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宋予安忍着悲痛将定国公的遗容收拾好，尸身放入棺椁中。幸而如今是寒冬，幽州地处北边更是寒冷，可以暂时保持尸身不腐。
军中只设了简易的灵堂，宋予安在此处为定国公守灵，过些日子还要扶棺回京。
“予安”李晋站在门口，有些踌躇。
宋予安抹了一把泪，红着眼招呼他，“靖安哥哥，快进来吧。”
“予安，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未能察觉到黑手，你分心来救我，不会害得国公大人遇袭重伤。”
“靖安哥哥不必自责，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仍会选择先救你。”
当时的情况紧急，李晋遇袭在先，她无法预料到后面定国公也会被偷袭，肯定会先救李晋。
“予安，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定当报答。”
宋予安笑着摇摇头，“不用了靖安哥哥，祖父说了即便是他也会选择救你，他要我们担负起为大齐抵御外敌的重任。”
营帐外想起号角声，是草原人攻城的信号。
“我会的！予安，我一定会将草原人赶出去，为国公报仇！”
李晋握了一下宋予安的肩膀，转身冲了出去。
“靖安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这条命的。”
看着李晋离开的背影，宋予安突然想起幽州城靠着的那座山，当年就是被草原人从山中摸了进来才会导致他们命丧断崖。
想到这里她立刻冲了出去，主帐中，太子和镇国将军正在看沙盘讨论应敌之策。
“殿下，将军，臣有要事禀报。”
“予安？你怎么来了？”
“臣听闻幽州城依山而建，城边的山是自然的天堑，易守难攻。草原骑兵数次从城门侵袭，派出的人手却与其全部主力相去甚远。臣怀疑草原派人从山中迂回进城，届时里应外合，幽州危矣。”
她自幼在幽州城长大，幽州依靠的山虽说十分险峻，极难攀登，但是却并不是无法攀登的险峰，只需费些时日从山脚下绕过去便有一处山坡可以攀爬，只是一般不会有人在战争之时选择从山脚迂回。
“予安此话当真？”
镇国将军是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因为宋予安和李晋的关系，镇国将军对宋予安也是熟悉得很。
“将军，臣确定。”
听完宋予安的话，齐钰和镇国将军好好地看了看沙盘上的地形，又盘算了一下近几场战争的兵力部署，发现草原确实有一部分兵力不知去向。
“将军，孤带人去山中布置防守，您继续镇守军中。”
“殿下，还是臣去吧。”
“您是主帅。”
眼见齐钰坚持，镇国将军只能同意齐钰的提议，同意他带兵去山中。
“殿下，我随您去。”
“此行危险，你现在忧思过重，还是留在营帐中。”
宋予安抓着齐钰的袖子，语气坚定，“殿下，我要去。”
“那好吧，跟着孤，注意安全。”齐钰无奈妥协。
“是。”
齐钰带着兵马一路从城中进了山，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场景，宋予安竟然罕见地很平静。
她以为自己会很害怕，没想到她此刻平静地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经历过定国公的去世之后，宋予安再一次面对了死亡，她终于再次清晰地认识到她身上肩负地责任。
重活这一次，她不仅仅是要拯救宋谨知和那一城百姓，她还要尽自己所能地拯救所有被战争所困的黎民百姓，她不再是无忧无虑的边城少女。
军队进了山开始分头巡逻，防止草原人从山中摸了进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搜寻，果然发现了草原人的踪迹，这一批草原军队已然摸到了半山腰，若是今日没有发现，夜间定然被他们摸入城中。
“带人将半山腰和靠城边的草木砍伐出一块空地，放火烧山，将草原人赶出去。”
齐钰观察了一下今日的风向，恰好风从山顶往山下吹，他果断下令烧山。
“殿下，若是引发山火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天干物燥，最是容易引发火灾，若是不小心将这火烧到了城中，岂不是得不偿失。
“孤派人砍出空地就是为了防止山火，火烧到了这里没有草木可烧自然会熄灭。”
宋予安这才明白齐钰的用意，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人多手快，很快山中被清理出一条几十米宽的空地，随后有人点燃火把将草木点燃，草木着了火很快烧出滚滚浓烟。
在山中潜伏的草原人越是向上爬越是觉着热，身上竟是都出了汗。
“二王子，为何这个林子越来越热了？”
二王子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少废话，早点翻过这座山就能进城了。”
“二王子！二王子！山上着火了！”
