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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宽容


温南黎没有离开,她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又却了步。

        她想跟徐行见一面,当面说点什么,但见了面又不知道说什么,难道要问他为什么这两天不联系她了吗?可能就是因为忙碌,又可能他也没义务每天都联系她,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人不冷不淡的关系不才是常态吗,他的关心有理有据,不关心也理所当然。

        她坐在大厅缴费处附近的塑料座椅上,盯着没有信息的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

        直到手机只剩下5电量,她忘记带充电线,便关上手机屏幕节省电量。

        手术结束后,徐行回到办公室,拿起水壶猛然灌水喝,不经意间他看到自己狭小杂乱的格子间一般的办公桌上,放了一个很大的不锈钢保温饭盒。

        谢凯进门后就看到徐行正拿起保温饭盒。

        徐行听见开门声,回头看是谢凯。

        “病人怎么样?”

        徐行摸了摸额头:“暂时脱离危险了。”

        “真可惜,我因为请假错过了卢教授操刀的手术。”

        “我今天可是挨了训了。”徐行苦笑。

        谢凯安慰道:“没挨过卢教授的训,都不能说自己来过神经外。”

        “你做的一助?”谢凯又问。

        “嗯。”徐行回答。

        “可以啊,第一次做一助不挨骂正常吗?”谢凯说,“你呀,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

        徐行笑着摇摇头,然后指了指饭盒,问道:“这是谁的?”

        “你的啊,有人给你送来的。”谢凯在手上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后又说:“是个女孩,说是你们朋友聚餐你没去,就给你带了饭。”

        徐行突然想起今天晚上的聚餐他没能去成:“哦,对,我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声。”

        徐行想了想后问道:“你问名字了吗?”

        “没有,她给我就走了,我都忘了问。”谢凯摊摊手。

        徐行拿出手机,翻看错过的电话和信息,直到看到了温南黎的名字。

        她问他手术做完了没有,还说带了饭给他,下手术后记得吃,发信息的时间是22:07。

        他看了眼墙上钟表的时间是23:13,在犹豫了一瞬后,他拨通了温南黎的电话。

        温南黎的电话铃音响起来,在大厅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看到是徐行的名字,赶忙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的徐行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我今天手术突然,没能去见孟昭和亨利。”

        “没关系,我们问过岳珊了,知道你在做手术。”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后他们同时开口。

        “你——”

        “我——”

        温南黎说:“你先说。”

        “噢,我拿到你送来的饭了,你不用担心了,应该还是热的,我看这个保温盒很有分量。”

        温南黎不知道回什么,就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菜品:“嗯,我带了汤锅,还有炒菜,都比较清淡还有我姑姑饭店的泡菜,很开胃。”

        “好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你收到我送的饭没有,收到了就好。”

        徐行听到对面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回音,背景也有些许人声,也都带着回音。

        温南黎旁边经过了一些要上楼探望病人的人,他们边说话边走过,声音有些大,似乎为了什么事吵嚷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捂住电话,往角落处躲。

        “你回家了吗?”

        温南黎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回家了。”

        徐行没说话。

        温南黎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只剩下1,她赶忙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还没等徐行回答,手机就自动关了机。

        温南黎无奈地看着黑屏的手机,皱了皱眉头,她在苦恼刚才断掉的电话似乎太突兀了。

        她坐在原地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跑上楼的冲动,转身往大门外走。

        在要出大门前,她听见徐行喊她的声音。

        “南黎——”

        温南黎转身,看到徐行气喘吁吁地从楼梯间跑下来,正朝着她走来。

        她愣了几秒后,待徐行走近后开口说话:“我手机没电了我本来就要走了,这么晚了怕耽误你休息。”

        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要从哪一件事开始解释。

        徐行看着她问道:“你等了多久?”

        温南黎有些意外他的问题,一时没有回答,她看向徐行,徐行的头发乱糟糟的,黑眼圈很重,脸上的胡须也冒出了头,而显得更加憔悴。

        徐行似乎对她的视线感到一丝窘迫,便顺手摸了摸头发,却把头发揉得更乱了。

        过了一会温南黎才回答:“没多久。”

        然后她接着说:“你快去吃饭吧,趁热吃。”,但她见徐行依然没说话,又问道:”还是你想吃别的?”

