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蚀心疮 四
蔺天云将烤好的野兔拿了过来，他们在外面找了一个很大的石头将做好的饭菜都拿了上去。
“璎珞姑娘，我娘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王环拿着璎珞递给她的馒头和兔肉，回头看了看茅草屋，一只青色的小鸟从屋子的窗户中跳了出来，直接跳到石头上，抢着小玉手里的兔肉。小玉白天没有注意到那只鸟，此时看见它骤然出现，觉得有些新奇，松开手里的兔肉，想要用手摸一摸它。凤锦鸟叼着兔肉，飞到了王环的肩膀上，叼着肉的叫了两声。
“阿诺。”王环呵道，凤锦鸟不屑地在王环的肩膀上跳着转过身去，用屁股冲着桌子。
“姐姐，你看，这鸟好可爱。”小玉道，完全没有介意凤锦鸟对她的忽视。想要上去摸一摸，可以小玉一碰到凤锦鸟，凤锦鸟就连忙躲开，弄得小玉有些失落。
“王环姑娘，这鸟你是如何得到的。”璎珞问道。
“阿诺是我在两年前在山上捡的，它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便将它带了回来。”王环摸了摸肩上的凤锦鸟，苦笑道，“现在我家成了这个样子，也就只有阿诺一直陪我了。”
“对了，璎珞姑娘，你先前说若是没有阿诺，我娘早就死了，是怎么回事。”王环问道。璎珞原本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她竟然一直放在心上。
“你知不知道，你娘中毒的事？”璎珞思考了很久，决定还是不瞒着王环，说不定能问出王环的娘中毒的线索。虽然璎珞现在也能着手进行解毒，可是为了将她娘体内的毒完全解了，最好还是对症下药，以免留下隐患。
“我娘中毒？我娘怎么会中毒？”王环听到后很惊讶，她找过许多大夫，可是却没人告诉她，她的母亲中过毒。璎珞看王环的反应有些后悔告诉她，王环脸色越来越差，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咬着牙道，“一定是村里那帮人干的。我去找他们算账。”
璎珞将她拉住，厉声道：“现在你要找谁去算账？万一你伤了谁来照顾你娘。”
自小玉和蔺天云遇见璎珞以来，还是头一次见她发火，此时噤噤不言。
王环听到璎珞的话之后，冷静了一些，她说得对，若是自己有个好歹，她娘该怎么办。王环颓然地坐在地上，神色哀伤。
“王环姐姐，你和寒山村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怎么一提到寒山村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小玉问道。
王环直直地盯着手中的馒头，那馒头被她捏的不成样子，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璎珞以为她还是不肯说，便也不准备往下问，却听到王环开口说道：“我们一家原本不是寒山村的村民。”
三年前，王环和她的父母因为家里遭了灾，准备到寒山村来投奔亲戚，可是并没有找到。听寒山村的村民说这村子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由于长途奔波，王环他们家的钱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在寒山村找了一个荒宅住了下来。开始的时候，寒山村的村民对她们家还很友善，他们无依无靠，家里什么都没有，村子里的人看他们家可怜还都会帮衬帮衬。
“那个时候我本以为我们家遇到了最好的一群人。”王环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不免有些伤感，那个时候她还小，对于村子里的人的帮助，她很感激，而且从心里面尊敬他们。
“后来呢？你怎么会和村子里的人闹成那个样子？”
“后来，我们家就在这寒山村里站稳了脚跟。”
后来王环家在这寒山村站稳了脚跟，但是他们家的最后一些积蓄也被耗得干净。他家在寒山村里面没有土地，想要谋生只能做一些小生意。王环她爹会做酱，她家的酱是特制的，材料比较特殊，里面加了一种草药进行提味，但是在哪一道工序往里加，和加的量多少都是有讲究的。这味中草药叫女子面，叶上带着一些红色，好像娇羞的少女见到爱人红了脸颊，由此而得名。这药有清神醒脑的功效，在王环家乡不少人拿来泡水喝。在这寒山村附近也有这种草，可是寒山村的人并不认识。
那时候村子里面家家都会做酱，所以她们家的酱销路也不好。她爹为了家里的生活好一些，就每日挑着做好的酱去附近的镇上卖，每日早出晚归的，十分辛苦。可是王环家里的酱的确很好，吃起来有一种独特的清香。每天都卖得很快，由此赚了一些银两。村子里的不少人看着眼红。过得久了，很多人就到他们家要酱，王环父母念着寒山村往年的恩情，无论是谁来要都会给上两勺。又过了半年，王环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好。渐渐地上门借钱的人也多了，每次都大摇大摆地来他们家。王环的爹娘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很少会拒绝寒山村民的要求。
“他们家里都没钱了吗？为什么都来你们家里借？”蔺天云问道，一手拿着兔腿，一手拿着烤好的馒头，璎珞以为蔺天云这么久就只一直注意自己手里的吃的，没想到他听得无比认真。
“哪里是他们家里没钱。”王环苦笑，像她这样的年纪脸上出现这么无奈的表情本身就有些违和，再加上她本就瘦得不正常，此时笑得这么苦，看上去更令人心酸。“我父母一直念着我家刚来寒山村时，村里人对我家的帮助。想着要是他们真有困难，多少都要帮助一些的。开始可能也是真有困难，不过后来……”
