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过了晌午时分，吕家俩兄弟才急匆匆的往回赶来。一路上，吕大江就觉得村里人看他们兄弟仨的眼光咋这么奇怪呢。
回头问吕秀才，他也不敢多说，更觉得没脸说出口。只说回到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般回话，吕家兄弟俩心中更加疑惑，三人紧赶慢赶在日头正烈时回到家中。一进家门便觉得家里森冷异常，饶是外头烈阳高照都无法散去家中的阴冷。
吕大海和吕大江满头疑惑的跨进家门来到堂屋。却奇怪的发现，原本应是要外出做活的人竟齐齐都落座在堂屋。看来，昨晚家里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兄弟俩也不敢多做声，默默的来到吕老头面前喊了声。吕老头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他们去一边坐下。
“去把她叫出来。”吕老头黯哑着嗓子，无力的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好似他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吕秀才得令脚跟一旋又跑去叫人。
没一会儿，吕周氏被吕银富兄妹俩搀扶着出来，身后跟着魏氏。昨天出了这样的事，魏氏觉得她的天都要塌了。吕周氏做的丑事在全村面前拱了出来。这下这家是不分也得分了，分家以后最惨的莫过于她。往后的日子魏氏连想都不敢想。她哭丧着脸，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床上躺了一天，吕周氏总算恢复了些气力。在儿女的搀扶下，慢慢移步到位置上坐下。
从头至尾，吕老头都没正眼看她一眼，径自闭着眼仿佛在盘算些什么。
倒是不明就里的吕大海和吕大江欲上前去搀扶，都被自家媳妇拉了回来。
“你咋回事，是谁把我娘打成这样的。”吕大海本就是个孝子，看到自家老娘这模样哪里肯罢休的。
“嘘，等会儿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现下别往火堆里冲。”朱氏尽力压着嗓子劝道。
吕大海一直都是个暴脾气哪里听得进去，倒是吕秀才看不下去。倾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吕大海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木愣愣的盯着吕周氏说不出话来。
整个堂屋里都静悄悄的，众人都不敢互相交谈。大都屏住呼吸等着吕老头发话。
仿佛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吕老头终于开口说话了。
“今儿就把这家给分了吧。”出了这般丑事，还搞得全村人都知道，吕老头觉得活在村里都是件折磨人的事。
吕周氏一听他竟到这般田地都不肯休了她，不禁怨道：“吕有根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都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给我休书么。”不是她有多伟大，她认为只要吕老头休了她，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两孩子去投奔吕有德。却不想这吕老头会这般没出息，到这个份上都不肯休了她。
吕银富跟吕荷巴不得吕老头直接休了吕周氏才好。这样说不定他们就可以直接去找人。自昨晚他们知晓亲生父亲不是吕老头而是吕有德后。整个心情都是愉悦的，暗自欣喜自家老娘也能做件准确的事。吕老头和吕有德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今后待他们骨肉相认，到时候就可以举家前往华天府生活。那时候他们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和小姐。再不用过这种寒碜的贫民生活。
兄妹俩的想法如出一辙，连表情都无二致。吕老头好似摸清了他们的心思，闭口不提休妻的事。只说今天把家给分了就是。
