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牟世的美人
午后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持续到深夜。偶尔有行人打着油纸伞匆匆而过，脚步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一个大雨花，珠卿站在客栈门口，刚巧不巧就被溅了一身的雨花珠子。
“阿嚏！阿嚏！阿嚏！”
连打了三个喷嚏的珠卿揉揉鼻子，也不知帝君去做什么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怪凄凉的。她抱着手臂往外瞧，却只见得雨雾茫茫，一派清冷景象。
“姑娘，你先回房间等着吧，雨夜寒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客栈老板娘善心提醒道，“你放心，我们客栈整晚都不关门的。”
珠卿笑笑：“没事，我师父很快就会回来了。”
老板娘摇摇头，这一看啊，就是个痴情的丫头。
雨又下大了些，沉战撑着一把青木大伞往客栈方向走，远远便见一个小姑娘站在客栈门口伸着脖子使劲往外瞧，他心念一动，眨眼间移步到她面前。
“师父你回来啦？”珠卿笑盈盈看着他，倾出满目惊喜。
沉战将伞收起立在门边：“怎么，还怕我丢下你跑了不成？”
老板娘端着一盘菜从两人身后经过：“唉，总算是回来了，小姑娘站门边等你好久了。”
沉战微微蹙眉，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珠卿披上。
“师父……”感受到衫上还带着温度的珠卿微微一愣。
“以后不要做那么傻的事了。”
“哦……”珠卿低下头。
沉战使劲揉揉她额发，转头道：“老板娘，温一壶果酒。”
虽是夜深，客栈中的方桌上却还三三两两的燃着灯，布着几位赶路的客人。
“你们可听说了，管府那位四小姐受了重伤，怕是不行了。”客人甲低声道。
“什么？李兄说的可是上一年刚定下国婚的管四小姐？”客人乙惊讶道。
“没错，四小姐容颜倾城、风姿绰约，李某曾有缘一见，惊为天人。唉，真是可惜了。”
《牟世史录》中记载，容还当年经凡界，得知女娲娘娘造人之史绩后，便入鬼府集十万凡胎，以九天玉泥作胚，将他们投于牟世，后容还被俘，牟世被交于神鬼两界，同凡界行相同运作，是以牟世众生也与凡人十分相像，但因是玉泥底子，所以容颜要更加出众一些。
也因此珠卿听到几人议论后，便好奇地侧了侧耳朵，也不知这牟世的美人，究竟是个什么倾城模样。
沉战屈指敲了敲桌面，将专注侧耳的珠卿惊醒：“把你面前的温酒喝了再去听八卦。”
“哦。”
“不是说管四小姐师从高人，习得了一身的好本领么，又怎么会受重伤呢？”客人丙问道。
客人甲接连叹息：“听说伤了四小姐的，就是她那位高人师父，一剑穿心，毫不留情啊。”
客人乙摇摇头：“唉，这年头，竟连自己的亲师父也不可信任了。”
珠卿放下手中酒杯，抬眼看了看沉战，还好帝君不是自己的亲师父，心下庆幸，便伸手又倒了一杯酒，饮尽了。
沉战单手支颐，看着她的酒杯微诧：“这是你第几次饮酒？”
珠卿竖起食指：“第一次啊。”
沉战犹豫了犹豫，道：“不晕？”
珠卿一双清澈眼睛眨了眨，浮出些迷蒙意思：“我……”
沉战等着她趴倒在桌上，却见珠卿摸出帕子挡住脸。
“阿嚏！”珠卿用帕子揩了揩鼻涕，“不晕啊。”
“……”沉战沉默片刻，兀然笑了，“是我又忘了你……”是受墨辛神泽托生的，所以墨辛的千杯不醉，你也大体承了一些吧。
“我什么……”
“忘了你是颗珍珠修成的小仙灵。”
帝君真是莫名其妙，珠卿打个哈欠。
“回房间休息吧，明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嗯？什么事？”
油灯灯芯发出噼啪一声响。
沉战指尖轻点着手中瓷杯：“去看一个美人。”
夏日雨后的清晨十分爽利，客栈院中的几支梨墨鸢尾悄悄盛开了容颜，鸟儿在滴露的樟树枝头高歌啼唱，声音甚是美妙动人，珠卿趴在客栈大堂的窗前看着这充满生机的一切，面容却有些恹恹。
帝君说的美人儿是谁呢，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一个晚上，难道说除了慕云公主，帝君在牟世还有一个情人？这次他来牟世，就是会情人的？能被帝君称作美人的女子，一定是极美的吧。
珠卿叹了一口长气，似问似答的：“就不能专情一点，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可是就算如此，也轮不到她什么事吧。珠卿恨恨地踢了踢墙面，真没出息啊，帝君那么坏心眼，自己居然还能存着这份心思。
