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十四章 淄博城

　　

　　夜色下，时间如水一般，流逝的悄无声息。一盏烛光，藏在风里，总被飞蛾撞见。

　　“咦，等等，你这端的是什么？”胖厨子叫老黄，此刻的天本已是天黑，性急的他很是恼火，偏偏逮到了眼前的这小厨娘，一时粗横的脸灯火下更是凶巴巴的。

　　“这不是端给老爷的宵夜，吗？”小厨娘很是胆小，尤其是面对老黄的时候，要不是双手端着托盘，她早就捂住了那双小眼睛了。

　　老黄叉着腰，听了这话更是眼睛瞪到了天上去，“你这没心没肺的，大老爷从不吃肉。”他狠狠用两根像木棍似的手指敲在小厨娘身上，“记住，那是给客人用的！”

　　“啊，呀，我又忘了！”小厨娘懊恼的勾下了头，只差没把脸羞到身子下。差点酿成大祸的她感激似的看了下老黄，再抬头，竟是觉得老黄那张胖脸也不怎么凶了。

　　老黄不依不饶，只把唾沫飞到小厨娘脸上，“还好，我发现的早，要是送到老爷那里，可有你好受的。”

　　“我可只跟你说哟，上次也是家中一个仆人，还只是在工房开小灶，只被老爷看见了……”老黄贴近了脸，两眼直飘着诡异小声说道，“被赶出府不说，那舌头愣是被老爷下令拔下了！”

　　小厨娘果然吓得直抖索，却是刚来不久的她，尽是总出错。虽然期间也受过微笑惩罚，多是克扣俸钱。不想一向温文尔雅的老爷竟是如此可怖，头一次，她对田家仆人丰厚俸钱不再那么热衷了。

　　“想走？怕是晚喽！”老黄看得很清楚，他轻易道出了小厨娘的想法，又惹得小厨娘一阵恐慌。“那契约上可写着清清楚楚呢，不到期，哪能放你走呢？”

　　“这可怎么办呀？”小厨娘惨白着一张脸，一双眼求救似的看着老黄。

　　老黄像是很满意眼下这个效果，小厨娘果然没了前些时候的戒心。“没事，只管跟了俺老黄，好好做事，俺保证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别净听他瞎说。”却是进来一妇人，妇人只拿眼狠狠瞪着老黄，“又犯老毛病了？只会欺负人家小姑娘，当心老爷真知道，还不废了你那活儿！”妇人抓起小厨娘扯到一边，又是斜起眼冷冷的盯着老黄。

　　“花姐！”小厨娘见得妇人，泪水儿再是有了依靠，顺着眼眶直淌在小脸蛋上，惹得妇人又是心疼的拿起碗筷砸向老黄，老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愣是挨了几下，显然这个场景他已经是习惯了。

　　花姐一边擦拭着小厨娘的眼泪，一边又是认真说道，“你呀，净会天真！男人的话儿也能相信！这男人自打娘胎，吃奶开始，就改不了好色的命。”

　　“不哭了哈！好好做事，花姐保证你，不会被拔舌头！”花姐拿着手指轻轻点了下小厨娘额头，“下次，可别犯错了，老爷不吃肉。快去罢，客人还在等着呢！”

　　小厨娘停了停眼泪，才迷糊的迈开了脚步，却是怨恨起来。这客人什么时辰不能用餐，反倒是这个时分，还好花姐告诉了，要不然真要犯错了，怪就只怪这可恶的客人了。小厨娘心想之余，脚下已是走到了厅前，只见的一人风尘仆仆，案前好坐着呢！

　　小厨娘无法，心中再是怨恨，还是乖乖把饭食端了上去。那客人却是只闻得饭香，老远已是将目光瞧了过来，小厨娘又是想起老黄那□□的眼睛，不由心里暗骂道，“讨厌！”

　　“为什么讨厌我？”那客人说完，已是抓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只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不见小厨娘回答，又是嘟囔着，“不……够！”

