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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殿下,皇上已经昏迷几天未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连病因都查不出来。”

  “这帮人有什么用!”二皇子眼角泛红,显然被批得不轻,“本王的大哥真是好胆量。”

  抢了他的女人,居然还把主意打到父皇身上。

  “去请冯太傅。”

  “可是冯太傅是太子的人啊?”

  “呵,”二皇子嘲讽一笑,“他可不是太子的人,他是权势的人。”

  看来,他也得动手了。二皇子勾起唇角,眼神中布满阴鸷,手下不自觉用力,姬妾的手被捏得通红,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连表情都不敢露出异样。

  ————

  “素容,等这些事结束了,我还能回去吗?”流云一舞毕,额上香汗淋漓,细细喘着气。

  素容冷着脸,本不打算回答。末了,才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那得看主子的意思。”

  “那他什么时候动手?”话一出口,流云就觉得素容的眼神更冷几分。

  “主子的事情莫要过问。”素容一字一顿道,眼神凌厉。

  半晌寂静,流云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素容,你本名就叫这个吗?”

  她在这宫里不认识一个人,身边的丫鬟太监很多,说话的人却一个也没有,还不如宫外的日子,好歹过得不用这么战战兢兢。

  问完了话,好久没听见对方回答。流云苦笑一声,以为对方不愿搭理她时,就听得素容道:“我是孤儿,不记得本名。”

  “哦,”流云愣了一瞬,“我没有想到,对不住。我只是太……”

  只是太什么了呢,她却说不出口了。太寂寞,还是太想那个人?

  “我有个哥哥。”她岔开话题,故作轻松道,“等我出去,哥哥大概也能回来了。”

  想到哥哥,流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孩童般的喜悦和依赖,“我老家在孙庄,离京城没多远的。你以后可以去我家玩啊!”

  素容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把那件事告诉面前一脸向往的女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有风从地上卷过,发出一阵一阵让人心寒的声音。

  梳妆台上的香粉盒只剩了一半,素容随手拿了出去。

  ————

  接下来的几天,一天比一天冷,寒风终于到了。干枯的树叉直直的伸向半空中,像是垂死老人挣扎的手,无端端让人心惊。

  初雪很快就撒了下来,茫茫一片,铺天盖地。

  一串小小的脚印从宋家后院出来,一直走到集市上,跟众多来往行人的脚印汇集在一起,断了痕迹。

  秦桑低着头,双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及至进了富春江的二楼上的一间厢房,带着暖气的香薰一时间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阿桑来了。”男人的声音响起,不紧不慢,带着几分倦怠,像是刚睡醒。

  “殿下。”秦桑跪在二皇子的脚边,洁净的小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与在宋家乖巧怯懦的模样迥然不同。

  “本王以为你忘记了回家的路,”二皇子嘴角挂着浅笑,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么久了才来,让本王好等啊。”

  “是奴婢的过错,”她抬起头,目光清冷,“请殿下责罚。”

  “责罚?”二皇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好让你回去被怀疑吗?”

  不待秦桑回答,他又问:“本王让你做的事做好了吗?”

  “回殿下,做好了。”秦桑语气平淡,“丞相他们没有起疑。”

  茶香四溢,二皇子抿了一口茶,嫌弃地皱眉,“那就回来吧。给她!”他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后者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小瓶子,递给秦桑。

  “大理寺养了条好狗,让人心烦。”二皇子漫不经心道,“处理干净,自己回来吧。”

  “是。”瓷瓶很轻,拿在手心里一阵冰凉,秦桑用力把它握住,长睫垂下,覆盖住眼里的神色。

  大理寺丞已经从河清侯以案中撤出了大量人手,但刘岫始终像是有用不完的劲儿一样,每天除了吃饭,一心扑在案子上。

  “大人,属下想审问苗大。”

  “你去吧。”大理寺丞轻轻摆摆手,已经不期待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监牢里面每到冬天尤其冷,狱卒还好,囚犯的处境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来看我死了没?”一排牢房最角落里面那间的稻草上蜷缩着一个人,听见脚步声,他也不抬头,冷笑着问。

  “孙斌死了。”刘岫浑然不在意,抛出去这句话,两眼紧紧盯着那看不出原貌的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呵,”苗大僵了一下,瞬间又恢复自然,“又换了一招,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才杀了我?”

