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温氏宝玉，钟鼎人家；如珠如玉，琼龙之莲；笔落惊鸿，剑定天下；圣德贤明，奕徳所幸；牡丹惊变，鼠姑凋零；海芋水断，苍茫不再；谷无晴日，岭无书音；无语凝噎，爰得再见。
玉杆毛笔悬空许久，笔墨坠下，污了一纸好字。
房门被叩响，翊世夷回过神，搁下笔掀了纸，才问。
“什么事？”
赵粉脸贴在门上，开口道：“小姐，算盘掌柜说外院在招生，相当有意思，让我们去看看。”
“嗯。”
听到翊世夷应下，赵粉终于松了口气，立了身子在门口傻笑，待翊世夷一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张傻笑的脸。
“走吧。”翊世夷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赵粉使劲点了头，一边走一边道：“豆绿和岳墨都等在外面了，刚刚算盘掌柜给了一份天下学院的地图。”说完拿出一张羊皮纸。
翊世夷接过轻轻挑了挑眉，天下学院的地图？看来这算盘掌柜是真信任她。
马车已经停在翡玉楼门口，豆绿和岳墨二人一动不动像是两尊门神，看到翊世夷后他们对视一眼，走到她身旁。
翊世夷一时之间有些头疼，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了马车，好一会儿岳墨才开口：“今日为何失态？”
豆绿和赵粉竖起耳朵，也静静听着。
翊世夷就知道他们会问，沉思一瞬道：“立储之事其实远没有那么简单，我人不在奕徳，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不定数，此时颁旨，有很多麻烦。”
“那萧贵妃为何还这么做？”岳墨问。
翊世夷叹了口气道：“她是想告诉我，她等我、信我，活着回去就行了，但是我被封太女却不在帝都，朝里那些大臣们定是要参她一笔。”
如此说来，这道旨意对翊世夷目前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却是引起了奕徳震荡，再说萧贵妃那边，下达旨意却交不出人，也不知要怎么圆话才好。
没走多久马车就出了内院，外院一现，人来人往，统一身着紫色衣袍的学院弟子正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
这儿的牌匾写的是“役道”，顾名思义天下学院弟子做杂活的地方，再走一阵出了役道便是关阳道，马车顺着北边驶半个时辰方才到了正选院。
正选院不大，是天下学院考核的第三道关卡，翊世夷几人到时院内已经聚集了许多人，这正选院准确说来是一高十八丈的木楼，楼内只有两层，第一层有七丈，第二层有十一丈，从顶处落下是一张张飞扬的卷轴，随着时间的流逝并不显得老旧或沉重，反而抬眼瞧时会不自觉产生敬畏之心。
据说那些卷轴上写的便是每一届学院弟子考核的题目。
翊世夷一抬眼便看到眼前的一些卷轴，“何为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天下学院的考核真难啊，要是我根本答不出来。”赵粉微微张着嘴，满脸震撼。
“不会。”翊世夷说道。
视线扫向二楼躺在软榻的儒雅公子，儒雅公子身旁有四位美人，一位手持金柄毛笔，一位怀中抱着琵琶，一位托着玉石刻章，还有一位手捧一本泛黄的书籍。
于是又道：“第三道考核可不仅仅是说大道理，说大道理反而难得认可。”
“那还能如何考？”赵粉不解。
她话落，软榻上的公子动了，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手臂枕在栏台上，身形有些单薄，苍白的面庞突然扬起一个微笑。
“时辰已到。”公子又打了个哈欠，说完他接过身旁美人递来的金柄毛笔。
他携着笔随意一动，却是行云流水，一行字浮现在空中。
修身养性。
公子满意点了点头道：“此四字便是第三道测试的考题。”
“这一笔落下，这一手好字，美极，妙极……”有人痴痴感叹公子的惊鸿之笔。
他身旁一人啧啧道：“四位美人环绕，一支金杆毛笔，一曲千古琵琶，一块玉石刻章，一本万卷书籍，此人就是学院四位师正之一的林白师正，听说他读的书比咱们走过的路还多，若说学识，可同长嵇那孟大学士比肩。”
“如此厉害？可是我瞧着他也不过二十来岁。”那人疑惑。
身旁人得意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林白师正已经五十岁了，他不习武功，只修了一门心法，这门心法就叫万卷书，修习者过目不忘，有大智慧，还能驻颜。”
“竟然如此奇妙。”
二人讨论之时，考生都盯着那浮空中经久不散的四字沉思。
“修身养性？此题如何？”