“说谁呢？”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珠卿脱口而出：“说坏蛋。”说完一顿，“……那个，说我自己呢。”
沉战走到她身边，看着窗外好笑道：“哦？难不成徒儿对男人生了情，还不是一个？”
珠卿面上红白变换：“呸呸呸，我才没那么滥情呢。”
沉战笑一声：“半大的小人儿，知道什么是情，见得不多，想的不少。”
珠卿横他一眼：“难道师父已阅尽千帆，看破情字？”
沉战握着一只玉壶的手紧了一紧，声沉沉的：“未曾。”
珠卿抬头看看沉战，只见他面色沉静，目光却微微起了一丝波澜，她心突地一跳，难道，帝君真的动过情？帝君这样的人，若是动了情，会是什么模样呢？
沉战却转身走到一方桌前坐下，声音又恢复成原本的冷淡：“吃早饭吧。”
用过早饭，珠卿便跟沉战出了门，两人隐了身形，一路腾云而去，最后落到一条长街之上，长街的尽头，是一座威严府邸，上悬“木府”两个大字。
木府，莫不是昨日那几人口中提到的木府？
府门外挡了两个侍卫，十分谨慎地询问他们身份。
沉战却并不在意，只道：“去告诉你们家主人，我是来救四小姐的。”看来当真是那位木府管四小姐没错了。
侍卫很快就通报回来，恭敬道：“我们将军和夫人已在厅中等候，先生请。”随即一路引着两人入府而去。
沉战轻声道：“若知如此麻烦，还不如直接落到病人房中把药灌给她。”
这态度实在不像是见情人，珠卿忍不住笑出声：“师父，我们要文明，文明。”
木府厅堂中集了不少人，珠卿草草扫了一眼，只见这些人面上都着焦急之色，看来这位管四小姐，很有分量嘛。
为首一位武将模样的中年男子，上来便开门见山：“我家容儿被长剑击碎心脏，先生当真有法子可救？”
又有一位夫人迎上前来，委婉问道：“不知先生是何处高人，要如何救我女儿？可是用法术？”
沉战摇摇头，对珠卿叹息一声：“徒儿，我文明不下去了。”说罢不待珠卿反应，已拉着她原地消失。
木大将军一惊：“果然是会法术的高人，快去容儿房中看看！”
木府一间雅致闺房中，一个女子躺在榻上，虽是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却依旧能瞧出绝色模样。
珠卿哇一声：“师父，这真的是个大美人啊，比魔界的妖女和天界的仙女都好看。”
“是么？”沉战取出身上玉壶，“我怎么不觉得。”
珠卿讶异地看他一眼，不是情人么？
沉战将玉壶悬于美人床上，施力将壶中仙水渡入病人体内。
木府之人这才来到美人房中。
看到方中这一幕，木将军面色沉了一沉：“难不成先生也是天上的神仙？”
珠卿疑惑地看看他，为什么要用也字呢。
沉战并未答话，而是收起玉壶，蹙眉看着床上美人，直到她悠悠转醒。
“四小姐醒了！”
“容儿。”木家夫人激动地坐到美人床前，“女儿，你怎么样？”
美人儿却径自坐起身来，敛目对沉战道：“是你。他呢？是他让你来救我的？”
沉战看着美人，淡淡道：“不是，他已经回了属于他的地方，忘记你了。”
美人儿握紧拳头：“我不相信。”
珠卿更加疑惑，看这模样，真的不像是情人见面啊。
沉战负手而立，威仪道：“难道他刺你这一剑还不能让你死心？你听着，我不管你是木容还是容还，以后都跟渊容没有任何关系，他已经忘了你，也请你放过他吧，若你真要追究，觉得他欠你，那他欠你的，都由我来还。”
珠卿一愣，容还女祖？渊容神尊？难道现在面对的，是十六万前的那场渊源？而且为什么帝君这话说的极淡然，她听着却有点心惊呢。
“你来还？你有什么资格替他还我？”木容咬牙道，“你告诉渊容，他欠我的，上一世，这一世，下一世，他都还不清，我一定会亲自去和他讨要的。”
沉战叹口气：“他为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你什么意思？”
沉战伸出手，一枚玉佩从木容身上飞出落在他掌心：“言尽于此。”
“你把连心佩还给我！”木容说着就要从床上挣扎下来。
沉战施了个诀定住她：“我会保你此生平安康健，所以这个玉佩你用不到了，我会把它还给渊容的，还是那句话，容还，你放过他吧。”说罢转身道，“徒儿，我们走。”
出了府门，珠卿问道：“师父，刚刚那位是容还祖上么？她跟渊容尊上到底有什么渊源啊？”
沉战沉吟一声：“渊容身上，有一个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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