都到这个份上，吕老头哪里还有什么情分可言。他就是觉得你要去投奔吕有德，我就偏不让你称心如意。你让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龟孙子，还要我今日顺顺利利的成全你，想都别想。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休了你不是便宜了你，好让你能名正言顺的去投奔吕有德么，做梦。”吕老头恨恨的说。
“你，你没资格这么说。我当时是属意德哥的，是你不要脸东凑西凑攒够银子去我家提了亲。这才迫使我嫁到了你们老吕家。”吕周氏想在今天就拿到这份休书，便想着法儿激怒吕老头。
“不是我去你家提亲，是你哥嫂把你卖给了我。反正今儿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给你休书的。我不会就这么了了你的心愿。我这老头子就是拖也要拖死你，你想去找吕有德，可以啊。有本事你就这么带着他的野种跟去华天府啊。”么子和么女曾经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到头来却是给别人养孩子。吕老头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过得了这关。连带的也恨上了吕银富和吕荷。
“你以为我不敢么，你等着我明天就带着阿富和小荷去认亲爹。”
“行，我不拦你。但今儿就把这个家给分了。”吕老头转头将吕秀才招来嘱咐他去拿纸笔过来。
这才开口把自己盘算了好的分法说了出来：“吕家分两份，老大家拿大头以后我就跟着老大家过，老二家的单过，至于你的好儿子和好女儿既不是我们老吕家的种，那就没什么可分与你们的。咋家一共有水田3亩，旱田6亩，沙地10亩，菜园子2处，房子5间，攒的公中银钱10两850文。水田，老大家的2亩，老二家的1亩，旱田两家各3亩，沙地老大家的4亩，老二家的6亩，后院的菜地归老大家的，山脚那块菜地归老二家的。房子留一间给周吕氏，其余三间给老大家的，老二家的留一间，我再贴些钱给你，看是从边上搭一间出来或是去别处另起随你们。而那10两850文银子，我留2两850文，老二家的得5两，其余给老大家的。如果老二家的另起房子，那这边的老宅就给老大家的。这么分，你们觉得如何。”
这般分法，朱氏心里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还行，只最后将公中银钱多分了二房2两银子，她觉得有点多了。便说道：“公爹，现在造个房子也不是那么贵的。”
吕老头没理她，转身面向吕大江一家，问道：“老二家的可有什么要说的。”
吕大江可激动了，难得自家老爹有这么公平公正的时候。忙点头道：“都听爹的吩咐，只我们二房打算另起房子，这儿就先留一间给我们暂住吧。至于公中的银子爹也不必特意贴补给我们，就留给大哥好了。”
吕大江这回答可算是对了朱氏的胃口，心想老二倒是个实心眼的。可又想老二家的也不是个笨的咋会这么轻松就让出银钱呢，莫不是他们私底下存了大款了？这个底以后还是要去探探的。
今日分家，吕银富和吕荷是半点没沾好处。可他们哪里就肯这么罢休了。吕银富第一个不依，但他不答应是因为他还在犹豫，老吕家那点子碎银他还看不上眼。关键是马文生许给他的赏赐是相当丰厚。只要他能将赵妍卿送到马文生那里，他就能得到这笔钱。可如果他现在就离开了老吕家，今后要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在琢磨要怎么取舍。
半响，才辩驳道：“那我们三房呢，你这般分法把我们三房晾在何地了。”
“老三你莫不是脑子糊涂了，你亲爹可是那吕有德啊，你要分家产就去找他。来我们老吕家叫什么叫。”以前朱氏总是被吕老三踩脚下，现在总算可以让她出口气了。
冯氏立马接过朱氏的话茬说道：“老三，你亲爹那般有钱你再跟我们计较这些蝇头小利不怕失了身份么。去了华天府你就是大少爷了。”
“我亲爹有的是钱，我和我哥才不屑争你们那几个破钱呢。”以后她就是真正的大小姐了，到时候她要穿时下最流行的衣裳，戴时下最漂亮的首饰。自然要嫁的良人也该是有钱有地位，还要长得英俊潇洒才配得上她未来的身份。吕荷暗自庆幸当初好在没跟着那个马文生走了。不然现在还不哭死她。