  “他妹妹失踪了。”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刘岫成功地看到牢房里的男人神色大变,甚至强撑着站起来,“你说什么?”

  “一个弱女子,没了家人照应,也不知这个冬天该怎么过。”刘岫并不接他的话,自言自语道:“听孙庄的人说,头一天村子里来了个好看的男人,第二日,他妹妹就不见了。是不是很巧,你说?”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很轻,低不可闻,口中呼出的白气却像一阵风,吹得对面的苗大站立不稳,不得不扶着墙。

  “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以自己回去打听。”刘岫心中大定,不紧不慢地抛出诱饵,“你自己被放弃了。你觉得,你出去还活得了吗?”

  苗大仰面,右手覆盖住眼,袖子滑落至肘间,手腕处的双头蛇刺青在火把的照射下尤为渗人。

  “你明天来找我,我全都告诉你。”良久,他才轻声道,一句话带走了他全部的力气。

  出了牢房,刘岫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山啊,再等等,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

  转念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刺青,问旁边的人,“苗大是哪里人?”

  旁边的人摇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他手上的刺青有些奇怪。”

  刘岫摇摇头,“行了,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冬夜的京城很寂静,他一步步朝家里走去,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串朝向宋家的脚印,留在那一串从宋家走出的脚印旁边。

  夜色太黑,他没看见。

  ————

  “小姐,”青杏两只眼睛瞪得很圆,“奴婢刚刚听见郑妈妈说老爷和夫人在给您找人家。”

  喻蕴本来抱着暖炉坐在塌上,一听这话,整个人立马站起来,“你听清楚了?”

  温暖的室内本来让她的小脸微微发红,此刻血色却又突然褪去,“我得去看看!”

  怎么会这么快,喻蕴一边往外走一边想。屋外很冷,天上还飘着小雪,寒风吹到她身上,喻蕴浑不在意,脚下的速度不减,眼神急切地看着前面,恨不得一步跨到瞿氏的院子里。

  “小姐。”玉兰为她掀开了门帘。

  “爹爹,娘亲。”两人都在。

  瞿氏柳眉轻蹙,喻戚也一脸凝重。两人身旁的桌上,摆着一摞画卷。

  “阿蕴来了,过来。”瞿氏撑起笑脸,叫她。

  眼见爹娘两个都没有把画卷收起来的意思,喻蕴的心里就开始咯噔咯噔直跳。

  “为娘刚想叫人去喊你过来,可巧,你就来了。”瞿氏看了一眼丈夫,后者对她微微颔首,“再过半个月,你就要及笄了。”

  喻蕴点点头,府中已经开始准备了。本来她也很期待,可是最近,越是临近日子,心头越是发慌。

  “你长大了,娘也不住你了。”瞿氏说着,眼角有些泛红,但仍未停,“你先来看看这些人……”

  “留得住的,就得住的!”喻蕴很少打断爹娘的话,眼下却忍不了,“爹爹,这么急吗?”

  她看着喻戚,杏眼里还有期盼。

  “你就先看一看,不着急。”喻戚轻声道,把脸扭到一旁,“我和你娘已经看过了,你自己来看看。”

  以他如今的官位,倒是有很大的选择余地。他不需要女儿做出牺牲,谋求高位。只是这般仓促,难免心中复杂。

  喻蕴默默看了两人一眼,伸手去翻那画卷。已经是挑选过一遍,这剩下的都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家世背景虽然比不得喻府,但胜在清白简单。

  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就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谁都不满意,又说不上哪里不满意。

  “还是爹娘做主吧。”喻蕴道,别人家姑娘的婚事都是父母拿定,她这倒是可以说得上话,可是她却觉得无所谓。

  “也好。”喻戚轻轻道。

  “阿蕴,”安静了一会,瞿氏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问“丞相大人是不是……”

  “不是!”瞿氏话音未落,喻蕴已经跳脚,然后是一室寂静,她看着爹娘投来的诧异眼神,忙不迭捂住了嘴,又觉得不对,手上动作僵了僵,才放下来,“娘亲您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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