        徐行摇摇头,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在温南黎要继续开口的时候,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开车来的。”

        徐行木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温南黎笑了起来:“你快去吧,我先走了。”话说完,她停顿了几秒后,就转身朝外走。

        徐行反应过来,追上前,轻轻抓住了温南黎的手,又很快松开。

        “对不起,这两天没联系你。”

        温南黎转过身来,表情愣住地看向他,过了一会后才轻声地说:“没关系。”

        徐行还是站在原地,一时语塞。

        两个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彼此沉默着。

        过了一会,温南黎抬头看着正看向她的徐行:“所以,为什么没联络我呢?”

        她语气轻松,像是询问一个并不那么迫切知道答案的问题,又好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但她的眼神却又很认真。

        徐行犹豫了一会,然后谨慎措辞后才开口:“是我觉得,我可能打扰到你的生活了。”

        温南黎急忙回答:“没有。”,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焦急,便停顿住。

        然后她低了低头,换了平稳的语气重复道:“没有打扰到我的生活。”

        “听李唯说,你现在的科室很辛苦,手术也多”

        温南黎抬起头看他,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不忙的时候可以联系我,但是多注意休息。你看起来很辛苦。”

        徐行的表情怔了怔,然后开口:“南黎——”

        “嗯?”

        徐行轻轻叹口气,像是松口气的样子,然后笑着说:“没有,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跨年那天我提前请假了,那之前可能要忙一点,就见不到面了。”

        温南黎也笑了笑,“好的。跨年夜见。”

        徐行点头说好。

        温南黎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徐行,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徐行没有回应,而是又改了主意,他快步跟上温南黎,走到她身旁,然后对她说:“我送你去停车场。”

        温南黎有些意外,但没有拒绝。

        夜色很深,医院里的楼宇都是通亮的,不时还有人群往来。

        温南黎望了眼不远处的急诊大楼,跟一直沉默不语的徐行聊起天:“你会去急诊室规培吗?”

        “会。应该明年就要去了。”徐行回答道。

        “那里是不是最辛苦的。”

        “是。以前流传一句话,说是‘金眼科,银外科,死都不去急诊科’。”

        温南黎听完笑了笑,然后说:“现在发现,医生这个工作比我认知和想象的要辛苦很多。”

        徐行转头看温南黎,医院的路灯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眉头紧蹙着,眼神里若有所思。

        “我以前就很佩服你,你是很有信念的人,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呢,随波逐流,想着人生走到哪算哪,好像从来没有什么是特别想要的。”

        徐行想了想后说:“所谓信念,有时候也只是不想那么多,朝前走,反而自然而然,就走到了最后。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同。”

        温南黎笑起来:“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坚持到今天,一定付出了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努力。”

        徐行抬头看了一眼天,天无阴云,月亮今夜格外明亮,是接近圆满的样子,但又不圆满。

        温南黎听见徐行突然说:“你曾经说过一句话,一直支撑我走到现在,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没有等温南黎回答,徐行接着说;“那个时候,我状态不好,突然为自己的未来感到焦虑,而你当时跟我说,不一定非要当医生,才是我人生唯一的选择,你还说,如果一条路太辛苦的话,我是可以停下来的,慢一点走,晚一点继续走,哪怕换一条路走,都是可以的。”

        “于是,我就对那些紧绷的信念感释怀了,原来我也是有后路的,我也可以有选择的,我只要顺其自然地走下去,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世界末日。人生可以有许多可能。”

        温南黎回想起,那时是高三上学期,他们几个人课间的时候聚在操场,孟溪他们在打篮球,而徐行则很沉默地靠着篮球篮筐架站在一旁,她自己则因为不会打篮球,也蹲坐在旁边。

        自从当天老师跟徐行谈话问他理想院校和专业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沉默,甚至在李唯玩笑的叫他徐医生的时候,他还罕见地表现出了消极的抵触。同时,那段时间他的模拟考失利,分数急速下降,年级前十都没进,他一向成绩稳定,令所有人都感到了惊讶,但也没人敢向他问及。温南黎那天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对他说了这些话。

        温南黎看向徐行,没有闪躲他的视线:“我记得。”

        她转过头去,又说:“但是我也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你只是需要对自己宽容一点。”

        他们已经走到了温南黎的车前,徐行看着她上车,然后隔着车窗,对车内的温南黎说:“南黎,你也是。你也要对自己宽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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