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牟世的境遇
出木府不过片刻功夫，晴朗的天空又变得阴沉起来。
珠卿看了看天：“怎么又要下雨了？”
沉战回头看一眼木府，摇了摇头：“这里的一切都与容还息息相关，如今天要下雨，许是容还伤心的缘故吧。”
珠卿讶异地捂住嘴：“好神奇。”
天空中骤然劈下一个雷，雨水霎时倾盆而下，珠卿正要捏个仙诀护体，却见沉战拿出那把青木大伞撑在了两人头顶上。
沉战垂目看着地上的雨花，轻道：“的确很神奇，以前墨辛在的时候，天气有时也会因她的心情而变化。”顿了顿，“但她从来没有哭过。”
他的声音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珠卿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轻轻抬了抬唇角，柔和道：“所以有她在的地方，天气总会很好。”
珠卿的心默了一默，因为她发现帝君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她从没见过的那种温柔轻快。
不知为何，她轻轻唤道：“帝君……”
沉战看了看她，将满目温柔蒙上一层黯淡：“叫师父。”
两人踏着长路慢慢往回走，珠卿沉默了一会，问道：“师父，你刚刚说尊上身上有一个诅咒，那是什么诅咒啊？”
“九尾红狐狸以生命为代价加诸在渊容身上的诅咒。”
“九尾红狐狸？”珠卿转了转脑子，如今天下只存着青丘的九尾白狐，而九尾红狐，却只有史书中记载的……
“莫非是已逝多年的妖界之主……”
“岚芳。”
远古神祇多能者，岚芳无疑是其中最能……作的一个。
传言说有一年老魔帝阿耶欲攻妖界，结果手下一名大将痴恋岚芳，将这个消息提前送了出去，岚芳知道后，便跑到魔界将阿耶尚在襁褓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夜魔尊流火偷了去，认做了义子，以此来要挟阿耶，阿耶足足求了岚芳有三千年，岚芳才将流火送回去。有意思的是，后来流火得知实情，不但没有怪罪岚芳，反而与其关系愈加亲密，还劝自己的亲爹与义母握手言和，把阿耶气了个半死，直说岚芳是一个会魅惑人心的妖女。
后来关于岚芳，世人皆有评论。
始母神说：“貌无双，性至绝。”
神帝沉战说：“心狠术高，可做对手。”
魔帝阿耶说：“貌美，性烈，狡诈，无情。”
鬼帝鹏和说：“知我心者，惟岚芳耳。”
天帝白哲说：“岚芳者，妖女也。”
海神墨辛说：“世上多佳人，我惟羡岚芳。”
神尊渊容说：“这世间只有两个女子，一个叫墨辛，可爱者；一个叫岚芳，可怕也。”
所以不管岚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都成为了一个传奇。洪荒时代初期，她曾将弱小的妖界发展至鼎盛，也曾让天地都拜倒到过她的脚下，可是她却在最风光的年代里，爱上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这个男人，便是渊容。
而岚芳有关渊容的这段单相思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世人并不知晓，只知岚芳爱渊容爱得惨烈而决绝，甚至为此弃了妖界，赔了一世芳华，最后自尽于一处叫做百花谷的地方，终了一生。而她死后，渊容便在据百花谷不远的遥鹤里落了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所以她加诸在尊上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珠卿问道。
沉战带她避过一个水洼：“不想告诉你。”
珠卿噎了一噎：“那你干嘛还跟我说。”过了一会，还是问道，“尊上为什么不爱她？”
沉战静了片刻，答非所问：“是岚芳太决绝了。”
珠卿跳过一个大水洼：“我还以为渊容尊上是个很温和的人，没想到也这么无情。”
“也？”沉战拉回要跑出伞边的珠卿。
珠卿回头冲他扮个鬼脸，没说话。
沉战抬伞看了看阴沉更甚的天空：“世事变幻，天总有不测风云。”说罢笑了一声，“我还一直以为我比渊容幸运，结果呢，都一样。”
天总有不测风云，一手掌握天地的帝君也会说这样的话？珠卿疑惑地看着他，帝君的心里好像藏着一个沉重的秘密啊。
两人回到客栈之时，大雨已变成暴雨，乌云也完全遮住白日，将这个世界拖入黑暗境地。
客栈里燃了灯，无聊的珠卿趴在木桌上眯着眼睛透过窗户往外瞧看，只见院中那几株梨墨鸢尾已被雨水打至凋零，容还悲伤愤怒的面容突然就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的心情不仅怅然起来。
“师父，我们要回去了吗？”她闷闷道。
沉战正在泡茶，平静道：“不着急。”
