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皇帝五十大寿，下令免收三年农税，皇命一出，整个苍国普天同庆，帝都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到处喜气洋洋，都赶上过年了。

　　木梓坐在轿子里一路上听到周遭人的欢声笑语，心里也开始莫名期待宫里的寿宴。

　　入了宫天已将黒，木梓和方相和几个随从由了个年轻的公公指引去了御花园，御花园里宴席摆了一排又一排，灯笼挂了一排又一排，场面煞是壮观。

　　两人被安排到前方的位置，木梓才注意到这位子都是按官场的级别坐的，品级越高便越靠前。

　　宴会戌时才开始，现在酉时还未过，但诸位大臣都已经入了席。

　　方相去和别的大人聊国事去了，木梓独自在位子上坐了有一会有些无聊，洛音还没有来，本来说好要一起来，可洛音说醉梦楼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所以让他们先来了。

　　看着四周聊天寒暄打官腔的各位大人，实在是无趣，她在想，要是大哥在这里就好了，那就不无聊了。

　　方木桑被派去攻打李国，李国是苍国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国，几十年如一日的给苍国贡奉，这几年却找各种借口推辞、拖延，就算交上来的东西也不过是次品，品质大不如以前。皇帝也因此大怒，派大哥去讨个说法，所谓说法，也不就是战争？

　　木梓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一边边吃糕点一边和身后站着的瑶文唠嗑，但瑶文总是敷衍了事，眼睛一直四处转悠。

　　瑶文知道小姐肯定也是无聊，便指给小姐说:“小姐你看那位夫人，就是穿了一身绛紫的那位夫人，哎呦，你看，那脸上擦的粉走路都能掉下来一层，穿个戏服就可以登台唱戏了，简直是太难看了；那一个，满头的金钗银钗加玉簪的，我觉得她走几下就会掉下来几根，现在想想，亏着我没给小姐你穿戴那么多的衣服首饰；还有那位小姐，快要入春的季节，这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跟包了个粽子似的，她不热吗？”瑶文说的正兴头上，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打断了，众人纷纷抬头观望，是文太师一家来了。木梓立刻斗志昂扬，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个朝堂上与他爹为敌的文太师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文太师没看到，倒是先看到了一个大美人——传说中的初柳姑娘。此人是文太师的外甥女，不仅貌若天仙，而且才华横溢，号称与丽阳郡主齐名的苍国美人。

　　初柳的确是个当之无愧的大美人，看到她，木梓才知道书上所说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如何的一意思。

　　木梓低头瞧了瞧自己，心虚的坐直了身子，心里忍不住直叹息，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自己这个冒牌货是无论如何将这个气质给伪装出来的。

　　木梓又瞧了几眼初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看得久了还是没有她的洛音姐好看，觉得没意思，又回头找瑶文聊天，而瑶文却怯生生的扯了一下木梓的衣袖，木梓不明所以回过头来，赫然见到初柳在面前。

　　方相入席的时没有像文太师那般招摇，所以，除了方相的几个好友并未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们到来，更没几个人人注意到木梓。木梓心里嘟囔“眼睛真尖”，面上却笑容满面。

　　“妹妹便是方二小姐吧。”初柳笑语盈盈，看着和善可亲。

　　木梓也站起来，眼神偷偷朝四周瞄，老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木梓见过姐姐。”

　　“妹妹是第一次入宫参加宴席吧。”初柳说话缓缓的，像悠悠流淌的溪水，轻轻地，柔柔的，让人听了很舒服。

　　“是啊，姐姐来过多次了吧。”木梓听习惯了醉梦楼的那些莺莺燕语，一时听到如此好听的声音有些莫名害羞。

　　这时文太师也领着几个门客兴致勃勃的走过来，宠溺的看了一眼初柳后又看看木梓。

　　瑶文见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围观很害怕，站在木梓身后不敢动。

　　“来者不善”这是木梓的第一反映。木梓心里有些烦躁，第一次入宫参加个宴席也这么多事，早知道还不如一直不露面呢。

　　“啧，这就是相府的二小姐啊，想当年十多年前那场大火可是烧的满城皆知啊，二小姐的面容十多年未曾有人见过，听民间传闻……呵呵，今日初见，原是个颇有美貌的姑娘。”

　　众所周知，方相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妻子，女儿烧成重伤，一直没人敢在相府的人面前提起这段事，而木梓也知道，一年前那场大火也一直是老爹心中的一根刺，只要一想起来就刺的他浑身难受，这些年来，她和大哥也默契的像是忘记了这么一件事情一样，她很怕老爹自责、伤心。如今这个文太师像说笑话就给提出来了，木梓心中的火莫名的升了起来。