　　“什么不够？”小厨娘本想一走了之，却又是担心起，客人不满意会不会克扣俸钱，只得回身说道。

　　“饭食不够呀！”那客人狼吞虎咽，看的小厨娘嘴也是张的老大，却是不曾相信，这人并不高大威猛，怎么吃起饭来，竟是这么快！

　　“等着。”小厨娘无奈，只得又是跑去后厨，装了三大碗饭才是停手，老黄还在那里站着。她才是明白，那无礼的客人若是吃不好，他们今夜都别想休息了。

　　碗空在案上，那客人还是兀自嘟囔着，“再来些……，肉！快些！”小厨娘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饭桶。自己已经装了三大碗，可在这客人嘴里，用不了几刻就空空如也了。

　　“饿死鬼转世呀！”老黄也是满腹怨言，见得花姐不在，却是又将脸贴了过来。“都说呀，这饿死鬼月圆的时候呀，那舌头……”

　　小厨娘却是远远将身一退，只把老黄那话堵在嗓子里。比起那客人，这老黄在小厨娘眼里却是更像饿死鬼呢。可不，生的腰粗脸大的，上辈子肯定是没吃过饭，这辈子才会拼命吃得这么胖！

　　小厨娘终究叹了口气，却是那客人总算吃完了，抬头一看，月色已晚，转身正想回去的她又是听见那个声音，“为什么讨厌我呀？”

　　小厨娘回头一看，这客人若不是惹了自己在先，模样倒是长的很俊俏呢。只是想到花姐的话，她又是摇了摇头，可不那客人长着个桃花眼，他不是色鬼谁是色鬼呀，小厨娘又是暗暗想道。

　　“没，我没讨厌你，呀。”小厨娘仍然很担心，胆小的她还是说不出心里的话，让她骂人还不如让她去切萝卜呢，毕竟萝卜不会打她。

　　“还说没有，你脸上不是写着的吗？”那客人说完，像是想到什么，眼睛顷刻间沉默了下来，再抬头，已是两眼汪汪的。

　　“你怎么了？”小厨娘看着不由也是动了心绪，可怜的人总不会是坏人吧？她心想道。

　　“以前师傅也是这么说我，现在我才知道，他老人家当时的心情。呜呜呜……”那客人揽过衣袖狠狠的擦了擦眼泪，再看时，那桃花眼经泪水一洗，更是惹人喜爱。

　　那客人又是洒然一笑，“又流泪了，明明发过誓，不再流泪的。”他那双桃花眼，明明还在哭着，不知为何看在小厨娘眼里倒成了笑。

　　“你在笑什么？”那客人的表情很是奇怪，一张脸问着小厨娘。小厨娘忙是摸着自己的脸，连她自己都不晓得，不知不觉她竟是笑了出来，看着那双眼睛的时候。

　　“啊，我没笑，呀！”小厨娘仍然很胆小，牵强说出的话儿也没什么力气。

　　“可你明明就在笑呀！”那客人抓住不放，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小厨娘。直把她看的羞答起头。小厨娘却是在心里念叨起花姐的话来。“男人不能信，男人不能信！”可现在连她自己都否认不了，笑确实藏在她的脸上。

　　那客人唱了个喏，“阿弥陀都，乱自忧来，心从花开，姑娘若是没笑，又何必否认呢？”他又是看向小厨娘来。

　　小厨娘很是诧异，却是小的时候，母亲常带着她去寺庙祈愿，那时的向往一直保持在今。她很是惊喜的说道，“你还懂佛法呀？”

　　“那当然了，我以前可是和尚呢！”那客人提起从前，似乎很是高兴。“对了，我叫明智，你叫什么名字？”

　　“明智，明智，好名字呢！”小厨娘又是笑了出来，她也不明白为了今天的笑为什么那么多，明明熬夜到了现在，平时的她现在准在床榻上睡着香梦呢。“我叫，丸子！”她有些赌气，却是突然间不喜欢这个母亲给起的名字了。

　　她不知道的是，人的所谓喜好，多是比较而来的。自己没有的东西，最是让人记怀。小厨娘一双眼没了精神，低着头也不说话，显然她开始讨厌这个孩子气的名字了。

　　明智见得她一阵无精打采，不免挠头抓耳，仔细沉思了一番，才是开口道，“这样吧，以后我叫你九儿吧，丸字只去一点，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好呀，好呀，九儿，九儿，我喜欢这个名字！”小厨娘开心了起来，方才的不快一扫而空。明智见得她高兴起来，也是笑了出来。

