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冲坡
早餐过后稍作休整，很快就开启了新一天的训练。
球馆内响起接二连三的击球声，运动鞋在地板上吱呀作响，摩擦的声音紧凑而密集。
少年们都在认真做着热身运动，一个又一个排球被抛高击飞出去，以此进行球感和状态的堆积叠加。
热身过后是例行的分组对战，馆内区域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两组队员进行比赛。
随着裁判员哨声响起，今天第一场比赛正式打响。
白福雪绘记录着球场上的局势，将队员走位和状态的评估写在笔记本上，以便日后复盘使用。
写完新一段文字，按回笔芯，白福雪绘抬眸看见少女正好奇看向自己，于是眸光一闪，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
“星鹄是第一次看排球比赛吧？”
星鹄白鸟点点头。
虽然昨天也有在第三体育馆看到木兔和赤苇打配合，跟日向翔阳一起组队3v3迎战黑尾、月岛和灰羽，但像这种全部球员到齐的比赛，无论是体育频道还是现场观摩都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如此，就不得不提球类比赛观战第一要义——”
与白福雪绘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雀田薰故作严肃的语气让星鹄白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仿佛在听什么不得了的重大机密，于是聚精会神，一副我正认真听讲保证不会泄密的郑重其事表情。
就在这时，由乌野发起的发球进攻被森然一传接住。
东峰旭的发球一如既往威力十足，给人来力量和精神上带来难以承受的双重压破。
虽然早知对方不是善茬，但到手的力度比预想之中更大，这导致高速旋转的排球即便被接住，依旧裹挟着强烈的冲击，从手臂一侧不受控制向界外击飞出去。
注意力不在球上的星鹄白鸟只余光瞥到黑影瞬间袭来，而身边的雀田薰却仿佛早有准备般双手交叠摆出架势，仅仅只是一个屈膝便卸了势如破竹的冲击力，将球稳稳垫了起来。
「——当心流弹！」
星鹄白鸟湛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整个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随后她眼尾因内心的波澜渲染上淡淡的绯红，一路延伸到漂亮精致的脸颊，蓝宝石般的眼眸中也跟着迸发出闪闪发亮的星星。
“什么？这是什么！魔法吗？！好厉害！！！”
短短一瞬，她和场馆对面撞见这一幕的谷地仁花大受震惊，看向雀田薰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熟练将排球扔回去，对道歉的球员摆摆手示意不用放在心上，此时此刻雀田薰在星鹄白鸟和乌野新人经理眼中堵上了一层崇高的圣光。
“看到了吧，要时刻注意飞过来的流弹，当心不要被击中，球类比赛就是这样危机四伏危险重重呢。”
闻言星鹄白鸟用力点了点头，但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和跃跃欲试的气势，给人一种头铁到随时准备迎击流弹的感觉。
“也就是说，场上排球，场下躲避球，对吧！”星鹄白鸟直指重点。
“呃…”沉思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白福雪绘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可以这样理解啦。”
虽然对随时可能打响的躲避球战争提起了兴趣，但毕竟这种流弹袭人事件只会偶尔发生，而且也不是每次都瞄准了一个地方定点发射。
在久等不到球后，进入备战状态的星鹄白鸟慢慢放松了戒备，很快被其他事情吸引走了注意力。
观球时脑袋会跟着球移动的方向左右转动，如果是羽毛球网球这种左右传递频率快的，则会出现观众席所有人同步左右摆头的喜感画面。
但排球是需要在多人手中传递的团队性质运动，触球的人一多，不怎么熟悉规则的人看着就会感到眼花缭乱。
再加上男生击球的力度很大，球速飞快，往往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球便绕过拦网传递到了另一边。
三人拦网起跳的气势逼人，而进攻时的假动作和诱饵不仅能迷惑敌军，更能让第一次看球的场外观众一头雾水，一不留神便会跟丢了球路。
等到裁判哨声响起，只能后知后觉根据手势判断哪边才是得分方。
仅仅只是追了一会儿排球的移动轨迹，再扭头去看计分牌，两方得分就已经从势均力敌变成11比8，拉开三分差的局面。
而她本人已经快被堪比英语衬衫听力难度的‘明明都是拦网为什么这得分，下一次却变成了对方得分’绕道眼神空洞怀疑人生。
最后只能掰着快要打结的手指，指向计分牌抄起了作业：“…是我们领先呢。”
“枭谷在这次参加合宿的学校里确实是最强的。”白福雪绘用引以为傲的语气说道，“身为强豪的我们可是能打进全国前十的强大队伍。”
这么说着，她又看到己方一传到位，根据经验迅速作出判断，为星鹄白鸟指明方向，“接下来会是赤苇接球传给木兔，我们王牌主攻手的直线扣杀，就是现在！”
星鹄白鸟跟着看去，果然是白福雪绘说的传球路线，这次轻易就锁定了来去无踪影的黄色排球。
紧接着她看到身穿四号球服的木兔光太郎高高跃起挥动手臂，一瞬间的爆发力让她湛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聚焦。
就像是枭鸟无声掠过上空，张开双翅展开利爪，锁定猎物后即将展开扑袭的致命一击。