“那几个破钱也是钱，只要我们还在老吕家一天，你就得把那份属于我们的给了。”吕银富嘴上那么说，心里却在衡量那件事。正如朱氏冯氏所言他亲爹有的是钱，要不他就回了马文生的提议算了，毕竟那赵妍卿还是他看上的女人。说实话他心里也不是那么高兴帮马文生。那会儿答应下来还不是因为老吕家着实穷疯了，他才不得不为之。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以后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难道还会在乎马文生许给他的那点东西吗。当下吕银富觉得这事就这么拖着便好。
“阿富说的对，只要我们还在老吕家一天你就不能少了我们那份。小荷还没出嫁，你最起码要出一份她的嫁妆钱。”即便不久他们母子仨就要投奔别处，她也不放过揽银子的机会。
“你个不要脸的，公爹白白养了你们俩个杂种这么多年都没和你们算，今儿还想来分我们老吕家的家产，做梦去。”朱氏这话可算是往吕老头心口补刀，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要不这么分，我们就不同意他分家。”吕周氏一副破罐子破摔。反正老头子也不肯给休书，既然怎样都不能名正言顺的跟着德哥，那就大伙儿一起耗着吧。
吕老头听得气急，怒声吼道：“都给我闭嘴，今儿这家就这么分了。你们要不满意现在都可以走，咱们老吕家供不起你们几尊大佛。”吕老头心里那股火已经快控制不住了，他恨不得上去把周吕氏这贱人活活打死算了。
“公爹，咱们公中的银子都归她管着呢，您得让她把钱拿出来了再走啊。”朱氏提醒道。
总算是给吕老头提了个醒：“把家里的公中银钱全交出来，你们爱去哪里去哪里。”
“公中银钱，哪里来的公中银钱。老吕家穷得都快吃不饱饭了，哪里还有余钱的，你这是说笑么。”吕周氏心虚的很，公中的10两银子她早贴补给老三了。哪里还有半文钱。
“你个臭婆娘莫不是连那笔钱都要贪了。”吕老头明明记得公中还有一笔10两的银子，咋过没几天就没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吕周氏硬着头皮说。
“你，你个贱人，不要脸的东西。看来昨晚是我打的轻了。”吕老头原本就在竭力控制的怒火，猛地被她点燃，再也忍无可忍。“唰”地站了起来，扑过去就要揍人。
吕大海和吕大江眼疾手快忙跑上前去阻止。虽说，自家老娘做了这般天理不容的丑事。但他们兄弟俩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岂能眼睁睁看着老爹和老娘打得不可开交。
“爹，你别气着了。”吕老头脸色铁青气到浑身发抖。吕大江赶忙过去帮老头子顺顺气。
“爹，算了吧，那10两银子定是让她私下给了老三。”吕大海一直都不满老娘对吕老三的溺爱，如今真相揭穿才知道原因。
“咋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10两银子呢。”朱氏一听自家男人竟这般说辞，恨得牙痒。
吕大海转头怒瞪朱氏，低吼道：“不然你还能咋样。”
朱氏咽了过去，她是不甘心呐10两银子被吕周氏母子仨给昧下的。可想来想去老头子总算要分家了，未免夜长梦多。她便忍痛决定暂时不管那10两银子，反正今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吐出来就是。
吕老头被两个儿子死命拉着，怎么都没法上前一步。索性放弃挣扎，到底是心力憔悴啊。哑着嗓子向吕大海交待道：“老大盯着他们收拾东西，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是，爹。”
“阿才把分家的事都写下来，等会儿去村长那里备案。”
“孙儿晓得，爷爷放心。”
“那10两银子就当是我买断这孽缘的，今后你们母子仨是死是活都不管老吕家的事。”他也没办法啊。
“那阿富的赌债呢，小荷的嫁妆呢，这些你都不打算出了吗？”吕周氏欲上前再掰扯。
“那两个小畜生又不是我的种，这些烂摊子找他们亲爹去收拾。吕周氏你要还是个人，今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在怎么说我还是大海和大江的亲娘，你们不能不管我。”
“有你这样的娘，我都替他们寒心。你滚吧，滚出我们老吕家。”有了这么个不检点的奶奶，今后小辈的姻缘更是雪上加霜啊。吕老头不由得心急，只恨当年没执意查下去。以至于现在累的老吕家名声扫地，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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