或许是觉得这么来钱比较快，来王环家里借钱的人越来越多，借的数目也越来越大，却没人提还钱的事。王环家里渐渐支撑不住，不再往外借钱，向借过他家钱的人去讨债。寒山村的人就换了一副嘴脸，纷纷指责王家没有良心，当初若不是他们的帮助，王家怎么能这么快在寒山村安定下来。王环的父母没有讨到债，还被人指责一通，心里憋闷，脾气也上来了。可是他们在寒山村里举目无亲，与村民若是起了冲突，对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当初借的那些钱也没有立下字据。她的父母没有办法，只想着早早赚够了盘缠离开寒山村，可以回到他们的老家。
“这寒山村里的人真不要脸。”小玉有些气愤道，蔺天云在旁边点了点头，赞同小玉的话。
“姐姐，这寒山村里的人实在太坏了。比原来的张管家还坏。”张管家是原来柳府的管家，璎珞虽然与他未曾接触过，不过看小玉的样子，再想想在柳家的时候。这张管家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王环姐姐，那你们家赚够钱了吗？”小玉问出口之后，便觉得不对，要是挣到了，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小玉有些懊恼自己问错了话。
王环他们家不向外借钱以后，惹恼了寒山村的人。在那之后，王环家的生意一直被人捣乱，家里用来酿酱的酱缸不知道被什么人砸了，在王环家做生意的小镇渐渐有流言传出，说王环家的酱吃死了人，虽然谁也没见过，但是镇上的百姓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虽然还有人信任王环他们家，但是跟从前比起来......王环家的生意一落千丈，王环的爹气得要找人算账，可是没有证据，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些事。
“我曾经见过是谁砸了我家的酱缸，那人我原来还叫过他叔叔。可是村子里的人都说我年纪小，是我看走了眼。”王环道，此时她的声音很轻。璎珞不知道王环说出这些事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因为嫉妒让一个村里的人都蒙了心，什么恶事都做得出来。“后来，爹爹病了，我与母亲挨家要债想要为爹爹治病，可是没有人肯还钱给我们，被逼无奈说与寒山村里的人借一些，这才凑到几钱银子，可是这点银子哪里够。爹爹为了不拖累我们，自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爹爹去了哪里。”王环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她的前面除了璎珞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许是她希望可以看见什么。凤锦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脸，啾的叫了一声。王环勉强笑了一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再后来，父亲走后，村里的人欺我与母亲孤苦无依，假心假意地过来看望。可是话里话外皆是惦记着我家的酿酱的方子。说我与母亲留着这张方子也没有用，还不如趁早将方子卖出，也算报答他们当初收留我和母亲的恩德。”王环此时的语气倒是也算平和，可是她的手青筋都露了出来，出卖了她内心的翻涌。“索要方子不成，便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三天两头来我家提亲，像是给我们家天大的恩赐一样。”
“来你家提亲？你今年才多大，看样子跟小玉也没差上多少。”
“璎珞姐姐，王环今年十五岁了。”小玉插嘴道。十五？看她的身高比小玉也差不了多少。
王环笑了下，“自爹爹走后，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苦。那时候，除了母亲还健康，我俩的生活与现在相比也没什么区别。那些人让我打了出去，再后来母亲也病了。因为母亲这病太过于吓人，村子里的人怕这病传染，就把我和母亲从寒山村里赶了出来。现在母亲还成了这样。”璎珞这才知道，为什么每次王环一提到寒山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人心太过于邪恶，若是家家生活水平一般，大家都会相安无事；可是若是你家忽然变好，就会招人嫉妒。
“王环姐姐，你不要难过。姐姐说她能治好你母亲的病的，既然姐姐说了，就一定会做到的。”小玉拉着王环的手说道。
“姐姐对不对？”小玉看向璎珞。璎珞点了点头，王环母亲身上的毒，可能真如王环所说，是寒山村的人下的。只是过了这么久了，应该也找不到线索。实在不行，璎珞便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解毒，也能保住王环母亲的一条命。
蔺天云在旁边点点头：“这些天我出去会多采些草药，一定会治好你母亲的病的。”
一滴眼泪顺着王环的脸颊滑了下来，王环点了点头，拉着小玉的手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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