　　正当两人双双欢笑之际，却是听得几声锣响，抬头一看，却是月儿弯弯，已是快尽子时了。明智却是慌了一下，直把眼急着看向九儿，“光顾着和你说话，倒是忘了正事了，你家老爷，现在还未歇息罢？”

　　九儿也是暗叫不好，这下又闯了大祸。那老爷敢情吃些宵夜，就是专等这客人呢！不想自己和他聊得开心，惹着了老爷可怎么是好？着急的她一时也是没了主意，两人站在大厅里傻傻的望着对方。

　　“哈哈哈，终于想起老夫了？”却是一声清唱，走进了一个年长者，但见他一袭青衫显飘逸，长发清扬自风流。眉梢似飞二月花，眼角浅堆摘星眸。果然是一番英伟，却正是田家家主田文。

　　九儿见得来人，急的又是大叫一声，“啊，老爷……”

　　明智也是看向了这年长者，心中却是将眼前这人和印象中的师傅进行了比较。“不像，不像……”他小声喃喃的说道。

　　“是不像我那长兄吗？”田文先是示意一旁的九儿无事，小厨娘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明智来。

　　“我与我那长兄从小便是不像，他喜武，我习文。他吃肉，我便吃素。他用刀，我偏用剑……。总之，我们兄弟俩很是不同。”田文走到明智旁边，却是又自笑着说道。

　　“小模样，倒是长的不错！”田文说完又是看了一眼九儿，“难怪，难怪！”明显九儿羞红了脸，却是反驳不了自家老爷那脸上深意的笑。

　　“那个，田……，师……，”见得明智口声支吾着，“和你师傅一样，叫我吧！”田文又是说道。

　　“师傅……”明智试探了一声，看见田文一脸轻松，才是放心说道，“这次旭皇子让我过来，却是为了……”

　　明智很想说下去，却是被田文拦住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明智临行之前，想起皇子旭的话来，“那田文，素来被世人称为一代鬼才，此次拜访，你只需说出意愿即可，切忌不可与他发生争执。万不得已时，先保住性命要紧！”皇子旭拉着他的手很紧，明智记得很清楚，那田文可是在葛家堡的时候吃过人呢，双儿打听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说起来只差没把明智捆住不让他去。

　　“哈哈哈，既然都叫了我师傅，怎么还如此生分？”田文望着明智攥紧了手里的刀，打趣说道，“陆离刀？”

　　“皇子旭说，怕您不信，就让我带来了！”明智小声说道，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的声音除了小，还能听得见心跳声，扑通扑通的，跳的很快。他不明白，在号称双雄之一的师傅面前，他都不曾这么害怕，何以觉得这看似风雅的田文面前如此危险！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田文笑了一下，算是按下了明智的不安。“家兄弥留之际，曾经传书信，告知过你的情况，只这一双桃花眼，举世无双。长兄他很喜欢你呢！”

　　“我要问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刀山火海。”田文却是招手示意九儿退下，小厨娘转身之下又是惦记了一眼明智，果然小脸上露出不舍。

　　“我只想知道，你是否看过这个印记？”田文说完，却是拿出一个丝帕，指着上面的印记说道。

　　明智终是放下了心，这下不用担心被这田文吃了。抹了额头上的汗后，明智才是把眼瞧了上去，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倒是有些熟悉，但又是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也许看过，也许没看过，不记得了。”明智也是犯了迷糊，只是越想越是模糊，田文却是浅浅一笑，只一收，丝帕已是藏在了他的袖中了。

　　“也罢，毕竟当年的事，太过久远！”田文好似有些遗憾，但终究还是笑了下。“我那冲儿也与你年纪相差无多，不过他现在正在淮水一带，不然你们倒是可以见见。”

　　“田冲吗？”明智看着田文问道，见得他点头称是，才想起如烟说过的山东田家陈兵淮河，不想就是他。

　　“那，师傅，你的意思呢？”明智终于想起自己这次来的任务，虽然说话时，还是忐忑不安，但好在总算把话说完了。

　　“你说呢？”田文却是将问题踢给明智，转身又是看向了夜空。

　　“我以为呀，咱们应该……”可恶的更夫，明智恨恨想道。

　　却是子时一到，田文转过身，又是笑道，“明天再说吧，你也好不容易来一次，要多住几天才好！”明智突然更是想念起自己的师傅来，他也会把手摸在自己头上，轻轻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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