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方有佳人
仅仅三个时辰，马车便已抵达明镜书院。
书院位于澧朝之外的风雪铸剑城，此地常年积雪，人烟稀少，不归澧朝管辖。
以明镜书院为首的强者使其不受战乱清扰，又可免于封建制度的约束，可谓是武者的“桃源仙境”。
风雪铸剑城被群山所包围，窗外雪山连绵，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簌簌飘落下来，谢霁伸手去接，片刻消融，转瞬即逝。
忽闻马儿嘶鸣一声，谢霁知道，自己到地了。
眼前，色青石起座，直上七层，石阶不加打磨，显得粗犷凝重。再抬头，斗拱交错，青瓦盖顶，古朴的建筑无一不展示着它年岁的长久。
前来接引的弟子们先是向云翳行了礼，后又笑着将谢霁一行人带入门内。
“我名岚尖，是长你们一辈的师姐，如果有什么疑问，皆可来清秋堂寻我。”
为首的一位女弟子将谢霁等人带入弟子居住的梅苑，其容貌尤为出众，温婉的性格不由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荣音有些好奇：“听师姐的名字，似不像中原的，莫非来自外域？”
岚尖弯眉：“我自小生活在风雪铸剑城，因养父来自外域，所以取这个名字。”
“岚尖在外域指辽阔的雪域，自在逍遥，想必师姐与养父关系极好。”谢霁接过话茬。
岚尖神色一顿，惊讶：“你懂北疆语？”
谢霁笑了笑：“读过一些北疆武者所著的书，略懂一二。”
岚尖闻言神色更加柔和，不由多聊了几句。
在听闻岚尖是刀修后，谢姣也对其好感倍增。
谢霁的住处在梅苑的尾处，旁边没有人居住，因此空旷清冷。
岚尖待谢霁打理好住处，轻声提议：“你初次来这，不妨与我逛逛风雪铸剑城。”
恰逢门外夕阳散落的余辉洒在岚尖清雅的侧容。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谢霁眼角微勾，与她对视一眼：“荣幸之至。”
午后的风雪铸剑城，冰雪初融，松树苍翠的屹立在皑皑白雪中，就如生活在这的武者，铁骨铮铮。
街巷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是武者，还有一些是身披斗篷的小贩。
“风雪铸剑城就如它的名字般，数九寒天，冰封千里，数百年前澧朝还未统一，天下四分五裂……一位能人异士在这山中建了风雪铸剑城，大庇天下寒士……之后却独自离去。”
岚尖细细道来，柔和的音色竟令这漫山风雪带来丝丝暖意。
谢霁静静聆听，看着她，专注的模样让岚尖双耳一赤。
岚尖清咳一声：“传闻，明镜书院就是由这位异士所创办。”
见谢霁还盯着自己，岚尖哂笑：“师妹怎还看着，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倒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句诗。”
谢霁摇头，眼眸通透而明亮，如同一泓清泉。
“什么？”岚尖疑惑。
谢霁：“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听了这番话，岚尖一愣，后垂眸浅笑，道：“你瞧着清冷，说了话倒是判若两人。”
谢霁一时无言，也意识到刚才的话略为轻浮，至于为什么失言，大约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温柔却兼备梅雪清傲的女子吧。
走至一间店铺门口，岚尖脚步停顿，正当继续往前走时，店内一道声音传来：
“既然走到这了，为何不进来坐坐。”
岚尖沉默，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意。但转瞬又恢复了笑容，掀开遮掩的帘子，翩然入内。
谢霁向前望去，只见里面陈设简单，两边的古朴的架子上摆满了各色器物，多是动物齿牙之类的。
而刚才声音的主人正坐堂内，一身青袍，眉目深邃，气息沉稳，应然是一位武者。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岚尖，眼眸晦暗不明。
“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你母亲的影子了。”
岚尖闻言脸色沉了沉：“你竟回来了。”
男人见此，似是早已预料，自顾自的又说到：
“我听闻有仙人下界择徒，想着你我父女一场，若你被选上…此生怕是不能再见了。”
谢霁错愕，没想到这人竟是岚尖的养父。
父女一场么？看着更像是仇人。
谢霁出了店铺，将场地这留给“父女”二人。
屋内，岚尖依然温和，与男人你一言我一句，看着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实则火药味浓厚。
良久，男人叹了口气，眉眼染上倦怠，看着岚尖这张酷似其母亲的面容，指尖微动，终是趋于平静，化为一声：
“耶律岚尖。”
似无奈，又似惆怅。
他好似被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思量许久，只能再唤一声名字。
这个他曾想了许久才想出的名字，包含着他的期盼，以及……愧疚。
男人递给岚尖一个锦囊。
“里面有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往后——”
他迟疑了片刻，而后又缓缓说道：
“大道独行…莫要回头。”
谢霁在门外呆了一会儿，见岚尖从店内出来，蹙眉。
岚尖垂着脸，掩盖在夕阳折射的阴影中。
“师妹。”
谢霁默然，只是低声应了一声。
岚尖抬起头，原本温婉的眉眼间蕴含了不可言说的倦意，嘴角笑容依旧。
“今天可能不能再陪你了，师姐有些事……”
说完，岚尖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身影无端多了几分寂寥。
有的情绪不能说，不可说，不必说，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谢霁自小饱尝孤独，对父母亲情没什么感触，不明白得到后又失去是什么感受。
大抵是极为痛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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