不可控制的被紧张刺激的一幕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下意识凝神屏息，仿佛预见了即将到来的扣杀暴击。
下一秒，球径直落在地上啪哒哒滚向远方，无论场上还是场外都因此如定格画面那样僵立在原地，陷入了令人无语的沉默。
几秒过后，教练抬手示意比赛暂停，由裁判员吹响的哨声最先打破僵局。
“偶尔…也会有这种意外发生呢。”白福雪绘抽了抽嘴角，雀田薰则是用笔记本挡住涨红的脸不忍直视，“木兔那家伙在干什么啊！”
星鹄白鸟紧紧盯着落地滚远的排球，再次抬头时，眼中如烟火般绽放出光耀璀璨的星屑。
她抬手指向计分牌，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为终于看懂了计分规则而欢呼雀跃：“呐呐，这次是音驹得分，对吧！”
一局终了，悠长的哨声回荡在体育馆内，宣告今日第一组比赛的结束。
乌野以20比25的得分落败，成为森然深绿坡道今日的第一队顾客。
看着他们视死如归走向门口，颇有种奔赴战场的感觉，又觉得对方在不服输的气势中夹杂了点习以为常，像是被虐的惨了反而在其中品到了一丝乐趣的社畜，星鹄白鸟看了一会儿忽然惊觉：
总觉得和御犬酱如今的精神状况好像啊！
直到少年们换下运动鞋在门外一字排开，她才后知后觉输掉的一方要接受冲坡惩罚，目光落在深浅不一的绿色草坡上，星鹄白鸟像是破获了重大案件的侦探，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的草要比旁边的稀薄。”
此话一出，正准备蓄力出发的乌鸦分差点脚下一歪扎进草里，取而代之的是红到冒烟的耳根，少年们瞬间僵直了脊背莫名感到一阵心虚。
诸如日向翔阳这种脸皮比较薄的更是爆红了一张脸，冲破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像逃命般一下子窜出去，似乎想要借此将满屏的尴尬甩在身后。
虽然坡道上草丛要承受来自输家践踏的必然结果，但出力最多的乌鸦们显然首当其冲成了膝盖中箭的一方。
少年们啊啊啊大叫着一口气冲上坡顶，像是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悲愤化为动力的巨大转变，纷纷鼓足干劲蓄势待发，周围燃起熊熊火焰，已然做好了狠狠扳回一局的准备。
这么一群人大喊着冲上坡顶，场面颇为壮观。
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的星鹄白鸟叹为观止，一时看得呆滞在原地。
“等下要不要也来试试看？”
星鹄白鸟闻声回头，发现是刚结束掉比赛的木兔光太郎，对方正用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在他的身后是正将毛巾裹成团砸向他后脑勺的木叶秋纪和小见春树。
“喂木兔！别立死亡flag啊！”
“哪有人一上来就先想着输的？！”
况且要约女孩子怎么样也该是‘等下一起去吃饭’或者‘我送你到寝室楼下吧’，突然就拉着对方跑又累又无趣的坡道怎么看都是一脚踩入雷区——
“好啊！”星鹄白鸟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
木叶秋纪和小见春树同时呆滞在原地。
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仿佛听到他们的心声，木兔光太郎转过来看着两人，同时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身后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跑上几个来回的星鹄白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感叹道，“她满脸都写着‘好想试试看’，好奇心真重啊，星鹄。”
正如之前所说，排球是多人协作性质的运动，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无法做到完全碾压对手，团队配合在这项运动中显得尤为重要，队友间的默契配合是稳稳接下每一发球再击出去的关键。
这也就注定了赛场上不存在绝对的王者，即便是强豪也不会一直赢下去。
无论是己方失误还是对方失误都是不可避免的存在，这也就注定很难看到0比25这种绝对的完胜。
二十五分的赛制更是将战线延长，让赛程中充斥着各种变数，战况随时受心态、天气、敌我气势、赛场局面等多方位的影响。
就如同抱着绝对要赢的心态在第二局中有小爆发的乌野，暂时封存不成形的进攻模式，重新拾起怪物快攻，再加上一雪前耻的强大信念，让他们终于在即将步入尾声的合宿中，硬生生以28比26的比分啃下一局。
第三轮比赛结束后，枭谷终于迎来了今天的森然特色——深绿坡道冲刺。
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坡道看起来也不是很长，似乎可以一口气冲上去。
星鹄白鸟简单判断着周围的环境，用兜里的橡皮筋将绯红色的柔顺头发高高扎起，带好帽子确认不会在奔跑的时候掉落，接着在起跑口令发出的瞬间嗖地一下如利箭般冲了出去。
同样起跑的枭谷少年们只觉身边被劲风裹挟着闪过两道身影，在看去时火力全开的木兔光太郎和星鹄白鸟已经当仁不让冲在了前面，二者难分先后地甩开其他人一小段距离。
“好快？好快！冲个坡而已至于这么快的吗？？？”
就在大家同样被激起胜负欲跟着提速的时候，原本冲在前方的星鹄白鸟突然慢了下来，接着从小跑变为慢走，在陆续被超越后，终于像耗空了惯性般停在原地。
星鹄白鸟大口换着气，目光已死盯着遥不可及的坡顶：好累——告辞！
同样的距离如果是普通速跑绝对没有问题，但因为有了坡度导致双腿像灌了铅般全方位感受着地心引力带来的陈冲，也就比平时更容易疲惫。