林白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又打了个哈欠躺回软榻上闭目养神了。
“贫道本是南阳一耕夫，岂管尘世之事只可修身养性，贫道去不的也。”翊世夷道，“心灵纯洁，本性不受损害，自我反省，身心达到完美境界，如此之意，颇有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之旨，是个难题。”
显然正如翊世夷所说，考试的学生大都眉头紧蹙，想来是不知此题何意。但也有人无所畏惧，甚至把纸笔往旁边一放，大刺刺趴在桌子上睡觉。
时间快速流逝，漏斗里的细沙逐渐见底了。
“她还没有动。”赵粉小声说道。
众人视线大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方才睡觉的人此时还在呼呼大睡，甚至发出轻鼾声，好似已经放弃了考试。
直到最后一粒细沙坠落而下，林白睁开了眼。
“时间到。”
四位美人同时飞掠而下，臂弯中的轻纱扫过木台，卷着轻飘飘的宣纸堆叠在手掌上，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众人再看时，林白已经开始翻看手中的宣纸。
而睡觉的那人也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站起身，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朝门口走去。
“陈沉。”林白还在翻看宣纸，却是出声叫住了她。
“嗯？”身着黑色羽衣的女子打了个哈欠，回头看向林白，不明所以。
林白终于看向她了，扯了扯嘴角道：“你交白卷。”
陈沉点了点头，疑惑问道：“怎么了？”
林白道：“既然是交白卷，对于修身养性四字应当是有更深刻的感悟。”
陈沉挠了挠头：“你这么说也是。”
“所谓修身养性，哭寂道长曾给我说是得之淡然，失之泰然；思之坦然，为之善然。也有个和尚跟我说，戒骄戒躁，戒悲戒诱……反正就是这个要戒那个也要戒。”
“那你所以为？”
“我所以为，修身养性就是美酒佳肴，美男环绕，腰缠万贯，怡然自得，官释所释修身养性即使身心达到完美的境界，我觉得说得不错，我所说的一切使我达到了最完美的我。”陈沉摊手，笑得放纵。
林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抽出陈沉的考卷道：“所以，不入我天下学院，也是完美的你所达到完美的一步？”
“这倒不是，我只是不会此题，这么答你能让我过？”陈沉疑惑。
“如果我说会呢。”
林白敛下眸，拿过玉石刻章，在陈沉震惊的目光中重重按下。
“陈沉，过。”
此话一出，寂静无声。
还不等有考生不满，陈沉就不满问道：“我是白卷，如何能过？”
“又不是没有先例，白卷当然也能过，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林白轻轻挑眉，“诸位不会以为说些世人皆知的大道理就能入我天下学院吧？哭寂道长和空无大师所说的修身养性，皆是公认的大道，此道他们能行，你们也能行吗？”
众人沉默。
“修身养性，官释道修身养性是使身心达到完美的境界，这个完美境界是谁来规定的？人是人，又是不同的人，人有思想有意识，是主观的，这个完美境界当然是自己规定的，既然陈沉对自己的修身养性感悟如此深刻，收她，也是我天下学院得幸。”林白道。
众人无话了，陈沉也无话了，她瞪着眼睛，像是要把林白瞪出个窟窿。
林白督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顺便告诉大家，入我天下学院的学生，不可□□，不可奢靡，不可为所欲为。”
陈沉隐晦的看到了他话落时一个挑衅的微笑。
考试结束，众人离开了，赵粉有些意犹未尽。
“天下学院考核真是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翊世夷抬手搁在下巴上，视线看向气急败坏的陈沉。
她不愿走，死活要等林白出来。
“入天下学院别人求都求不来，她怎的还不愿意。”赵粉不解。
翊世夷没忍住轻笑出声，解释道：“陈沉，奕徳第三商号现任家主，风流多情，是个十足十的浪荡子。”
“竟然是陈氏的家主。”赵粉讶然，“那她怎会来天下学院考试？”
“这倒是不知了，不过瞧她的模样倒是很不情愿的样子。”翊世夷若有所思，“听说她有个小叔叫陈珂，常年在渝月修行，是个道士，近些时日要回陈氏了，陈氏前些年亏空了不少，陈家一些掌柜求了他好些年他才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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