
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同门聚会后不到半年，她就又见到耶律了。而且在一个很正式的场合——传说中的面试。
耶律看到简历的时候还不可思议，同HR确定了三次是不是拿错了，HR很奇怪：“这是今年最优秀的一批实习生，筛选了好几次，Boss亲自要的，不会错。”
唔，康雨时在吃喝玩乐方面很优秀他知道，在专业方面优秀.......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他那个脑回路清奇、做事草率的小师妹和客户沟通的时候，客户会不会分分钟被气死。
于是他决定再加一次面试，理由是要派到他手下工作的人，他必须事先了解，不符合要求的，什么人的亲戚他都不会要，Boss同意了。
只有他知道，其他人都不过来走走过场，康雨时才是他的重点。
画风清奇的小师妹这次很乖，但也没有白衬衫、A字裙这样死板的配搭，而是穿了条藏青色连衣裙配素色高跟鞋，人群中很是亮眼，却一脸的苦大仇深。
耶律不由问：“你一脸的视死如归是几个意思？”
康雨时瘪瘪嘴：“和我哥哥打赌，他说我连你们的第一轮面试都过不了，我一怒就给你们投简历了……现在可以把简历拿回来么？我并不想抢别人的机会啊！”
耶律哭笑不得：“不能拿回去，公示都出了。”
看康雨时沮丧地垂着头，他忍不住想逗她开心一点：“实习就三个月，很快就过了。以后你还能写本书，《穿皮拖鞋的金融流氓》来怀念我压榨你的往事，说不定还能卖影视版权呢。”
康雨时快哭了：“每天六点就要起床……我这辈子都没在八点以前起过床啊……就为了免费吃一年的麻辣小龙虾，我身为败家子的尊严都没了。”
耶律憋笑憋得胸口都疼了，只好匆匆结束面试，安慰她道：“好歹也是被我们Boss定位为最优秀实习生的，拿出点勇气来，至少拿下一个客户，也不枉我们金融狗的一生了。”
康雨时的表情更难看了，白的半丝血色也没有：“我回去把抽签决定我专业的猫送人，简直坑死我了。”
结果耶律指着这次面试经过，笑了整整一个月。
话虽这么说，画风清奇的小师妹真的实习起来，却半点不娇气，让加班就加班，让重新写计划就重新写计划，被客户骂也照样面带微笑。尽管因为经验不足常犯错，耶律也没舍得骂她，自己的师妹，他还是很心疼的。
班主任偶尔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也是唏嘘不已：“老师们都打赌她坚持不了三天，我就说雨时韧性强，虽然嘴上唧唧歪歪，成天给我惹事，但确实是个好孩子，不会服输的。”
后来耶律问康雨时，混世魔王如她是怎么拼到最后一轮面试时，对方极其鄙夷道：“混世魔王通常都天赋甚高好么？比如贾宝玉，比如我，考试也都是A的好么？只不过不走你这么死板的好学生路线而已。”
耶律完全无法反驳，只能把半米高的文件推在她桌上，和蔼道：“既然如此，天才的小师妹你今晚就辛苦咯。”
简直完美诠释了万恶资本家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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