就像是平地跑和爬楼梯，后者更容易气喘吁吁。
最开始用力过猛也导致体力消耗过多，双估摸着距离坡顶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距离，星鹄白鸟理所应当的减速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的准备就此远路返回。
“怎么了，星鹄，东西掉了吗？”就在她落后的时候，木兔突然扭过脑袋看过来，但很快发现对方已经慢悠悠准备打道回府了，于是也跟着定在原地，疑惑着问道，“不跑了？”
“突然觉得阳光好刺眼。”星鹄白鸟拉了下自己的运动帽，“我会不会被晒黑啊，总觉得再跑下去会变得浑身是汗，想想就好难受。”
木兔光太郎冲她招招手：“你再坚持一下嘛，上面的风景很好哦！”
扬起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星鹄白鸟重新打起精神也跟着挥挥手，很自然的放缓语气让声线更加绵软，“可是我——”
“快一点，星鹄，别半途而废！”木兔抱肘站在坡道上方，暗金色眼瞳中投下来的视线仿佛一瞬就将人看穿，“就这样一口气冲上来，你还有力气，对吧？”
星鹄白鸟愣了一下，表情一瞬间放空，呆呆看着他。
没有被催促的不耐，也没有因违背自身意愿而感到不爽，星鹄白鸟略感茫然的微微歪了下头，湛蓝的眼眸里只有好奇与探究。
这模样就好像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要坚持到最后’。
在她看来对所有事情抱有好奇是常态，觉得没兴趣了随时停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想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坚持到最后？
无趣的事情坚持着做完了又能怎么样？？？
有点好奇。
真好奇啊！
想法一出便如同疯狂蔓延的藤蔓般在内心滋长，催促着她向前迈进。
一步，两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星鹄白鸟总觉得在自己迈开腿跟上来的一刹，对方暗金色的眼瞳中有光芒突然亮了一瞬。
虽然很辛苦，但也没有累到快要死掉的地步。
就像肉眼丈量的坡长感觉很短一样，从坡底冲刺到坡顶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难以忍受。
仅仅只是再满格的体力槽中消耗了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稍作停顿重整呼吸就可以缓过来的程度。
站稳后首先掏出镜子检查发型，确认没有凌乱后，星鹄白鸟才开始环顾四周。
坡上的风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铁网后面是空旷寂静的柏油马路，不时驶过几辆车，左边右边都一眼望不到头。
前方是学校整齐划一的教学楼，平视大概能看到第三层楼的高度。
两侧则是林立的绿化和枝叶茂密的树木，放眼望去满是绿色，这么一看脚下的草坡也是绿得晃眼。
头顶是洗涤过似的蔚蓝天空，阳光照在身上有点晒，但运动过后又有微风轻拂，这是区别于室内空调的凉爽气息。
默默收回视线，星鹄白鸟又偏头，再次用好奇的目光看向木兔光太郎。
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比赛，本就满是汗水的大家此刻更是大汗淋漓。
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水，即便如此仍有水珠从额头沿侧脸顺着下颚线滴落。
星鹄白鸟的好奇的视线逐渐从木兔光太郎这个人身上，被顺着颈部线条游走，一路滚过上下浮动的喉结，继而没入其中的汗珠吸引了注意力。
球服被洇湿了边角，黏在身上很难受，于是对方又扯开领子晃了几下，明显凉快了不少，从鼻腔里由衷发出舒服的喟叹。
“自然的味道，在东京市中心可绝对不会有！”木兔光太郎扭头看向星鹄白鸟，嘴角扯开弧度，“怎么样，如果半途而废可就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了，你真不错啊，这不是简简单单就冲上来了吗？只要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对吧！”
夏天，果然很热。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星鹄白鸟感受到耳根传来火烧一般的温度，这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运动过后的正常反应，好晒，好热，好想喝冰冰凉凉的气泡水。
然后她听到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等下去喝气泡水吧！要冰过的！”
气泡水！
两人双双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最真实的想法。
木兔光太郎：“哦吼吼吼——气泡水！”
星鹄白鸟：“气泡水！气泡水！气泡水！”
看着瞬间统一战线，又蹦又跳从坡上往下跑的两人，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其余枭谷成员们万般无语的出声提醒：
“你们两个，跑太快当心从坡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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