　　“舅舅。”初柳嗔怪一声，声音娇滴婉转，上前拉住木梓的胳膊似是亲昵般的样子，“木梓妹妹怎么说也是以从大火里死里逃生出来，没伤及性命已是万幸，这等美貌对妹妹来说岂不是上天的恩赐。”

　　声音不大，却是刚好周围几个人刚听到。

　　木梓听到这话浑身一僵，刚才还觉得这个初柳美女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原来是个蛇蝎美人。她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拿出藏在袖间的银针狠狠将这两人扎个遍，她嘴巴没有他们这般伶俐，但心中的怒火却是消弭不下去了。忍住愤意，木梓灿然一笑:“文伯伯说笑了，初柳姐姐才是真正的有‘美貌’呢，整个络城，不论达官贵人还是烟柳之客，谁不知道初柳姐姐的大名啊，我听民间传闻……呵，都是那些人胡说的。”木梓也亲昵的拉住初柳的手，此时袖里藏着的东西也悄然出手。

　　初柳的手一麻，猝不及防的抽回手，木梓顺势往后退了几步，但众人看得初柳似是推了木梓一把。

　　“姐姐这是做什么？”木梓装得可是无辜极了。

　　“初柳。”文太师声音听不出怒意，但初柳却不敢再做声了。

　　初柳憋红了脸，但立即冷静下来，轻轻一笑，如出水芙蓉般美丽:“让妹妹笑话了。”

　　木梓依然含着笑意，声音也极小:“哪有。对了，姐姐有这等美貌，以后可是要好好护住脸呢，毕竟姐姐的下半生可能也就靠这个了。”

　　四周终于开始议论，“原来这就是方丞相的二女儿啊，长的真心不错啊，我看和民间传闻并不一样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还是比初柳小姐更逊一筹啊！”

　　“我看不一定啊，初柳小姐是柔弱娇艳的美，而这个方小姐却带着一股自然的清新之美。和初柳小姐不分秋色，不分秋色啊！”

　　木梓微笑着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脸上没半分不悦，手里端着杯香茗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趁机眼睛四处打量找老爹，她心里紧张的不得了，要是再来一拨人或者遇上个像小说里的那种栽赃嫁祸她可就玩完了。

　　木梓东张西望的正觉得紧张，无意间看见对面坐着的男子正盯着自己看。男子被发现了却毫无半点尴尬之意，面色依旧平淡如水，他竟还似是旧识一样对她点点头。

　　“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木梓瞧的仔细，这人长得着实好看，面容俊逸，端坐在宴席，一袭锦服身份尊贵，似仙人之姿。

　　这不是那个没给钱的公子吗？坐的位置如此靠前，看来是哪个高官的公子哥，怪不得会和大哥是朋友关系。他刚才盯着自己看难道是认出来了？可是，她的伪装明明和眼下自己的面貌差的很远，怎么会被认出来。

　　正当木梓紧张的猜测时，耳边传来方相的声音，木梓急忙应答。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尖嗓子一开，众人齐齐离开座位，木梓也匆匆离桌跪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爹也匆匆赶过来急忙跪下，众人齐呼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皇后。”木梓起身坐好，抬头偷偷望着前方那位九五至尊，一身明晃晃的金黄色坐在龙椅上，面容肃穆，眼神透着沉稳，还有些许不耐烦，这皇上也是老了，五十岁的寿宴，年过半百了。

　　皇后亦是一身明晃晃的金黄色，头戴镶珠金凤冠，嘴角微微上扬，面色平稳，但透着些许病态的白，看着是个和蔼可亲的皇后。

　　皇后身边紧挨着的是四公主楚湘，年纪不过十四岁，听洛音说虽是个淘气的主，但心地倒是善良，与三皇子楚栎是同一胞母静妃，但生完楚湘后静妃体力微弱，早早去世，这两人也就交与皇后抚养；皇后也育有一子:大皇子楚光，只不过是个不思进取的榆木脑袋，胆小怕事，毫无见地。剩下的二皇子楚历是个厉害人物，做事透着一股狠劲，这点随他母亲俪妃，听说后宫之中的枯井里有不少她手里的冤魂。

　　“各位爱卿，今天是朕的寿宴，朕今天高兴，各位大臣也就不要拘礼了！”话刚刚说完，之前顶着尖嗓的那位公公偷偷上来趴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什么，皇上顿时喜上眉梢。