前面探路的人一边跑一边大喊，众人这才发现远处似乎起了浓烟，一阵阵热浪袭来，原来竟是着了火。
“快跑！撤退！撤退！”
饶是他们脚程再快，也比不过有山风助势的大火，很快这火就烧到了身后。
一时间满地哀嚎，冬日穿的棉服着了火，很快就燃成了火球，在地上翻滚。
草木燃尽，泥土焦黄，空气中全是烧焦的味道，还有隐隐的火星未燃尽，仅存的草原士兵三三两两地倒在地上，身上烟熏火燎，狼狈不堪。
“二王子，我们的人死伤过半。”
正在包扎的二王子听到手下的汇报，气得抬脚将他踹了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将从山上偷袭的任务抢到手，本以为会趁着夜色进城擒了大齐太子回去邀功，没想到没建功先损失了半数兵力。
“二王子息怒。”
相比于草原士兵的惨烈，齐钰带着的队伍气氛就好了许多。
“禀告殿下，草原人被山火烧地狼狈逃窜，伤亡惨重。”
“干得好，安排几队人在山中巡逻，其他人随孤回城。”
“是。”
前世遇到的危难就这么轻易地被齐钰解决了，宋予安觉着自己好似过了心底的一道坎儿。
好像，有什么包袱被放下了。
“殿下，您真厉害！”
齐钰没说话，只抬手摸了摸宋予安的脑袋，心爱的女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受用得很。
除了齐钰这边的好消息，城门的战场也取得了大获全胜，李晋憋着一口气，草原士兵被打得落荒而逃。
经历此战，草原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同大齐交战，最终向大齐递交了求和书。
大军凯旋时，已近年关，为了赶在新年之前回京，所有人都选择急行军回京，只是这凯旋的喜悦因为定国公的牺牲而冲淡了许多。
寒风刺骨，刮在脸上似乎能割出口子，宋予安骑着马护送着棺木。
大军到达城门时，宋景同已经带着定国公府阖府上下着孝服等候多时，看到缓缓而来的棺木，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一时间都是哭泣哀嚎的声音。
“儿子恭迎父亲回家。”
宋景同声音哽咽，对着定国公的棺木磕了三个响头，一生要强的父亲如今竟然只是棺木中冰冷的尸体。
宋予安从马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宋景同面前，双膝跪下砰砰砰便是三个响头。
“父亲，孩儿不孝，未能保护好祖父。”
说着说着，眼泪夺眶而出，滑过被风刮得皴裂的脸蛋，是火辣辣的疼。
“你祖父他走得可安详。”
“是，祖父虽重伤却没受多少苦痛。”
“他可有话留下。”
宋予安闻言抹了脸上的泪，沉声道：“祖父临终留下三句话，一愿大齐一统天下，海清河晏；二愿定国公府精忠报国，光耀门楣；三愿子孙和睦，兄友弟恭，人丁兴旺。”
“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宋景同红着眼对着棺椁缓缓跪拜，他知道这是父亲在告诫他，他身为家主的责任好人义务。
这个年对定国公府来说终究是开心不起来的一个年。
棺椁迎回定国公府时，老夫人穿着一身孝衣坐在正厅，看到棺椁的时候几乎哭晕了过去，几个儿媳冲上去扶住她。
老夫人和国公二人是年少夫妻，一辈子相濡以沫从未有过嫌隙，如今定国公早早离她而去，她悲痛的心情可想而知。
灵堂就设在府中，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宋予安跪在宋景同后侧，随着他接待往来宾客。
“予安，节哀。”
宋予安抬头看见是齐钰，他今日穿了一身黑袍。
“殿下，您怎么来了？”
此时的齐钰应该在宫中忙着新年的事情，惠帝为了体恤定国公为国捐躯，很多事情已经从简，即便如此到了年关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来吊唁国公大人。”
说完齐钰就跪到蒲团上，准备跪拜。
“殿下，这万万不可！”
宋景同扶住齐钰，哪有君王给臣子跪拜吊唁的道理。
“定国公骁勇善战为国捐躯，当得起孤这一跪。”
何况齐钰已然认定宋予安是自己将来的太子妃，定国公也就是他的祖父，他跪一下又何妨。
“谢殿下恩泽。”灵堂里的人纷纷对着太子行礼。
“予安，去吧，好生招待殿下，切不可失了礼数。”
“是。”
宋予安领着齐钰到自己院子里的暖房小坐一会儿，齐钰看着她闷不吭声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希望她一辈子都健康、喜乐，却还是让她早早地经受了亲眼看着亲人离世的痛苦。
“予安，国公大人斯人已逝，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殿下”
宋予安泪眼婆娑地看着齐钰，她上一次经历生死还是亲眼看着宋谨知死去，如今又要亲眼见着自己的祖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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