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入夜，没有云层覆盖，天空中难得满目繁星。
翊世夷坐在屋顶，旁边放了一白瓷酒壶，入口醇香悠远，怡人却不甚醉人。
“小姐，少喝点。”
绿衫姑娘爬上屋顶在她身旁坐下，轻声提醒她。
翊世夷晃荡着酒壶，感叹：“少年人，当真是有趣，有少年人的地方才是江湖啊。”
“小姐不过二十有五，还很年轻。”豆绿静静道。
翊世夷放下酒壶，身子向后一靠，没有说话，盯着繁星恍惚间有些花了眼，她轻笑一声，思绪万千，若没有十年前发生的事，她或许也会同这些少年人一般踏入江湖，看这世间百态。
然而命数难测，做一个废人，游历也成了一件漫长而孤独的事情。
有风拂过，泛起些冷意，豆绿提醒：“早些休息吧小姐，莫要着凉了。”
翊世夷摆了摆手，语气莫名：“跟了那么久，也该出现了，便等他们一晚吧。”
话音刚落，就有青瓦被踩响的声音，豆绿警惕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屋顶有三人徐徐而来。
翊世夷撑起身子，侧眸看去。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身着宽松长袍，袍衣一半青色一半白色，锈上了云蛇相间的纹路，他的衣裳同他的面容很搭，男子一张脸同蛇一般，在瞧人时总会泛起冷意。
“温小姐，久等了。”他的声音清逸淡然，听着相当舒适。
翊世夷打了个哈欠，笑了笑：“不去奕徳找温家，来找我作甚？”
“想来温小姐误会了什么。”他不顾冷脸的豆绿，径直到她身旁坐下，侧眸瞧向翊世夷时轻笑了一声，又开口道，“在下车佑，车巫谷代理谷主，见过温小姐。”
“误会？”翊世夷淡淡品味。
车佑叹了口气：“温小姐有所不知，我这车巫谷的谷主应该是一叫岳墨的公子来当才对，我寻人找更新匣，就是为了找到他。”
此话一出，翊世夷难得沉默了，她抬眼瞧向豆绿，豆绿心领神会，下去唤岳墨了。
不肖半刻岳墨便过来了，他视线触及到车佑的一瞬间明显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跟翊世夷打了招呼。
车佑面上表情立马就不好看了，他连忙起身，拉着一张脸，眼神带着凶狠，质问道：“岳墨，你究竟躲哪儿快活去了，叫我寻了你好些年。”
话落，豆绿面上表情有些古怪，后上来的赵粉一听就炸了，她指着车佑不悦道：“他去哪儿快活了？李氏算不算？他在李氏当奴隶那么多年，你能找到他就怪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古怪，车佑的表情好似出现了一道裂缝，接着他大惊：“奴隶？”
“你当真不知道？”赵粉狐疑。
“怪不得你突然不辞而别，爷爷也不告诉我你的去向，我只当你……”车佑深深吸了口气，在众人目光中猛地抱住岳墨，“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独自去快活。”
车春竹感觉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看到自家谷主声泪俱下的模样，他莫名觉得丢人。
车白茵懵了，此行不是来杀人的吗？
岳墨蹙眉，推开车佑，然后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其实离开也有不想再在车巫谷的原因。”
“为什么？”车佑怔怔。
岳墨松手，温吞解释：“我不想当谷主。”
“岳墨。”车佑怒唤。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发火的时候，他咬牙一字一句道。
“你不想当谷主你走了，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
岳墨：“……可能是你有些烦人。”
虽然嘴上嫌弃，但岳墨脸上还是出现了愧色，家族大变，如何能带他一同离开，当年那个小屁孩就喜欢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烦人得紧，看遍那些人的心机和纠缠，对这谷主之位也难免排斥，瞧车佑的模样当谷主的这些日子，定是难受的。
“我已经没入奴籍，没资格当车巫谷谷主了。”岳墨解下腰间的更新匣递出，“物归原主。”
车佑却是后退一步，皱着眉头：“这是爷爷给你的，我拿着作甚？”
“更新匣非谷主心法不得用，你拿着才是最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车佑声音低下，“不过是奴籍，我给你赎出来不就得了。”
“当奴隶挺好。”岳墨轻声拒绝，“比大多数时候都好。”
“我就知道此行寻你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这一趟我还是来了，有些事我必须做。”车佑攥紧拳头，松了松右手拿出了袖中的书简。
岳墨微微蹙眉，然后听车佑道。
“谷主心法，给你的。”
这下连车春竹都站不住了，他大惊：“谷主，这如何使得。”
岳墨正要拒绝，车佑就把书简塞到他怀中，然后严肃道：“羲和城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既然是保护温小姐此行有多凶险心中想必是有数的，有了心法更新匣才算完整，路漫漫，道阻且长，多一技傍身才是最好。”
“可是……”岳墨感觉手中的书简十分沉重。
“我自小便被困在车巫谷，整日与毒物为友，是爷爷把你带来我才觉得生活没那么糟糕，待我解决谷中的事情选定下一任谷主后，便来寻你，一同看这万水千山，人世百态。”车佑笑道，“你可别死了，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岳墨沉默，承诺如何能太过轻率，他对自己的性命难有保证。
“若我没死，便等我寻你，若我死了，也等你寻我，我总能陪你看万水千山，人世百态。”
繁星下的轻语道出的也不知是相逢还是别离，只是偶然间有的星游荡到这边了，又有的星不知游荡到何处去了，这世间，其实每时每刻的景色，都不尽相同。
翌日，没有同车佑告别，岳墨早早地驾马离开了踏莎城。
这踏莎城一出，就算出了大庆，再过三行山就到了那女帝掌权的南崇国，听说南崇国满目草原，牛羊成群，兴箭，有不同于大庆的诗词乐理，尽显豪放之态，边陲之城便是那天下城，里面有闻名于世的天下学院，有来自各国的学者，若不一见，则是人生一憾。
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城门口，窗牖开了一条缝，里面的公子静静瞧着那辆豪华马车远行，直到它消失在视线里，公子也久久没有出声，待那出城的人多了起来，清逸淡然的声音才传出。
“走吧，回去了。”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看万水千山，品人世百态。一人影落寞，独行未敢酌，温一壶热酒，待君归时，得一卷风尘，共赴琼山，同渡江庆，一叶扁舟，且听一曲唱罢。
两匹骏马飞驰出城，白衣男子笑问，
“孙悦师范来这踏莎城就只是为了看剑台试剑。”
戴着斗笠的女人不答，一抽马鞭，骏马奔驰得更快，激起路边的一阵尘土。
“驾。”白衣男子也加快了速度，没再戳这孙悦师范的心窝。
跨过三行山，少则三日，多则七八日，山路难行，却是抵不住人数众多，马蹄印子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硬生生踏出一条路来，这路上有许多客栈，为赶路之人也好提供个便利。
还有九日就是天下学院招生的日子，去天下城的路上众多的都是那些少年人。
有独行之人驾马飞驰，偶尔在那客栈小憩一会。
也有携带家仆侍卫的世家子弟，晃荡着马车丝毫不着急。
亦有同伴结伴而行，一路说说笑笑。
记：大庆好，鱼米之乡，水墨丹青；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潇潇春雨烟雨江南，一把纸伞，阅尽千帆，得此一行，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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