　　“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方爱卿，前方战线传来消息，雷霆将军大获全胜！哈哈哈！”

　　大哥！木梓拿糕点的手指一顿，猛然抬头看着皇帝，战事大获全胜，可是他却还没有回来。

　　这时，一位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赶来宴席，嘴里高呼：“雷霆将军到！”

　　只见远处一阵骚动，木梓就这样看着大哥由远及近，他一身戎装，雄姿英发，英气逼人，步履矫健的朝宴席上走来，沧桑的嗓音历经风霜:“臣方木桑拜见皇上，祝皇上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好，好一个千秋万代，万寿无疆，雷霆将军快快请起！”皇帝声音嘹亮，看来非常兴奋。

　　“多谢皇上！”木桑站起来，从袖口里掏出来一道锦盒，说:“请皇上过目。”

　　“奥？”皇上脸上写满了好奇，指着身边的公公说道:“连福，快拿过来！”

　　众人翘首观望都好奇那锦盒里装着是什么，直到皇上打开看完了里面的东西，看着皇上的脸上装满了惊喜，都纷纷猜测里面内容。

　　“好一个雷霆将军，朕真是没有看错你，方爱卿，你为朕培养了一个好将军啊！”皇帝越说越激动，在连福公公的搀扶下走下来龙椅并举起手中的东西，“诸位爱卿，这，是李国的投降书！李国君主愿意将李国归划为我们苍国疆土的一部分，而这一切全都是朕的雷霆大将军的功劳！”

　　“皇上，臣不敢当，如果没有那些牺牲的战士，臣也不会获得成功！”木桑突然再次跪下，接着说:“臣恳求皇上为死去地战士厚葬！”

　　“好将军，朕一定会昭告天下，厚葬士兵，并好好的抚恤那些士兵的家属！”

　　“臣替那些牺牲的将士谢主隆恩！”

　　木梓此时此刻本应该像周围人一样慷慨激昂，满含热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木梓觉得这情景实在是太熟了，跟电视剧演的一模一样，狗血的实在是不忍直视。

　　一切戏做完，木桑趁表演歌舞的时候换了身便装出来，途径木梓的位置却只向相爷点头，然后越过木梓直接坐到了由皇上特设的位子上，不过就在木梓旁边。

　　木梓瞧着大哥颇有不满，偷偷捡起一块石子朝他扔过去，见他目光从歌舞上挪过来才说道:“你胆子现在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先去见完了洛音姐才回来见皇上，对了，洛音姐呢，怎么还不来？”

　　木桑喝了口酒，一脸不屑的说:“我不去先见你洛音姐才是胆子大呢，喏，那不来了。”

　　伊紫抬头望去，洛音一身粉色罗裙在一众人款款到来，诸位官员又是一阵骚动，这洛音也是一个大美人，论样貌，不输初柳，论才艺，比起初柳绝对绰绰有余。

　　此时，众人目光都聚集在洛音身上，谁还会有心思看歌舞呢。

　　木梓收回目光，对木桑悄声说:“大哥，我的报酬呢，雇主说，报酬早就让你拿了去了，回了府赶快还给我！"

　　“你还好意思说？”木桑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刚才报酬拿来赔醉梦楼了，我自己还倒贴去十两，记得回去还给我。”木桑现在这个样子与刚才的雷霆将军完完全全两个人，在众人眼里，他是久经沙场，战无不胜的雷霆将军，在木梓眼里，他就是一个无良老哥。木梓真不知道她这个哥哥是怎么把性格转变成这样的，记得小时候自己满身是伤的时候他偷偷跑到自己房间里安慰自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成熟坚强，现在，木梓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只能说人真是会变的。

　　一曲舞罢，众歌姬纷纷退下，但前面的美艳舞姬却迟迟不退，夜色浓，灯火辉煌却迷离，木梓看不真切那舞姬的模样，正好奇探头去瞧，那歌姬却开了口:“民女初柳拜见皇上皇后。”

　　初柳？她怎么会去献舞？

　　这时木梓才想起来，皇后可是初柳的姨母。文太师有两个妹妹。一位是当今皇后，另一位是初柳的生母，可惜生了初柳后便没了，也就交给文太师抚养了。

　　只是皇后与文太师的关系素来不好，入宫后几乎与他大哥没什么交集，洛音说过，前几年的宫里大大小小的宴席文太师并未带初柳来过几次，可是并未和皇后说上话，这一次让初柳献舞很明显就是来抱皇后大腿的，不知道初柳这大腿能否抱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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