珠卿将头转了个方向，看着沉战道：“难道师父还有事没办完？”
沉战放下茶具：“怎么，你着急回去了？”
珠卿直起身子摇摇头：“不是啊，只是想到我们走的时候都没跟云泽仙官打个招呼，他要是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呀。”
“不必担心，他知道你自己跑不了。”
珠卿小声道了声切。
沉战继续摆弄茶具：“再说这牟世跟凡界一样，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们也耽误不了多久。”
珠卿重新趴会桌子上：“那我们在这儿还要做什么呢？”
“找个舒适的房子，在里面养养花，喂喂鱼，过几天休闲日子。”
“什么？”
牟世的雨整整下了三天，第四天太阳刚露脸，沉战便带珠卿收拾包袱退了房。
临走前老板娘看着珠卿直摇头，悄声道：“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这个男人私奔来的？”
珠卿吓了一大跳：“怎么可能！”
老板娘叹口气，径自道：“我看这男人一点也不疼你，丫头，你记得啊，男人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我记得了。”
出了门。
沉战撇一眼珠卿：“老板娘跟你说什么？”
珠卿呵呵笑一声：“没什么啊。”
沉战抬手敲一下珠卿：“我听见了，老板娘夸我长得好看。”
“……”珠卿吐吐舌头，学着老板娘的口气，“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正碎碎念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突然从她面前冒出来，吓得她嗷呜一声又扑进了帝君怀里。
小老头儿眼睛都看直了，对着沉战做了个礼后，又揖手对珠卿道：“照白上次面见帝君时，无昊宫中后位尚在空缺，却不料这么短的时间，帝君已携后娘娘一起出行了。”
沉战闻言低头看了看闷在他怀里的珠卿，竟笑了：“这丫头不过一千多岁，我若娶了她做帝后，那可真应了凡人的一句俗语，叫做老牛吃嫩草……”
照白老儿被沉战的笑语惊了一惊，讶然抬头道：“这……”
珠卿唰的从沉战怀中跳出来，一手捂脸一手指着沉战道：“我才不是什么帝后呢，我是他徒儿，我叫珠卿。”
沉战饶有兴趣地瞧着她：“你捂脸做什么？难道你被误会成帝后，觉得丢脸的不该是我么？”
珠卿又急又气，拿开手呸他一声，跑了。
照白看着珠卿愣在原地，一时也忘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大错事，只道：“帝君的徒儿，好生活泼啊。”
沉战点点头：“是很活泼。”
照白老儿这才反应过来，紧忙又作个礼：“是照白眼昏，竟将帝君的徒儿误做了帝后娘娘……”
沉战笑一声，看着珠卿的背影道：“无妨，能看她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照白老儿又愣了，以前回回见帝君都是一副冷漠脸，真没想到，帝君面对自己的徒儿时，原来是这样的。
他回过神：“帝君交代的事，照白已经办好了，请帝君随我来吧。”说完又抬头看一眼珠卿，“珠卿姑娘她……”
沉战抬手施力将珠卿拉回身边，抓住她胳膊笑道：“你跑反了。”
珠卿挣扎两下：“不用你管。”
沉战松开手：“那你走吧。”又加一句，“只要你有钱住客栈，有钱买饭吃，还能自己回天上去。”
珠卿气的跺跺脚，终于还是蔫了。
照白为他们找了个好住所。
身处闹市繁街，却是巷尾僻静处。院外仙柳周垂，院内地界宽阔，一条石子甬路直通厅堂，堂前的游廊下摆满了花草，中间还置着一方藤桌，两张藤椅。从廊下入，中间是厅堂，两边是卧室，卧室中皆置梨木大床，垂白色纱帐，铺云罗雪被，素净大方的很。穿过厅堂一小门是后院，院中植着大株的白玉兰与一种漂亮的粉色花树，珠卿闭上眼睛嗅了嗅，是合欢。院角还有一池花莲，莲下几尾锦鲤游得正欢，不过这院中最妙的还是有活水从几根长竹中流出灌溉四周，珠卿抬头打量，只见这长竹环绕檐廊，一直绕出墙外，她跳上墙头一看，原来这宅子一边是京城闹市，一边却是野外山林，林中有溪，活水便是从那边得来的。
沉战显然对这房子很满意，没说什么便让照白退下去了。
珠卿绕着合欢树走了两圈，最后跃上树梢枝头，低头对沉战道：“原来这就是合欢树，长得可真好看。”
沉战看着树上的珠卿静了一瞬，最后道：“饿了么？”
珠卿闻言愣了一愣：“师父，这里不是客栈，我们吃什么呀？”
沉战抬头看看她：“你不会做饭？”
珠卿摇摇头。
沉战又静了一瞬：“那就饿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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